仿佛冰山消融入海，陈钺的眼泪与嘴唇没有声音。
比绒球笨蛋话多的alpha安静地等了很久才塌下腰——有点像动画片里比较亲人的马，比较会抢人的野兽那样，反手把拥住他肩膀的enigma“颠起来”，背到身上，带着他一起去开灯。
开了灯，放下人，一个小擒拿加绞索技压进床，没算坏透腔子的闻辛既兴奋又心酸地发现enigma哭得有点厉害：“…良心发现了？知道错就行，看你以后敢不敢耍小性，吃飞醋，冤枉老子把你当普通床伴。”
陈钺的五官没动静没变化没情绪，只有撩拨人心的着色：乌发黛眉，眼角洇红，雪白的脸颊和鼻尖晕起浅淡的石榴粉。
烧晶琉璃似的细小泪珠坠在湿成绺的浓黑睫毛缝隙间，给金绿和海蓝色的瞳仁渡上一层水光，润得像两颗珍贵无匹的猫眼宝石。
艹，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疼老婆什么的……暂时不作数了。
教训老婆，欺压enigma，比较重要。
真忍不住犯病。
太喜欢看了。这可怎么办。
以后想看又不舍得看的时候我该如何抉择？
怎么会有男人哭起来这么美，这么让人怜惜。
“你真的太娇了。但小公主就应该是这样的。”心头痛痒难耐的闻辛罩在enigma身上，双膝锁住男人大腿，强行掰开陈钺试图遮羞的手：“……力气真大，暴力甜心。啧，不是，陈钺，你跟我较什么劲儿啊。老实点，让我好好看看。”
闻辛的酒窝和他的求偶信息素兴高采烈地埋进陈钺颈窝，从里到外，一通乱蹭。
看到过分可爱的东西就想使劲儿揉捏他，玩命欺负他。饿意和施虐欲跟着起哄，alpha趁机用嘴唇把陈钺滑落的眼泪全吃没。
闻辛边说边亲，嘴上占尽便宜：
“你什么模样什么德行什么形状我没见过。咱俩以前在国安局打架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把你裤子都撕坏了…哈，你那个时候脸就红得很招人…早知道，我就应该再努努力，直接把你气哭。”
alpha双手扳起陈钺的脸牢牢捧着，拇指粗糙的纹络轻轻刮过enigma线条流利，泛浮红晕的下眼睑，掳走剩余的眼泪。
“还哭吗？我没看够。”闻辛舔了一口微湿的指腹，尝到滋味：“你就是活该被金屋藏娇的那种娇，陈阿娇，娇娇。”
相见短暂且珍贵。陈钺决定在明晚的日记里认真复习几遍今晚撒疯犯痴的闻辛。
enigma两指勾住alpha的项圈，往自己唇间一拽，语气平静：
“闻辛，你想看我的日记？”
闻辛笑了：“想。可这属于个人隐私，以咱俩现在的关系……我不方便偷看。”
陈钺那双鸳鸯眼错也不错地盯着alpha，点头：“嗯。但是需要等三天。”
闻辛亲了亲陈钺唇畔：“检查错别字？还是说日记里有什么我一点都不能看的秘密，比如，你和池崇，殷梵他们的大学校园往事。再比如，我们小公主的初恋……艹，你这什么表情，你还真有啊。行吧，毕竟你连出轨对象都有……应该是我。”
alpha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殷梵是中央调查局特殊案件专案组的总负责人。
池崇是下一任军情局副局长，曾多次参与抓捕闻辛的行动，也是唯一一个被alpha骂作王八蛋的高级公务员。
陈钺冷硬的关节抵着闻辛滚热的喉结：“…你跟我来。”
眼圈通红的enigma抿唇，松手又伸手。
陈钺朝着闻辛摊开五指和掌心：“把手给我。牵着手去。”
于是，脸均有不同程度变红的两个人十指相扣，站在了四楼书房门前。
陈钺刷指纹，房门解锁。
感应灯自动开启，柔和的光线洒下。enigma攥紧alpha的五指，示意略显讶异的闻辛看那一面墙。
——墙上挂了一幅笔法细腻的山野风景油画，落款签字是Constantin。
画框下摆列着两排二十个带锁的水晶壁挂小柜。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无数一模一样的活页日记本。
“我从六岁开始写日记。”陈钺指了指最末那个比较空的柜子：“都在这里…有一半是关于我和妈妈的。另一半是关于我和你的。”
认识陈钺五年，闻辛第一次感到自己输得如此惨烈，如此幸福。
仿佛有一百只圆敦敦的小毛球挤在喉咙里，alpha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后，闻辛咽了咽，才哑着嗓子说：“林检察官是十年前的冬至日离开的。小公主，我和你是……2183天，这么多？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那种话比较少的类型，你好能忍啊。”
可能是哭过了的缘故，从alpha失忆后的第三个月开始，发誓一天最多只哭一次的enigma觉得闻辛的沉默，速算和茫然很有趣。
陈钺微微抬起嘴角。
