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失温>第80章 贺霄失踪

  波音737冲破雨带, 机身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平稳降落在机场。

  下午三点,骄阳似火, 故土的初秋天空格外高远,让人心情宁静。

  可是徐景辛无法宁静。

  一出航站楼,他就开始不停拨贺霄的手机,听着听筒里一声接一声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愈发焦躁。

  就这样, 他一手拖着小行李箱,一手拎着贺霄“留给他”的双肩包, 一脑门官司地走出机场。

  这趟航班是从N国直达天河, 两天才有一班, 机场外接机的人也不多。

  徐景辛无意中一抬头, 就看到一块老大的硬纸板,超级醒目。

  举着硬纸板的是一个年轻人, 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两排字。

  【徐景辛】

  【贺霄】

  徐景辛脚步顿住:“……”

  之前贺霄在飞机上对他说的话不是在闲聊, 完全是有针对性地在提醒他,会有人来接机, 是房总指挥的人,不用担心对方的身份。

  好吧, 不过……

  徐景辛定定看着那块牌子。

  两个名字一上一下地摞着,还真挺像结婚现场的。

  来接机的年轻便衣认出了徐景辛,对着手机比来比去,然后冲他猛招手, 等他到了跟前, 忙不迭伸出手。

  “你好, 徐队长!我是省刑侦总队陆述, 房总指挥派我来接您!”

  “你好。”徐景辛伸手跟他握了一下,脸上并没出现多少热情。

  现在在他看来,刑侦队,专案组,房总指挥,贺霄,全是一丘之貉,大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一路保持着低气压,一肚子燥气无从发泄,陆述很识趣地没跟他搭讪,过了四十分钟,车子停在了刑侦大队办公楼前。

  房总指挥全名房风雪,离退休还剩两年,人看起来很慈祥,只不过,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这个年纪领导惯有的圆滑和精明。

  他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遍徐景辛,打过招呼后,面带微笑地请他坐到沙发上:“欢迎啊,徐队长,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

  出于对长辈的礼貌,徐景辛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转而去看办公室里照片墙上挂着的几副照片,有正式场合,也有日常照,里面的人无一例外都穿着警服,让他自然而然多了几分敬畏。

  房风雪给他倒了杯水,继续客套:“我听贺霄说了,由于我们工作不到位,让你几次陷入险境,但也因为你的无私,对贺霄帮衬了不少,否则我们的工作也进行不到这一步。”

  语气里满是温和和随意,完全像是长辈在拉着晚辈聊家常。

  “您客气了,配合警方的工作是每一名公民应该做的。”贺霄放下水杯,“我这次回国……您找我来有事吗?”

  他欲言又止,房总指挥却明白他的想法。

  这是对被强行召回国表示不满呢!

  房风雪解开一颗领扣,努力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和一些。

  “徐队长,我叫你小徐,不介意吧?”

  徐景辛微微点头:“有话您就直说。”

  “小徐啊,你看,你是普通公民,没有替警方冒险的义务,让你回国呢,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保护公民人身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所以就让人把我骗上飞机,挺好的,我明白!”徐景辛没耐心听他打官腔,点头,“我回来了,然后呢?”

  老房突然有点头疼,贺霄明明说眼前这个年轻人脾气很好,更不会对陌生的长辈发脾气,现在看,哪里好了?

  再说,怎么能叫骗呢?

  “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们面对的非法组织势力庞大,敢大庭广众之下出动杀手杀一位公派的救援队长和一名警察,足以说明他们的猖狂,加上他们用金钱渗透人心的能力,我们判断,国内也未必百分之百安全……”

  听到这里,徐景辛突然笑了,颇有些无奈似的:“国内也不安全?那你们费尽心机让我回来干什么?还不如在那边呢,起码救援队还有一帮兄弟随时照应。”

  “啊……这……”房风雪哑火了。

  他脸上依旧笑呵呵的,果断甩锅。

  “其实,你母亲徐女士前几天找省厅领导提意见,说你是无辜被卷进这个案子里的,按道理,警方确实应该对你提供保护,所以上头决定,我们派出两名便衣随时跟在你身边……”

  听到徐嘉的名字,徐景辛的脸彻底阴了:“这算是公器私用吗?”

