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失温>第42章 Organ

  一般来说, 火烧云就意味着第二天会有好天气。

  今天是徐景辛拆纱布的日子,颜阳州早早等在医院里,没多久, 贺霄也载着徐景辛到了。

  “早啊徐队,怎么样了?”

  “挺好的,没什么感觉。”

  “那可太好了,今天完你再好好休息一阵吧,邪了门了, 你不在这段时间,一个任务都没有!”

  说话时, 颜阳州的眼睛在面前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

  他发现贺霄今天格外沉默, 可看他俩的样子也不像闹了什么别扭。

  甚至于, 在徐景辛下车的时候, 贺霄还绕了一大圈跑去副驾驶挡他的头,防止他撞上门框。

  而徐景辛抓住他的手腕当拐杖, 熟练得让颜阳州牙酸。

  “等会儿啊, 我拿轮椅。”贺霄把他交到颜阳州手里,从后备箱拿出轮椅, 撑开。

  医院里的人不多,但管理对比国内还是乱哄哄的。

  贺霄左躲右闪地绕开障碍, 总算把徐景辛推上那条通往预约诊室的通道。

  通道里,迎面几个警察押着一名医生走出来,那名医生还穿着墨绿色手术服,断了一根带子的口罩挂在一侧耳朵上, 露出一张不太符合身份的年轻的脸。

  周围人纷纷看过去, 脸上露出或惊讶或猎奇的目光, 那医生却一脸的无所谓, 目不斜视地被警察押着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里。

  徐景辛听出周围的古怪静默:“怎么了?”

  贺霄重新把轮椅推上正轨:“哦,没什么,有个医生被警察抓走了。”

  徐景辛:“?”

  等到了预约好的诊室,里面的几位医生也正在讨论刚刚那件事,面色凝重。

  见有患者进来,头发花白的主治专家转为微笑:“徐先生,这两天情况还好吗?”

  “很好,谢谢!”徐景辛熟稔地回答。

  其实这一个多星期,贺霄每天都带着徐景辛来医院换药,就只有昨天没来,因为今天一早就要拆线了,医生说没必要麻烦。

  “我们将为你进行系统的检查,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再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正常活动了。”老专家边说边为他拿掉纱布。

  徐景辛眯起眼,努力适应着光线,跟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下意识找到贺霄的身影,又下意识冲他露出微笑。

  贺霄抱着肩膀,还了他一个微笑。

  “我今后的视力会有问题吗?”徐景辛问老专家。

  “右眼肯定没任何问题,左眼的创口位置很偏,所以应该影响不大,就算视力有下降,之后戴副眼镜就可以。”老专家乐观地说。

  贺霄的笑容消失了。

  “之前不是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吗?”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老专家看了他一眼,没言语,而一旁的年轻助手插话道:“这本来也不算什么问题啊,顶多是很轻微的视力下降!”

  贺霄听了想打人。

  深知贺霄暴脾气的颜阳州见状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别冲动。

  医生们当然不觉得视力下降算什么问题,他们见多识广,早都麻木了,反倒觉得病人家属的反应太大惊小怪。

  徐景辛认识不少医生,对此接受度良好,贺霄紧张兮兮的样子更是让他感受到了亲人之间才有的温暖。

  他勾起嘴角打圆场:“以前就有人说我戴眼镜好看,尤其是黑框的那种。”

  贺霄胸口用力起伏,挺难受的,听徐景辛说出明显是安慰自己的话,他就更难受了。

  徐景辛是因为跟着他去的赌场,他遇险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最后皆大欢喜还好,万一他真因此落下什么毛病,那真是会自责一辈子!