“好像是比一千零一夜更多的故事。”从并肩到面对面，侧脸相贴，他牵着alpha的手，舌尖缓缓碾磨闻辛的唇缝：“今晚可以给你看一页。其他的，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有些纸都旧了。”
另一只手臂攀上alpha挺拔赤裸的脊背。陈钺循着形状抚摸闻辛的腰窝和脊柱沟，描画他的纹身和伤疤，说：“潘多拉的盒子是你先打开的。关不上了。闻辛，你就跟我一起被锁进去吧。”
陈钺环住alpha紧窄劲力的腰，下颏枕肩，贴耳轻唤：
“嗯，不应该这么讲话的。我是不是太烦人了。小……小狼哥哥。”
窥见冰山一角的闻辛抗住了enigma的糖衣炮弹和冷漠撒娇攻击。
心跳加速的alpha笑了笑：
“嗯。不容易啊，漂亮妹妹的嘴变甜了。从狗变狼。我升级了。”
闻辛专注地看着enigma的异色瞳，话锋突变：
“陈钺，我明天要出国谈事。我也给你三天时间。”
“等我回来，回答我。你想要一头自由无拘的狼？还是想要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像七天里的无数次公主抱，今天的闻辛依旧会不可思议地，自然熟练地一把抱起沉默不语的陈钺：“走，现在先去洗脸，然后回窝，哥哥非要看看你究竟有多烦人。”
因为陈钺最近才完全确认“野生长大”的闻辛是真不习惯穿比较规矩的成套丝绸睡衣，所以enigma在每周的服装选购意见单里添了几条宽松的棉麻睡裤和短裤，保证他的小狗睡得舒服，他也能趴在alpha赤裸的胸腹上，听着他的心跳度过一夜。
闻辛换了裤子，靠坐床头，左手握着印满小狗爪印的冰敷袋（enigma订制）捂住陈钺眼睛。
enigma横躺在床，头和后颈枕着alpha岩板似的的腹肌。
闻辛举起套进塑封文件袋的那页纸，视线扫过，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意识到这个混蛋打算做什么，还在思考那个问题答案的陈钺咬着牙，露在闻辛手背外面雪白的脸一层层泛出红，红透了，却也没阻止alpha的恶劣行径。
闻辛用很有磁性的低沉烟嗓和不大不小的音量，声情并茂地朗读陈钺的日记：
他包养了新人。我真的很生气。
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发生过性关系了。
他找替身。他对我，对那位beta都不负责任。
希望他能和对方讲清楚。
替身。或许，他的心里有我。
一点，不，一点点就可以。
除了一见面就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感情。
如果一点点都没有，我会不高兴。
我会履行我的职责，逮捕他。
可我又不希望他进监狱。
监狱是国家的笼子。不是我家的笼子。
所以我会杀了他。
然后再贯彻我一直没能实现的私心。
和他的尸体永远睡在一起。
闻辛放下日记活页和冰敷袋：“想抽支烟。”alpha托着enigma的后颈，点了点他的腺体：“小公主现在的信息素里……有烟草吧。跟我很配，像是为我而生的一样。”
闻辛脸上一丝笑意都无。
不血腥不暴力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有所预料但找错重点的陈钺勉强稳住情绪：
“我其实不想暴露这种病态心理，或者说，会让你感到有负担，试图逃跑的一面。可我希望能和你……”
——和你再有一个相对健康坦诚比较光明的开始。
闻辛捂住陈钺的嘴：“跑？”
“长官，国安，军情，中调，缉私，海事，S国‘五局十七处‘撵着我一个人咬了五年，我都没往远了走，没彻底跟你们这些正义使者做个了断，没选择假死换个干净身份……小月亮，你觉得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alpha英朗浓郁的眉眼间隐隐有些戾气：
“小天才，老子第一次因为暗杀搞未成年性爱趴的高官被四国联合通缉的时候，你还在象牙塔里玩呢。我会怕你这个小变态？会消化不了你这点负面情绪？”
拥有野兽直觉的闻辛箍住陈钺的脸，瞄准enigma的眉心：“198个字，宝贝儿，我只对最后11个字感到有负担。”
“公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自残或者…自杀过？如果有，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是同归于尽，还是想要…殉情？”
“想要跟我一起走？永远和我在一起？”
闻辛笑了起来。
alpha低头亲了亲陈钺的眉心：
“敢拒绝，敢撒谎，再敢骗我一个字。陈钺，今晚就是咱俩这辈子面对面的最后一晚。这一分钟就是最后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