  “不,别误会!”老房头更疼了,伸出两根手指,“目的有两个,一是保护你,二是万一有对方的人出现,我们立刻可以动手抓人,再顺藤摸瓜……”

  他清清嗓子:“当然,第二点才是主要的。”

  徐景辛完全没听他的话。

  “保护我?”他咬住下唇。

  房风雪一愣,他在徐景辛脸上看到一种想要跟他对着干的冷笑。

  “叫贺霄来保护我。”

  徐景辛表情平静,可房总指挥能看出来,那双形状随和的眼睛里此时正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他顿时尴尬:“小徐……”

  徐景辛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叫贺霄来保护我啊!他不是很厉害吗?叫他回来啊!你们这算什么?算什么?!”

  房风雪盯着他通红的眼眶,嗓子发干。

  他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又往里扔了一小把枸杞,故作镇定:“小徐,坐下说。”

  “给贺霄打电话,你能联系到他,给他打电话!我要跟他说话!他凭什么骗我?凭什么!”

  带着苦涩的低吼声穿透办公室的门回荡在走廊里。

  房风雪只是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我也联系不上他,刚才听陆述说完,我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我帮你找程星阳,你不信任我没关系,你自己问。”

  徐景辛稍稍愣了一下:“什么?不是你们安排贺霄……”

  “不是我安排的。”老房指指墙边立着的接机牌,“不然为什么在上面写两个名字?”

  徐景辛转头看向接机牌上两个并排立着的名字,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问:“可是,除了你,谁还能指挥他?”

  “小徐,首先呢,贺霄是个独立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含蓄地笑着,“贺霄之前的确跟我说的是要跟你一起回来,你详细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徐景辛心里突然有点不安,把贺霄离开的经过对房总说了。

  房风雪也听出事情不对来了,安慰道:“你别急,我问问程星阳。”

  他拨出了程星阳的电话,然后把电话开了免提搁在桌上,又往徐景辛面前推了推,生怕他听不清,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

  “喂?房总?”那边很快传来程星阳的声音。

  房风雪看了徐景辛一眼,问:“小程,贺霄怎么没回来?”

  “什么?贺霄没回去?”程星阳有点懵,“他说会跟徐队长一起回去,飞机延误了吗?”

  “徐队长就在我身边,他说,贺霄把他骗上飞机,人就不见了。”房风雪说。

  程星阳有点恼:“这个贺霄搞什么啊?我这边楚禹也联系不上,急死人了!”

  一听楚禹也丢了,房风雪一贯稳如泰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电话打不通吗?”

  “打不通,没人接,也没在医院,已经派小高去他家里找了!”

  “好,我等你消息!”

  房风雪皱起眉头,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对徐景辛说:“小徐,要不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搞清楚,对了,让陆述陪你。”

  “不用了,房警官。”他起身,“我为自己之前的态度道歉,对不起,但作为当事人,我在此明确自己的态度,我拒绝警方的保护,我能保护好自己,不需要您费心。”

  说完,他给房风雪小幅度鞠了个躬,拖着自己的拉杆箱离开刑侦队。

  徐景辛的房子在机场不远,所以兜了个大圈子,他又回到了机场附近。

  这座城市有两年没来了,街边的景致依旧熟悉,只是路灯换了一批新的,带太阳能板那种。

  街道上高楼林立,汽车驶过道路时都十分寂静,没有嘈杂的发动机声,也没人粗暴鸣笛,斑马线和道路指示标志井井有条,文明程度跟N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路上徐景辛都在想,贺霄到底去哪儿了。

  房总指挥是真不知道他的去向?那么大的副处级领导,不至于跟程星阳串通起来骗自己吧?

  所以,他到底去哪儿了?

  以前他跟自己玩消失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连他的领导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那就肯定不是任务。

  Organ的人扬言要报复,难道他出事了?

  不不不……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怎么可能?

  楚禹呢?他又去哪儿了?是不是跟贺霄一起搞什么秘密行动去了?来不及跟领导汇报?

  打个电话很难吗?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头疼欲裂。

  “乘客,到了!”出租车司机把车子停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小区前面,回过头,有点不理解地看着他。

  “哦,抱歉!”徐景辛汗颜,甚至不知道车子停下多久了。

  “您是不是晕车?脸色不太好。”司机关切地问了一句,打开车窗。

  清新微凉的空气一下灌进车里,徐景辛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站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了。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陌生司机的关心竟然让他莫名有些感动,他连忙说:“没有,想事情走神了,谢谢关心!”