  喜欢归喜欢,徐景辛的态度始终不明确,他不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他猜,徐景辛对自己更多的是出于感官上的欣赏。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脸符合他的审美,也有可能因为腹肌够硬,对特殊群体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就像他手机里存着那个十八线小明星,也不可能真想跟他发生点什么,就是看看。

  至于他对自己好,完全是出于他本心里的善良,他一直希望拯救自己这个误入歧途的同胞,所以,当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误入歧途的时候,他很欣慰,但却也变得疏离了。

  贺霄表面上大咧咧,实际上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但其实,他还是想稍稍努力一下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便是努力,也得等他的任务完成以后再说。

  全套的眼部检查花费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快结束时,门诊大楼外面又吵起来。

  颜阳州趴诊室窗台朝下看,见到一大群人吵吵嚷嚷,跟医院的安保人员发生冲突。

  “怎么回事啊?”他嘀咕。

  拿着几张诊断报告的助手刚从外面回来,随口回答:“上午手术台上的病患,家属找来了,医院有麻烦了!”

  贺霄问:“怎么了?出医疗事故了?”

  老专家苦笑一下,让徐景辛从裂隙镜上下来。

  “要说这事都奇葩,有人换上手术服冒充医生给病人做手术,等我们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进去的时候,手术都做到一半了。”

  “冒充医生?没人发现吗?”

  “说的就是呢!虽说进手术室身上都捂得很严实,但也不可能认不出来,可偏偏,麻醉助手是个医大实习生,前两天才来的,认不全人,而那个冒充医生的还让她给自己当助手,你说多过分?听说手术的时候,无论是从流程还是技术都跟正牌医生没区别,再说,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那孩子可真是惨!”

  老专家当然是替自己医院说话,三个人都认为,就算其他的能冒充,手术流程这种东西,非专业人士也冒充不来。

  但是,怎么会有人会冒充医生给人做手术呢?

  贺霄颇感兴趣地问:“手术成功了吗?”

  老专家拨了一下稍长的刘海,无奈:“患者要做的是阑尾手术,可是,那个人却割掉他一个肾,要不家属也不能闹得那么厉害。”

  听到“肾”这个字,贺霄整个人瞬间切换到一种静止状态。

  徐景辛也愣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什么,看向贺霄,他刚刚滴了药水,视力还有些模糊,但分明能看到贺霄的脊背僵硬地挺着。

  “为什么要割肾呢?”徐景辛假装好奇,替贺霄问。

  “不知道,警察直接把人带走了,据说是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老专家不解地摇摇头。

  这时,助手说:“刚刚听手术室那边的人说,他在被警察抓走之前,嘴里念叨着什么‘我会了’之类的话,还在笑,可能是有点潜在的精神问题。”

  颜阳州松了口气:“哦,原来是精神病啊,不然也太可怕了!”

  徐景辛左眼的视力的确有点下滑,但不严重,老专家建议他在读书或者长时间看电子产品的时候戴上适合度数的眼镜,看远处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

  徐景辛没半点恢复光明的喜悦,在颜阳州拿着验光单子跑医院的配镜室配眼镜的时候,他问心不在焉的贺霄:“我能帮你什么吗?”

  他指的是警方那边。

  贺霄后知后觉地把目光从窗外移到徐景辛身上,这才发现他不知道注视自己多久了,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看出来了。”

  “我像是个傻子吗?”徐景辛差点翻白眼,“需要找奇特里卡警长问问吗?”

  贺霄反问:“你跟他关系很好?”

  “打过几次交道,挺不错的人!”徐景辛说。

  贺霄回忆了一下那天满怀丰收喜悦搬走一箱饮料的棕皮警长,觉得徐景辛的判断应该没问题。

  “好,那你帮我问一下,尽量……”

  “尽量表现出好奇。”徐景辛点头,“我懂。”

  他掏出手机,贺霄却拦住他:“不急。”

  “怎么?”虽然不明所以,徐景辛还是把手机拿在手里,没拨出去。

  “才两个小时,肯定还没审完,打听不出什么,过阵子吧!”

  徐景辛想了想,对他竖起大拇指:“专业!”

