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喜欢他。

  季欲把领子扶好,清了清喉咙,轻抿一口咖啡,脑子里全是昨晚祁倾满眼欲望看他的样子。

  屏幕上文件里大篇大篇的字符开始模糊,怎么看都只能看出祁倾悦耳的那一声“为什么喜欢我”。

  季欲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么长情的人。事实上祁倾是他这小半生来第一个动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动心的人。或许他对别人动心后也是这样的?

  “……”

  皱起眉头,把因为喜欢上别人这种可能性而产生的恶心感挥散。

  喜欢的原因可以是很多,长相,性格,能力,而他从祁倾身上看到的便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性格。他是一个满心怨恨的恶毒小鬼,祁倾却是个凡事都表现得风轻云淡的豁达性子。

  两个极端相反的性格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季欲没能学会豁达,反而把怨毒埋在心底,成了一份要保护祁倾豁达的锐利武器。

  其他人爱一个人时或许是始于颜值,而在那年十几岁的季欲眼里,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同一张空白的面具,反倒是逐渐了解祁倾的过程中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然后一加一大于二,愈发不可自拔。

  喜欢他面对追求者时漫不经心的逗弄。

  喜欢他在社交场合看似青涩实则暗中掌控全场的暗流涌动。

  喜欢他偶尔恶趣味撒娇的可爱。

  喜欢他一时兴起颇有分寸的作弄和吵闹。

  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季欲垂下眼,醒了醒神,重新回到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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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祁倾这样去混学位的学生来讲,一学期也就是和各科教授笑闹几声就过去了。什么论文,什么研究项目,他出个五分力,剩下三分靠季欲,两分靠导师。

  但你要真说他什么也没学吧,他又在学了那么两三门课之后能把花店策划那点小事儿给你讲的明明白白,一开口就是大道理链接着小逻辑。

  把在一边核账的艾伯纳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们教授还特地讲了员工福利这一part,你说,我这让你给我白干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跑了啊?”

  艾伯纳头也不抬:“跑啥?”

  “哦对。”祁倾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我时不时过来陪你,这福利听起来也不错呀。”

  他头发有些长长了,最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松松散散在头顶扎个小辫子。也多亏了他长得好看,才没能被路过的无知路人当成表情包拍照传到网上去。

  艾伯纳噗嗤就笑了,“honey,我在这边留着是因为欠了季欲人情。”

  祁倾语调平平地棒读一声“哎呀”,“对不住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哪敢。”艾伯纳继续道,“后半句听完再说话——但我这人情,不是早就还完了么。”

  “晚了。”祁倾趾高气昂,小模样看得人心痒痒。他从艾伯纳身边兜了半圈绕过去,一手在对方腰间轻拍两下,动作很难不让人多想,眼神却又清明得很:“今天下班你自己核账,我去医院看我爸了。”

  原以为他老爹□□的事情在几个月前就能搞定,结果中间医院那边不知道耽误了什么情况,拖拖拉拉到现在才算给安排上手术。这一拖,把他和季欲之间原本那点奇妙的小隔阂也给拖没了,两人现在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样形影不离的室友关系。

  唯一不同的是,祁倾现在享受季欲的好享受得理所当然。

  成年成熟版祁倾像是bug fixed版的他自己,在和季欲闹了那么一小遭之后,反倒可以更加灵活地处理自己的感情了——换句人话,就是脸皮更厚了。

  他懒得去想自己和季欲是什么关系,和艾伯纳是什么关系,和自己班上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同学是什么关系,只要那些人对自己好不就行了?

  季欲喜欢他,艾伯纳喜欢他,还有好多人喜欢他,怎么,难道那些人喜欢他,他就要放弃到嘴的肉去吃清汤寡水的菠菜汤吗?

  ——唯一的问题是,他身边的人也学聪明了,没有人再前仆后继地想他表白了。大家从在他身边争那个月亮的位置变成了安静地当星星,亮晶晶的,存在感又不是很足。

  也就是说,祁倾,空窗期几个月了。

  “……”

  太阳很好,风很温柔,下了某同学专车的他走在进入病房楼的路上摸了摸脑袋。

  也不知道这是情场得力还是失意。

  算是得力吧,毕竟他只是懒得再次踏入一段关系罢了。真的想谈恋爱,他去表个白不就得了?

  他调整好表情,进入病房,笑嘻嘻地给老爹打招呼。

  “怎么是你小子?”

  “不是,什么叫怎么是我?除了您老人家的亲儿子我还有谁来看您?”

  老人家一愣,摆了摆手,“没啥,没啥。”

  祁倾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老头儿,我昨天亲手给你送进住院部,才一天不见咱俩之间的隔阂就多了个大峡谷那么宽呗?”

