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老公为了救自己生病了

  “谢谢。”陳橘接过杯子,喝完里面的水。

  宋远坐在陳橘旁边,没有说一句话,他没有问昨晚江舟为什么没有回来,也没有问葬礼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安静地陪着陳橘。

  简单的仪式结束后,陳橘把装在小盒子里的妈妈放到了山上,下了一夜雨的后山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噼里啪啦的炮竹在泥泞的山路上响起,白色的烟和山间的雾气交错在一起,遮住了眼前的路,周遭的一切仿佛是在梦里,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妈妈真的离开了吗?离开这里后他就要变成一个人了吗?以前的自己是怎么生存的?他不记得了,也没有力气再去想。

  不要,他不要一个人······

  二爷爷家里来了很多村子的人,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吃饭,为这场葬礼画个句号,宋远被拉过去帮忙,谁也没有注意到,陳橘一个人踏入了黑暗中。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越来越大,遮住了眼前的视线,陳橘却一点没有没有感觉,向着山上奔跑,脚下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泥泞的污水溅了一裤腿。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

  新建的墓碑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上面印着的名字清晰可见,墓碑前摆放着的水果和花束都已被雨水打湿,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陳橘浑身湿透,头发贴着额角,雨水顺着发丝聚成股流下来,他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

  扑通一声闷响,陳橘跪在墓碑前,冰冷的泥水瞬间浸入膝盖里,深入骨髓的寒冷,但他却没有丝毫感觉一般,跪着向前,走到墓碑前。

  冰冷的墓碑没有一丝温度,他闭着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墓碑,将额头抵在石面上,仿佛回到小时候,他只要觉得不舒服了,妈妈就会这样靠近,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柔声哄着他。

  恍惚间,陳橘仿佛看见了妈妈,朝着他伸出手,两股热流从眼角流下,很快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张开双手,和妈妈抱在了一起。

  江舟赶到山上的墓碑前,看见眼前的场景,心脏仿佛要炸裂般,痛到难以呼吸,瘦瘦小小的男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仿佛回到襁褓时期的婴儿。

  “小橘子·······”江舟从喉咙里挤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几乎站立不住,他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走到陳橘的面前,半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得无法使出任何力气。

  他伸手将陳橘从积满泥水的墓碑前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妈妈,我不想一个人,不要走,好不好?”陳橘脸色苍白,低声呢喃着,眉头紧锁,十分难受的模样,忽然,他攥着江舟的衣服睁开了眼睛,圆圆的眼眶通红一片,充满了泪水,他就那么看着江舟,委屈道,“是不是我不听话,所以你要丢下我?那我以后好好听话,好好工作,好好学习,不惹事了,好不好?”

  喉咙里塞满千万块刀片,腥甜的铁锈味在嘴巴里弥漫开,江舟收紧手掌,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砸在了陳橘的脸上,他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回握住陳橘伸在半空中的手,哑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听到了回应,陳橘终于松开了紧锁的眉头,露出含泪的笑容,将脸颊贴在江舟的怀里,小猫咪般蹭了蹭,随后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江舟脱下外套盖在陳橘的身上,暴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砸在裸露的皮肤上,像是锋利的玻璃片,割的生疼。

  他抱着陳橘,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刚到山脚,远远地便看见一堆火光,随后宋远和陳橘的表哥出现在眼前,朝着江舟的方向快步走来。

  “陳橘!”

  “陈哥!”

  陳橘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梦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在将醒未醒之际,他好像看见了一双眼眸,那是属于男人的眼眸,悲伤而哀愁地注视着自己,然后他听见了一句:“小橘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就这样,陳橘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又回来了,从妈妈的墓碑前,回到了这个令人痛苦难受的现实里。

  但是这一次,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丝轻松,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放在了山上。

  “陈哥!”宋远担心的脸映入眼帘,他凑上前,着急道,“你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我去喊医生,等一下!”

  说着,宋远急匆匆跑了出去,医生过来后给陳橘简单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事,只是受了风寒,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宋远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联系了那边的医生,然后对陳橘说:“陈哥,我们回去吧,那边有更好的医生可以给你治疗。”

  陳橘想说不用了,但是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妈妈的葬礼结束了,他也在二爷爷家打扰了很长的时间,是该离开了。

  “好。”陳橘点了点头。

  和二爷爷一家道别后,陳橘晚上就坐上了宋远的车子,开往A市,在车上他睡了过去,朦朦胧胧的梦中他又回到了山上,躺在妈妈的墓碑前。

  忽然,一双手将他抱起来,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脸,温热的液体夹杂着雨水露在他的脸上,陳橘知道那是男人的眼泪,同样,他也知道男人是谁。

  再想要再看清一些男人的脸时,陳橘睁开眼睛,从梦里醒来,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雨声,从窗户外传来,外面的雨还在下。

  “陈哥,怎么了?再睡一会儿,还没到。”宋远替陳橘扯好毛毯,低声道。

  陳橘看向宋远,开口道:“是你把我从山上带下来的吗?”

  宋远愣住,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他垂下眼眸,沉默在昏暗狭窄的车间里弥漫开,半晌,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是江舟,我们发现陈哥不见的时候,要去后山上找,刚到山脚,就看见江舟抱着你,大雨中,他用外套将你紧紧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