  贺霄笑笑,继续沉默。

  ***

  从医院出来,徐景辛被送回家,贺霄就坐着颜阳州的车回到救援队。

  他跟遇到的同事打招呼,然后径直回到自己的宿舍。

  没救援任务的时候,下午两点以后救援队是休息待命状态,小蒙早就好利索了,贺霄进门的时候,他正抱着电脑大杀四方。

  “奶我奶我奶我,母牛,给我套盾!”小蒙吼了一嗓子,一抬眼,就看到了贺霄,“霄哥!回来了!”

  贺霄冲他点了下头,把小背包往床上一扔,脱鞋。

  就听小蒙跟电脑对面说:“咱们刚才说到哪了?对对,面基,哪天啊?下个月?行,没问题,到时候谁放鸽子谁是狗!那说好了啊,就这样,我先下了,我室友回来了!”

  接着,小蒙关了游戏。

  “霄哥,我可想死你了!”看那样子,就差给贺霄来个亲热拥抱了。

  “想我?”贺霄笑着问。

  “嗯,我伤都好了,你上次答应教我打拳呢!”小蒙用力挥了两下拳头,有模有样的,“我以前当消防员的时候就羡慕特警和特种兵什么的,总感觉贼牛!”

  他一动,胸前的银白金属吊坠也跟着晃,造型很抽象,依稀能看出带着两只牛角。

  贺霄扬了扬下巴:“那是什么?”

  小蒙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把吊坠拎起来给他看:“我们游戏公会的LOGO,会长掏钱定制成吊坠,每人一个都寄过来了。”

  贺霄最近发现小蒙这类人有点意思,带着点中二,却很真挚。

  在他们眼里,网友跟现实中真正的朋友没区别,甚至因为一些虚拟的战斗,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输于现实中真正的战友。

  “挺好看的,怎么给你寄过来的?”

  “国际快递!”小蒙开心得像是得到糖果的小朋友,“会长先寄给母牛,母牛又给我寄过来。”

  贺霄想到他们之前的对话:“刚刚听你说要跟他们见面?他们飞过来?”

  毕竟有任务在身的小蒙不可能因为见网友这种事突然请假回国。

  “啊,不是,我们公会在N国有三个人,加我四个,他们三个是同一所学校的留学生,在M城那边,我打算下个月请假过去跟他们见一面。”小蒙憨笑着,“就是我总喊母牛的那个人,ID叫‘爱梅特母牛’的那个,专门给我加血,哈哈——”

  贺霄不很理解,但看他很期待的样子,想必,他们对他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人吧!

  一下午,贺霄靠在窗边看小蒙打游戏,时不时按亮手机看一眼。

  终于,晚上的时候,徐景辛的电话打过来了,他们讲了好长时间。

  徐景辛把从奇特里卡警长那里得来的消息几乎一句不漏地学给贺霄听。

  奇特里卡是个实诚人,自觉跟徐景辛关系不错,而且,似乎当地警方的保密意识并不很强,所以,徐景辛轻而易举就套出了上午医院里的具体细节。

  过程大体跟老专家描述的差不多,有一点令徐景辛毛骨悚然的是,那个人的精神并非出了他所想的那种问题,而是近乎于一种被洗脑的偏执。

  在警察的审讯室里,他毫不掩饰自己,甚至觉得十分光荣。

  其实徐景辛在几小时前就得到了情报,那个冒充医生的家伙不是嘴硬的人,很快就全说了。

  只是,得到的消息让他消化了好一阵,才忍着反胃给贺霄拨了这通电话。

  他尽量让自己的开场白表现得沉静:“说起来连我都不信,那人家境相当不错,平时很宅,手术时却一板一眼的,连实习生都没看出来他是冒牌货,据警长说,他们调取手术室的监控看了,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贺霄问:“他从哪儿学的?”

  “视频,他说他迷上了这种切割人体的技术,非常想亲手实践一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徐景辛顿了顿,跳过这个变态的心路历程,说重点,“出国以后我才知道有暗网这么个灰色地带,据那个人交代,他前阵子沉迷一个叫Organ的网络,organ你知道吧?内脏的意思,这个网络里全是给活人摘除器官的视频,据说,器官提供者大部分都不是自愿的……”

  说到这里,徐景辛停住,他听到了贺霄用力抽气的声音。

  “怎么了?跟你要查的东西有关吗?”