  祁父叫苦不迭,嘴角微微往下一瞥,“你看看你后边儿?”

  谁让它就这么巧,前脚季欲打完电话说自己要来看他一眼十分钟就到,后脚十分钟后踏进门的就是他自己这个亲儿子。

  这两个大小伙子的关系他一早就看在眼里,其他地方算是和和美美,一到关于他这个老父亲的问题,他儿子就总是别别扭扭。

  先不提前边借的五十万,单是后边季欲跑前跑后给忙着办各种手续,就足够让祁倾心里情绪复杂得像是要打结了。

  最近祁倾也没再同时和季欲在他面前出现过,老头子根本摸不清这两人是不是还在闹着不愉快。

  他砸砸嘴,装木作样转头去摸自己水杯,不想看现场暴风雨,结果就听见他儿子“哟”了一声——“季总,好久不见啊。”

  “……也就八个小时。”季欲摸摸他有点炸毛的头发。

  这一举动把祁老的下巴颏儿惊下来了。

  还住一块儿呢?

  俩月没听他儿子提起季欲,也没听季欲提起他儿子,他还以为他家臭小子老早就闹着搬出去没住季欲的房子了。

  这下他真是摸不透了。前一段祁倾的别扭也不像是假的,现在这关系好的也不像是假的,难不成……?

  “咳咳。”祁老刷了一波自己的存在感:“我说,小子,这人现在是你男朋友啊?”

  “哪能啊。”祁倾无论何时都是笑嘻嘻的,“人家也没跟我表个白,你儿子我最近都没人要了。”

  祁老听得眼角直抽抽,又看一眼仍然面无表情的季欲,一米九几的身高往那一站全是压迫感。他叹了口气,自觉把自己半躺着的病床摇平,小被子往肩膀一盖:“老了,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了。”

  今天两人过来也只不过是最后再和医生确认一遍情况,真正要陪床的时候还得是明晚手术前。祁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爹唠了几句就招招手退出了病房,季欲在后边和祁父对视一眼,微微一颔首也跟了出去。

  “一起回去?”祁倾两手搭在脑后斜靠在走廊的墙上,看到季欲跟出来,露出了个“被我猜到了”的可爱笑脸。

  有专车不坐是傻子。

  季欲点点头走过来,低头给助理发了短信,余光瞄到祁倾鞋带有些半松散,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蹲下去给人系鞋带。

  “还得是季总。”祁倾感叹了一句,撸狗似的摸了一把季欲干净利落的短发。

  两人走出医院,一路上祁倾偶尔还会突发奇想地分享些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直到两人坐上汽车后座。而在这期间,季欲也只不过是时不时给些捧哏似的回应,或者面无表情地也平静地分享一些他在办公室发生的奇妙事迹——虽然大部分祁倾根本不感兴趣。

  祁倾靠着窗,撑着头,看着倒影里季欲的脸。

  像什么呢。

  安静。

  沉稳。

  冷静。

  靠谱。

  护主。

  ——像是一条稳重又凶狠的大狗。

  他这样吵吵闹闹闲不下来的性子,也只有季欲这样的人可以奇妙地get到他所有的点,并且给出一些恰到好处的回应——至少不要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过度话痨,也不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像个哑巴。

  思绪天马行空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目光好像隐约撇到季欲在做些什么,似乎是从驾驶位椅子后背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文件。

  祁倾有些好奇地看过去,title是阳光花店。

  “经营手册?”祁倾怪异道。

  “嗯。”季欲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我找了些资料,可以给你看看,关于你要怎么继续经营你的花店,才能在不逾期的情况下把钱还给我。”

  “三年五十万对一个小店来说果然还是太多了啊。”祁倾点点头,“给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季总能有什么好主意?”

  季欲把文件摊开,一项项地讲着那些相对重要的项目。祁倾听得津津有味,心底感慨一番这人不愧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巨头——哦,新兴巨头——说出来的项目都是听起来就未来可期的赚钱玩意儿。

  “最后,”季欲把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起来格外郑重,“当然,这一项会是前边所有项目的核心。”

  “是吗?”祁倾把脑壳凑过去。

  和阳海合资。

  “这个……也太难了吧。”祁倾挠挠头。

  阳海是季欲自己在外边折腾的那个新公司,资金很足,股东也很足。

  “也不难,”季欲从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拿出来一个天鹅绒的纯黑色小盒子:“和我结婚,这一项就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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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内完结,大概两三章吧。(如果预估没错的话……umm)

  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第一是在准备研究考试然后申请下一个master,另一个是恋爱之后课余时间全部给了女朋友(此处应有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