  掏出手机付了款,拖着行李箱,无精打采地往一栋住宅楼走去。

  以前在国内时,他需要全国到处跑,有时候下了飞机需要隔两天再转机去其他地方,去市中心住酒店太麻烦,于是干脆在机场新区买了一处房产。

  这边只是个落脚点,很简单的两室一厅,所谓的精装修还是买房子送的,家具也只有最基础的那些。

  他物欲从来都不高,可这会儿环视这栋房子,居然觉得太简陋了。

  不,或许是太空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两个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生活,这栋房子很陌生,里面更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气息,太简陋了,也太空了!

  他一时间失去了回首都的兴趣,也不认为有去救援协会办手续的必要,由于是提前回国,星火总部那边有他没他一个样……

  他破天荒地懒得管也懒得动,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隐隐产生了在这边长住的想法。

  念头一动,就把箱子放到一旁,所有窗户都打开,所有被子都晒到小阳台上,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贺霄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万一突然回来,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有他这个东道主在,总不能让人住酒店吧?

  ***

  一辆SUV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旁边的山样子很奇怪,一半是绿意盎然的繁茂森林,另一半则裸露出陡直的褐色土崖,中间零星夹杂着岩层,像是被人用勺子挖去一块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车里的四个男人像是在演出一出默剧,没人出声,只有身体在随着车子颠簸的幅度在左右摇晃。

  司机是个瘦小的当地人,尖嘴猴腮,但眼睛特别亮,后座上,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中间夹着一个贺霄,对比之下,居然显得他有点单薄。

  可,没敢人轻视他。

  手腕上拷着手铐,头被黑色头套蒙住,其中一名壮汉还用枪指着他,表情如临大敌。

  反而是受制的贺霄肢体显得十分轻松,满是对对方的蔑视。

  车子轧到石子猛地颠了一下,枪管一歪,不小心戳到贺霄的腿上,那硬度和独属于冲丨锋丨枪的枪管口径,让他瞬间就明白了目前的情形。

  他嘲讽一笑:“哟呵?还用拿枪指着?这么怕我?你们老大不是找我谈事情么?就这点诚意?”

  持枪的壮汉怒哼一声,另外一侧始终沉默的同伴对他做了个“不要冲动”的手势,微凸的双眼不善地盯着贺霄被蒙住的脑袋。

  在他耳根到肩膀中间,纹着一只纯黑色的地狱三头犬,跟博拉的九尾狐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一样。

  车子沿着没什么人经过的山路一直开进深山,接着上了土路,贺霄感觉路没那么难走了。

  接着,车子停下,他听到铁门敞开的“吱嘎”声。

  车子再次发动,应该是进了一处院子,他竖着耳朵听,但周围没什么动静。

  两侧车门同时打开,左边拿枪的人先跳下车,连拉带拽地把他弄下车。

  脚下是平整略有些粗糙的水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

  他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这味道,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想清楚在什么地方闻过相似的味道,就被人用枪顶着后腰,朝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他看不见路,理所当然走的很慢,步伐很沉稳,丝毫看不出一点慌乱,身后脖子上纹着地狱犬的男人见状,目光中露出凛冽的杀意。

  进入室内,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通道,最后在对方的指示下下了几级台阶,又听到铁门的开合声,他们终于停下。

  头套被摘掉,眼前瞬间光明大盛,他眯了眯眼,很快适应。

  他现在正站在一个密闭的房间正中,身后两个彪形大汉分别手持一把微冲对着他的背。

  在目光扫过那个人脖子上的地狱犬纹身时,贺霄愣了一下,随即撇开眼。

  正前方有一把椅子,是很有仪式感的红色沙发椅,一个戴着浮夸天使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在打火机被擦亮的那一刻,仿佛这个房间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他身上,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

  “北溟。”贺霄淡淡叫出一个名字。

  戴着天使面具的男人微微仰头,接着站起身。

  出乎贺霄的意料,他以为这种跨国犯罪集团的小头目,起码得是个很强悍的家伙,可眼前的北溟从身材上来看,居然很平凡。

  他修长单薄,就像个连健身房都没时间去、整天忙于生计的社畜典型。

  北溟对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表现得很大方,就那么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他品评。

  等贺霄收回视线,他才说:“我是北溟,贺警官……我应该这样称呼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