  “嗯,你继续说。”

  “Organ收费不菲,会员制,加入会员一年以上或者有过消费记录的账号才有付费观看这些血腥视频的权利,而视频也分等级,他见过最贵的一场直播视频,有人为那台手术出了十万刀,平时的话,最便宜也要一百。”

  贺霄抓住重点:“什么消费记录?”

  徐景辛沉默几秒,说:“除了提供视频外,他们还有一个版块,叫做匹配。”

  “匹配?”

  “对,他们不是随便摘除别人器官的,比如肾脏,据说是配型成功才会摘除,然后转运出去,居然还他妈的能拿出以假乱真的捐赠协议!”徐景辛握着手机的掌心有点冒汗,他终于压抑不住愤怒,语气也变得高昂起来,“刚刚说的,视频的价格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定制!观众可以加价给这台手术加项目,比如,有观众老爷要求不给受害人麻醉,那就把人绑牢了活生生割,或者,在按计划割完器官后,有人加钱继续提其他要求……价格最高的那场,那个被摘除了眼球的女人在麻药劲儿过后,在手术台上被一刀一刀割死了……”

  徐景辛喉头有些发紧,同时他听到对面的贺霄吞咽口水的声音。

  “刽子手都没他们残忍,是吧?”他艰难地说,“最让我无法接受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徐景辛沉默几秒:“那些器官提供者,什么人种都有,网站的视频,每一个点击率都至少几千次……这说明,每次起码有几千个人在观摩同类的死亡……真恶心!看起来,每一个视频Organ都能收入十万刀以上,一边赚贩卖器官的钱,一边赚直播观众的钱,王八蛋!当然,恐怕这才是他们铤而走险到处绑架人的原因……”

  “绑架?”贺霄明显一愣,他不记得自己对徐景辛说过类似的话。

  “你记得我说过的蒋昆吗?他哥哥就是被绑架的,那些人有很强大的武装,说没有组织,我不信……”

  贺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徐景辛沉默一阵,说:“贺霄,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阴暗角落,如果这也是你的目的,我希望你能把他们全抓住,需要任何帮助的话,直接跟我说!”

  一阵更加长久的沉默之后,贺霄回了一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徐景辛靠在躺椅上,闭起眼睛。

  暗网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领域,他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黑暗。

  满世界的黑暗里,他仿佛看到一条阴沟,沟底有无数黄白的蛆虫扭来扭曲,在一块块不明物体上钻进钻出,发出滑腻的水声。

  上方白光骤然亮起,像是教堂穹顶洒下来的圣光,却怎么也照不进那片黑暗。

  白光中仿佛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又像是在重复简单的呓语。

  他想听得更清楚一点,脚步缓缓往前挪动,可那声音却又飘到了更远的前方,他继续朝前,突然脚下一空落进深沟,身体控制不住地急速下坠。

  徐景辛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入眼处,是不太清晰的房间。

  他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眼睛在作祟。

  肚子里发出抗议声,他想起来自己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没胃口,吃不下。

  上次吃不下饭还是在某个煤气爆炸现场,一整条街面被掀开,爆炸中心那两栋楼完全坍塌,废墟下几乎找不到完整的人,他们用了两天两夜,才把废墟清理“干净”。

  其间,惨烈的景象让所有救援人员都食不下咽,甚至有两名消防小战士当场吐了,吐完又继续跟他们一起搜救清理。

  噩梦让头有点疼,他揉了揉额头,突然听到桌边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拿起来一看,是“你霄哥”。

