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理解。

  天还未亮,祁倾便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没吵醒身边的人。他眉头微微皱着,站在床边盯着赵野原的后脑勺看了半晌,不吭一声地拿出手机打了出租转身离开。

  “分手”这个词祁倾并不是没听过,也熟悉得很,只是在人生过去的二十多年中他从未从自己的现任口中听到过这个词——甚至于是这个词衍生出的一系列意义相近的字眼,也没有听过。

  昨夜初一听到分手二字,不得不说他还有些茫然,直到赵野原整个人冷静至极地和他讲“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谈、今天想要好好过生日”,他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跟着这个人回了家。

  然后做了一晚上记不得内容的虚幻梦境,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只剩下满肚子的不爽情绪。

  所以,今天起,他自由了,恢复单身身份。

  一大清早的手机安静着没有任何消息,祁倾揉了揉眉心,强行让自己把表情摆好,给艾伯纳打过去电话:“来接我。”

  那边的声音迷迷糊糊还带着清晨的鼻音:“honey?”

  “我说,来接我,等我把地址发你。”祁倾无法平息悄然腾起的怒火,屏幕上打字的动作愈来愈用力,直至最后每一下点击都好像要把屏幕戳碎似的。

  取消了刚预定好的出租车,艾伯纳的信息也发了过来。对方大概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这里,而在这期间祁倾也可以在附近吹吹冷风清醒头脑。

  他在社区里寻了一处小广场,坐上冰冷冷的秋千,两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来右手的指尖摆弄着手机。

  被赵野原甩了这个事实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伤感,唯独有的似乎只是茫然和某种说不清的怒火。

  他不该处在这种被动的位置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当时就该在心中有分手的想法时直接断了两人的关系才对!

  而这一切、无论是之前让他纠结心绪的,还是昨天突如其来被分手的导火索,探究下来都是季欲惹的祸。

  ……似乎重新遇到季欲之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总有哪里不太和平。

  祁倾漫无目的地反复解锁又锁定手机,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睛。

  父亲的病让他不得不低头承接季欲给予他的庇护。

  于是等艾伯纳终于驱车找到他时,所见到的就是祁倾被冷风吹得鼻头通红的模样。他不确信地歪了歪头,恍惚间还以为是祁倾被人给欺负了,忙不迭把人带上车,又不敢多问,只能拐弯抹角道:“你怎么会一大早在这种地方?”

  祁倾裹紧了风衣,沉默。

  “好吧……”艾伯纳决定之后再来探究事情始末以及帮祁倾“复仇”,“嗯……你想去哪?”

  “先去花店,昨天不是说核账么?”祁倾眉头还没解开,缩在座椅里开口。

  艾伯纳不打算触虎须,默默点了点头就发动汽车。

  伴随着引擎声一同而来的还有电话铃声,在那铃声响到第二遍时艾伯纳才终于绷不住挑眉,看向祁倾的口袋:“不接一下吗?”

  没心情。

  祁倾单手支住下巴,短暂思考了一瞬来电的可能人选。季欲不可能在大清晨扰他清梦,骚扰电话更不会在这个时间开始营业。

  如果对方还会打来第三遍——

  手机在短暂停止震动两秒后又一次震响,祁倾不耐地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赫然写着赵野原三个大字。

  他啪地把手机反手扣下,更烦躁了。

  艾伯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底。

  这大概率是小美人和男朋友闹矛盾了,但是他还真的没见过有谁能让小美人赌气成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他垂了垂眼帘遮住瞳孔里的黯色。

  祁倾不可能为别人动心的。

  ——祁倾当然不可能为别人动心,但祁倾的心脏怎么说也是肉长的,相较于赵野原,他现在反而满脑袋都是季欲。而越想季欲,就越会想到他被甩的时候心底的不爽,这完全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恶性循环,让他跳不出这个怪圈。

  惹人焦虑的铃声消失,祁倾微微撇着嘴等下一波噪音到来。然而赵野原显然也意识到了如何打他都不会接,索性换了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

  “对不起,昨天是我一时冲动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点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是太希望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完全属于我了。”

  “原谅我好吗?”

  祁倾逐字逐句读完短信,手指摩挲两下屏幕,随后细白的腕子懒懒散散地耷下来在膝头没什么节奏的敲击。

  舔了舔尖牙,他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反倒是轻笑出声,引来艾伯纳的侧目。

  “我只是想要圆你的生日愿望而已。”他如是在输入栏打字。

  -

  赵野原在广场的充气滑梯后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祁倾的短信。

  此刻的他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裤子和衣服都歪歪扭扭来不及收拾,脚上也是随意踢了双拖鞋,看起来狼狈至极。

  祁倾起床出门时他是醒了的——事实上他几乎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脑子里反复重播的都是昨晚自己那句冲动一时的话,想要收回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直至今晨祁倾起床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却面朝墙壁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翻身就看到祁倾寒冬似的脸。

  从昨天晚上开始,祁倾似乎一直都在强颜欢笑,当真尽力去完成身为男朋友该做的所有事。

  也或许“强颜欢笑”只是他的错觉,事实上强颜欢笑的只有他自己。

  但无所谓,那些都不是重点,他只知道他后悔了还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越溜越远。

  ……等祁倾离开家门,他才慌慌张张一路尾随对方,像个内心阴暗的变态一般躲躲藏藏,眼睁睁看着祁倾独自坐在秋千上失落地发呆。

  等他终于决定上前时,祁倾却上了别人的车。

  艾伯纳这个人他当然有所了解,虽然交集不深,也足够他知晓对方一直对于祁倾虎视眈眈。

  他犹豫的时间还是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