  【卤肉和卤蛋放在冰箱里,加热再吃】

  【卤蛋不能放微波炉,会炸/笑哭】

  【用蒸锅】

  【好好吃饭,早日康复/赞】

  徐景辛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直到屏幕暗下去,才笑了一声。

  他强打精神去了厨房。

  果然,在冰箱里放着一大盆卤肉,还有一盒卤蛋,闻起来还挺香,真不知道贺霄的厨艺怎么进步的那么快。

  看这分量,就像怕他一个人在家饿死似的。

  徐景辛明明就是会做饭的,但两次受伤都是贺霄来家里照顾他,现学现卖也有模有样,徐景辛觉得他可能是体会到了当厨子投喂的成就感。

  不过,他的心里总算是从一下午的抑郁中解脱出来。

  用盘子盛了一碗隔夜的米饭,往上面盖了几块卤肉和两枚卤蛋,上锅蒸的时候,打开另外的灶头烫熟几棵青菜。

  等盘子里的卤肉饭热好的时候,菜也好了,他把它们一根根铺在盘子一侧,又理了理造型,掏出手机就着刚才的通讯界面,“咔嚓”拍了一张发过去。

  一碗精致又营养的卤肉饭!

  对面几乎是同时就回复了一个超大号笑脸。

  宝象街的街角,贺霄对着屏幕上的超大表情包看了一会儿,顶着微凉的夜风,快步走进围墙阴影里。

  野驴酒吧。

  今天贺霄来得比上次晚,舞池里的人们已经开始跟着DJ的节奏群魔乱舞,狂放的节奏点配合着灯光,有种妖冶诡异的美感。

  贺霄瞥了那些明显磕嗨了人一眼,冰冷的目光巡视过各个角落,最后在吧台边上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楚禹。

  跟上次的傲娇气质不同,今天的楚禹指尖夹了支细烟,正跟一个长相俊秀的男人谈笑风生,他的眼波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风情万丈,连贺霄这半个直男都有点招架不住。

  楚禹在烟缸里掸掉烟灰,一抬眼,就隔着舞池看到贺霄,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把头扭向那个俊秀的男人,轻轻推了他一把。

  然后,贺霄就看到那个男人脸上带着不解和惶恐对他解释什么,楚禹却一直摆手赶人,满脸不耐烦。

  贺霄露出好笑的表情,以始作俑者的身份,目睹了一场约p失败的全过程。

  等那个男人被赶走,贺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刚才的位置坐下,跟酒保要了杯柠檬水。

  楚禹托着下巴冲他抛了个媚眼:“哟,帅哥,跑酒吧来喝柠檬水?成年了吗?”

  贺霄走得口干,灌了一大口,然后在酒保看好戏的眼神里不慌不忙地说:“成没成年你上次不是试过?”

  楚禹哈哈大笑,是真笑,他就欣赏贺霄随时随地能接上话的样子,敬业!

  等笑够了,他在烟缸里掐灭烟头,对酒保说:“这位帅哥的柠檬水记我账上!”

  酒保点头,暧昧地看着两个人走进昏暗通道里。

  贺霄目不斜视地经过几对拥吻的情侣,跟着楚禹来到上次的房间,看来这房间他包下来了。

  门一关,楚禹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耽误你好事了?”贺霄笑着揶揄。

  楚禹尴尬地笑了下:“哥,虽然我是为了工作,也不太想让同事看到我那样子。”

  这话一出,贺霄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有点无聊,于是说了声:“抱歉。”

  又委婉地问:“没挨欺负吧?”

  “嗐!”楚禹摆摆手,大咧咧的样子示意没什么,“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放心吧啊!有事吗?”

  “你调查的怎么样了?”贺霄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

  “上次你说的那个人,不在城里,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楚禹说。

  “你时时刻刻盯着?”贺霄诧异。

  明明人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怎么那么笃定外面的事呢?

  楚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让别人帮我盯着呢!”

  “你有其他帮手?”

  “花钱请他的邻居帮忙啊,难道要自己盯梢?”楚禹瞪圆眼睛,理所应当地问,“那不是要熬死?”

  上次差点熬死、因为缺少睡眠反应变迟钝差点被人发现、最后还是挨了一枪的贺霄:“……”

  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可能差的只有格局!

  请人盯梢理由也很简单,随便编一个对方欠自己钱什么的,想必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有很多人喜欢拿钱打小报告。

  分明就是很简单的事,可他却没想到,看来,进行过专业学习的警校学员跟半路出家的退伍兵在办案方面完全是两个层次。

  他决定跳过这个让他想抓头的话题,开始用手机拨号。

  “我有发现想跟房总汇报,跟你借个地方。”

  贺霄对电话另一端的房总指挥汇报了Organ的事,楚禹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手指被一口没吸的烟头烫了一下。

  原来不知不觉烟已经烧完了。

  楚禹丢掉烟头,用力甩手。

  贺霄下意识盯着他略有些滑稽的动作,对电话里继续说:“目前只能了解到这么多情况。”

  对面的中年人声音沙哑:“足够了,我们会立刻追踪这个叫Organ的网络,看来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贺霄,你们要注意安全!”

  “明白,房总!”贺霄回应了一句,问,“房总,苏连深那边调查得怎么样?”

  “这个人没什么问题,Z省人,皮鞋生意起家,后来改行给国外做电子元件,赚了大钱,干脆去外国建厂了,大概是因为那边用工便宜。”房总指挥说,“个人财产,银行流水,征信,亲友关系,排查了整整三天,没问题!”

  通话结束后,贺霄皱起眉头。

  苏连深没问题,难道真的是直觉出错了?

  他不是想凭直觉办案,只不过,他觉得身上的疑点有点多,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巧了。

  他摇摇头,打算暂时把这件事搁在一旁,毕竟那么大的工厂,一时半会儿跑不掉。

  又跟楚禹聊了一会,他起身准备走人。

  楚禹惊讶:“哎?怎么话说到一半,说走就走了?”

  贺霄:“我今天开始回救援队住了,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太晚了不好。”

  楚禹做出了解的表情,接着看了下表,狡黠一笑:“你这会儿出去,外面的人会笑话你的。”

  贺霄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懂,笑得无可奈何。

  他用力敲了一下楚禹的脑壳,气道:“小家伙,自己注意安全吧你!”

  ***

  第二天中午,一辆黑色悍马开进救援队的院子,熟悉的车牌让门卫直接蹦起来。

  昨天颜副队还说队长会在家再休息一阵子,怎么今天就跑过来了?

  正值午饭时间,人都扎堆在食堂里,徐景辛才一出现,本来就乱哄哄的食堂一下就炸了。

  所有人都围到徐景辛身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颜阳州震惊:“徐队,医生不是说还要休息一阵子?你怎么跑来了?”

  徐景辛一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一边回答:“在哪儿都是一样待着,一个人在家里还挺无聊的,这边热闹。”

  姜余敲着饭盆:“队长你是不是想我们了?我们都想去看你,可颜副队不让,还说谁要是敢去打扰你,就罚他吃阿虎和阿豹的狗粮!”

  旁边一堆“就是就是”的附和声。

  徐景辛的面颊抽了抽。

  阿虎和阿豹是他们从国内带来的搜救犬,就养在院子里。

  颜阳州这家伙,怎么老想吃自己的瓜?

  他若无其事地:“我这不是回来了?好得不得了,谢谢大家关心,都去吃饭吧!”

  众人一哄而散,柳元落在最后,冲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队长,欢迎归队!”

  徐景辛拍了下他的背:“谢了!”

  柳元就端着饭盘走了。

  徐景辛盯着他的背影,问颜阳州:“这几天队里有事吗?”

  “没事儿,简直是放大假的程度!”颜阳州说。

  “那可好了,咱们没事干,就代表天下太平!”

  两个人有说有笑去窗口打了饭,颜阳州就自然而然地朝贺霄那边走去,徐景辛眼神晃了下,只好跟上。

  刚刚徐景辛进来的时候,就只有贺霄没过去迎接,他只是礼节性地站了起来,等大伙儿解散后又坐下了。

  贺霄跟小蒙面对面坐着,大口扒饭,突然感觉到斜对面有人坐下,抬头一看,是颜阳州,接着就看到徐景辛朝自己走过来,于是就往旁边挪了挪。

  等徐景辛坐下,他嘴里的饭也咽下去了。

  “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他问。

  徐景辛笑:“酱肉吃完了,没饭吃,来食堂蹭饭。”

  贺霄:“……那你饭量见长哈!”

  那一大盆肉,可是他昨天凌晨四点去市场抢的最新鲜的肉,足足四五斤,就没了?再说,还有二十个卤蛋呢!

  小蒙笑了两声:“队长,你是回来盯着霄哥的吧?我得举报,他不老实,昨晚后半夜才回寝室!”

  “好哥们啊!”贺霄瞪起眼睛,对小蒙的主动投诚表示深深鄙夷,然后以牙还牙,“我也举报,这家伙在熄灯后打游戏打到后半夜,我回来他还没睡!”

  颜阳州无语了:“你俩幼稚不幼稚?兄弟就是要互相出卖吗?那一起写检讨怕不怕?”

  贺霄跟小蒙同时嚎了一声,引来好几道视线。

  徐景辛笑着夹了一筷子食堂大妈最拿手的红烧豆腐,仔细品尝,心里却不是滋味。

  明知道贺霄肯定是为了Organ的事出去找楚禹了,但一回忆起楚禹看贺霄的眼神,就感觉酸溜溜的。

  而在被贺霄虚晃一枪之后,他有点搞不清楚了。

  以前,他坚定地认为贺霄是直男,还跟颜阳州扔过狠话,既然他跟楚禹不是那种关系,那应该……确实是直的?

  就算生病期间贺霄对他再好,也不过就是想多尽一点做朋友的本分而已,换做是队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会用相同的态度悉心照料他!

  他徐景辛不撩直男!

  所以,又变成死结了!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他计划好的事还是要去做,他一大早出门,跑了一上午,总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醋意就白忙活。

  更何况,这里是贺霄和楚禹的战场,自己作为同国公民,应该尽力帮忙!

  眼看贺霄像被狗撵一样扒完了饭,端起盘子就要走,徐景辛赶忙出声拦他:“贺霄!你去我办公室等我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

  “啊?”贺霄回头犹豫片刻,点头,“哦,好。”

  食堂的人一波波走光了,徐景辛抱着急切的心情,总算是配合着颜阳州的节奏吃完了这顿饭。

  真不明白,一顿白菜豆腐,怎么就吃出了全牛排大餐的感觉。

  等到看清楚颜阳州脸上那一抹促狭笑意的时候,徐景辛才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的。

  徐景辛在心里大骂一声“可恶”,脸上却保持微笑:“阳州,你先去忙,我一会儿来找你!”

  他发现,除了在贺霄面前之外,自己的“别扭症”在其他人面前并没有好转。

  跟颜阳州分开后,他小跑着踏上楼梯,往自己办公室走,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不时摩挲着里面的东西,心情和脚步一起轻快起来。

  贺霄正盯着茶几上晃来晃去的机械摆锤发呆,见到徐景辛进来,他抬手按住摆锤,站起来。

  “队长,什么事?”

  对他的陌生态度,徐景辛很不适应,他下意识反手关上房门。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你昨晚去见楚禹了?”

  贺霄点头:“去了。”

  不等徐景辛说什么,又接着说:“就是……昨天那件事,我去他那边给国内打电话,在其他地方联络上级的话,怕被人听见。”

  徐景辛像是得到了某种奇怪的安抚,七扭八歪的心绪一下就安定下来了。

  “哦,对,我也考虑到了,你住队里可能不方便。”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上面还包着一张纸,“我有一间公寓,是刚到这边时买的,但是住不太习惯,就换了现在那栋房子……嗯,我上午让租客搬走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贺霄没接他手里的钥匙,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复杂情绪。

  “队长,你……”

  “队长”这个称呼从贺霄嘴里说出来,让徐景辛的心里很不舒服,明明前天看空间站的时候他还嘻嘻哈哈的,一口一个“小花”的故意烦他,突然,这人就像转了性。

  回忆起来,似乎从昨天早上开始,他就没听到他的玩笑了。

  怎么了?

  他想问,又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按说,人家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没毛病。

  他是国内来的警方卧底,而自己,算是配合他演戏的知情群众?无意中被他发展的线人?

  他强压下心底不该有的念头,把钥匙往前伸了伸:“拿着吧,别拗了,正经事要紧。”

  贺霄迟疑了几秒,接下钥匙:“好!”

  他展开钥匙外面包着的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也在宝象街,应该离这里很近。

  收起钥匙,他问:“队里这边,怎么说?”

  “没关系,交给我吧,你跟小蒙他们不一样,你是临时从本地招聘的,不在队里住也不算违反规定。”

  “行,那谢了!”

  仿佛彻底接受了事实,这回贺霄倒是显出了几分爽快,徐景辛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贺霄眼睛在他脸上短暂流连一瞬:“那行,我去宿舍收拾东西,现在就搬过去!”

  上午经过两小时严格的体能训练和例行技能培训,下午到了自由活动时间。

  贺霄回到宿舍的时候,网瘾少年小蒙又在操纵着自己的人物,一边放技能,一边跟网友插科打诨。

  “母牛,奶死我几回了?你等见面的,新账旧账一起算!”

  “咱就是说,手这么黑就别开BOSS了,啥?我啥时候比你黑了?”

  “我开下一波怪了啊!”

  “哎?母牛,你他妈干啥呢?奶我啊!我靠——”

  只见小蒙噼里啪啦一通狂按键盘,最后挣扎无效,画面终于还是变成了死亡灰白色调。

  不知道是不是小蒙的键盘敲的太响,贺霄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震荡了几下似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晃动的吊灯,又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爱梅特母牛——你大爷——”

  小蒙跟另一名输出型队友气呼呼地重新跑副本,愕然发现另外三个队友同时变成了离线状态。

  “别急,他们宿舍可能断网了,咱们稍等一会儿!”这会儿,小蒙反倒有耐心了,不停按着跳跃键,跟另一个玩家在一起蹦蹦跳跳,还让人物在空荡荡的副本里比着各种动作。

  贺霄一直没打扰他,他在想徐景辛。

  这人,怎么就这么好呢?

  他今天又一次被打动,感觉再继续下去,自己毫无疑问会从C变成S,可是,不行……

  昨天Organ的种种消息泼了他一身冷水,连同心底那簇刚刚腾起的小火苗,一起给浇灭了。

  他一度认为只要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就可以对人生中第一个产生特别情愫的人发起猛攻。

  然而,当他发现他跟同事们即将面对的势力比想象中的更要庞大时,他再次从徐景辛身边退缩了。

  暗网中那股形成产业链的势力像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他不确定自己能在这片暗流汹涌的海掀起多大浪花,又或者,直接无声无息被吞没。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任务肯定比之前想象的更加凶险,这伙人有组织,有武器,有渠道……

  也终于能理解国内高层为什么不找本国警方合作了,有这样实力的组织,收买个把意志不坚定的警察,不是轻而易举么?

  这种情况下,他就更加不能把软肋暴露给任何人!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带着一股狠劲儿。

  小蒙终于意识到身后有不寻常的动静,一回头,看到贺霄正在打包收拾东西。

  “怎么了霄哥?要搬?”

  “嗯,到外面去住。”

  “为什么呀?”小蒙一脸的“是不是我不够好”。

  贺霄笑了一下:“没事儿,去跟个朋友一起住,每天会按时上下班。”

  “哦——朋友——”小蒙拉着长音,又换成一副了然神情,“昨晚的朋友吧?交女朋友了?”

  贺霄没肯定,也没否定,干干地笑了一下。

  突然,楼里的警铃响起,播报声清晰地传到每一间屋子。

  “据地震台网监测,距M城六十公里处的山区在两分钟前发生里氏7.1级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M城暂时失联,请相关人员立刻进入备战状态,随时准备赶往支援!”

  贺霄把背包扔回床上,看向有点发木的小蒙,他胸前的牛头LOGO吊坠被他擦得锃亮。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