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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赵柔从昏迷中醒来，她躺在床上，浑身酸痛。
靠，庄天明这挨千刀的，老娘不会贞洁不保了吧？
她挣扎起身，发现自己被送回了公寓，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在咖啡厅里穿的邋遢卫衣。
赵柔长舒一口气，但手脚都被绑上了尼龙扣，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庄天明，你个孙子，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有没有人，救命啊，这里有人非法拘禁啦。”
她嘴上喊着，目光一直在看房间门缝下的光，影子出现，随即就是门舌转动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赵大小姐，精神头真不错啊。”庄天明拉过转椅，脸上带着玩笑的意味坐在赵柔面前。
他领口敞开，胸前留着大码的鞋印，灰色整齐的纹路在白衬衫上格外显眼。
“噗，庄少这是被打了？还是这衣服的设计就是这样的？”
赵柔笑出声，她是第一次看见庄天明衣冠不整的模样。
庄大少爷有洁癖，在外观上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每次上身的都是大牌的新品，而且一有污渍瑕疵必丢掉重新再订一件。
像现在这样留着大块痕迹在衣服上的状况实属破天荒。
庄天明摊手，无奈地说道：“没办法，新看上的小美人性格太烈，以后得想办法调教一下才行。”
“啧。”赵柔咂舌，她的手被反扣着，做什么动作都不方便，“我不管你美不美人的，赶紧把我放了，还有那个剧本的事情，我绝对不同意。”
赵柔并不怕庄天明，既然这人不劫色，家里有钱也不贪财，绑自己的唯一目的就是《CHAOS》节目C位选拔的事情。
庄天明想用那个剧本。
但为什么呢？甚至还迷晕了在京城同一阶级地位的自己。
要知道，赵家和庄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权贵世家，家中长辈也同样是高傲又护短，这种举动无疑会挑起两家人的战争。
赵柔脑子转得很快，“你又发什么疯，那个剧本有什么地方吸引你的？”
庄天明从口袋里掏出精致的金属打火机，百无聊赖地翻动盖子。
“啼咔，啼咔。”
房间里都是这个清脆的声音，赵柔等待他的回答，越等越不安，直到听见一句轻微的话语，“按这个速度，他应该已经看到剧本了吧，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呢......”
“你说什么？”
没有应答。
庄天明拿起赵柔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轻车熟路地点开文件夹，翻看起视频。
“喂，你干什么，这是侵犯隐私你懂不懂？”
赵柔艰难支愣起上半身，看见庄天明正在播放的视频，瞳孔猛地震动。
镜头抖动，晃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
齐康那时候脸上还带几分青涩，但那股冷酷劲倒是让人熟悉得很。他坐在泳池边上，摘下泳帽，将湿透了的头发捋成背头，一绺黑发垂在优越的眉骨上。
冷玉质地的皮肤搭上雕塑般的肌肉，足够吸睛。
察觉到旁边的人在拍他，齐康修长的手指搭上镜头，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就在耳边，“能不能不要拍？”
“不，我就不。”镜头外的声音调皮又欠打。
“那你拍吧。”
齐康站起身，水滴粘在腹肌上，滚动，顺着肌肉一层一层地滑落，将人的视线引到他的小腹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延伸到泳裤里。
这是高中时期赵柔给齐康拍的视频，那个时候她刚买到心仪已久的相机，整天挂在脖子上记录校园生活。
她的笔记本电脑里备份了很多这样的视频和图片，关于齐康的拢共有两个文件夹，一个命名为酷帅版小朋友，另一个是阳光健气大狗狗。
庄天明不管赵柔的叫喊，摸着下巴点开大狗狗的文件夹，最吸引他眼球的图片显现。
校园的一角，男生被人群包围，穿着格纹衬衫和牛仔裤，背着吉他，笑得神采飞扬，一看就是校园里很受欢迎的那款类型。
——在我不知道的时光里，他过得很幸福。
——我很羡慕。
那个人的心脏鼓动，往外输送猩红的血液，每一颗细胞都仿佛在叫嚣着：你要永远拥有他，他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喂，跟你说话呢，快点放开我，你个疯子！”赵柔忍不住了，眼前的气氛虽然平静，但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戳动她大脑的神经。
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小时候的记忆晃过脑海，当时年幼的她就是这样坐在轿车的后座，看着前面的那个男人沉默不语，静静地观察高大的警官和小男孩。
那个男人仿佛在窥视，隔着车窗，隔着人群。
“赵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用那个剧本吗？”
庄天明转头笑得灿烂，白牙红唇，泪痣扬起。
这一幕在赵柔的眼里被放慢无数倍，一帧一帧映入脑海，和某个昏暗的场景严丝合缝地覆盖在一起。
光芒斜着落在地上，那个男人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手边牵着的是小男孩。
他咧开嘴，唇齿之间掩盖不住笑意。
过去的梦魇呼啸而来，环抱住庄天明的肩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漂亮的手指点在电脑屏幕上。
他在说齐康。
02
庄家祖上和赵家一样，是做皇商的，一代一代传承繁衍，两家人在京城各占一方，是当地出了名的有钱有势。
和赵家不同的是，庄家人脉稀薄，几乎一代只有一个孩子。
庄天明就是这一代的独子。但他先天心脏发育畸形，体弱多病，被断言说活不过十五岁。
他被整个庄家层层保护起来，待在漂亮的阁楼里，听请来的家教老师上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触碰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书本里说很美好，人们相爱，孕育爱的结晶；也有的说很黑暗，民不聊生，坏人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盘算着将其他人吞噬殆尽。
太无聊了，还不如就这么死掉。
庄天明双脚伸出栏杆，在空中晃荡，捧着小脸望近阁楼下面没有变过的园林景色。
唯一为他掀开外面世界真实一角的是他的小叔，庄响。
一个被整个家族欺辱打压的私生子，生得艳丽，皮肉之上全是糜烂的痕迹。红印，吻痕，伤疤，全部裹紧白洁的衬衫里。
这个男人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辉煌与奢靡，酒水浇灌灯光，人来人往暗送媚眼，富有权势的上等人活得肆意潇洒。
年幼的孩子对有同一血脉长辈的话总是盲目相信的，何况是会弯下腰陪着玩的长辈，和其他小心翼翼的人完全不一样。
庄天明自觉真的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玩意，他也渴望玩耍，而不是像囚禁式的看护。
所有往来的记忆都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那一天晚上，庄响赤裸上身，翻出一个斗牛的视频。
鲜血喷出，公牛的喘气声音沉重而响亮，淋漓的鲜血从背上流淌而下，滑过皮毛，滴到泥土里。
庞然大物轰然倒下，场上的观众欢呼，举起手中的白布，摇晃着。口哨声和欢呼声响彻整个环形的场地，斗牛士昂首挺胸，踱着步子绕场一周，风光无限。
这是一场残忍的游戏。
庄响抱着庄天明轻声解说，“你知道吗？这头公牛，是被人们驯养过的。人类将高等动物的残杀快意轻易加诸在温驯的家畜上。”
“人也分三六九等，强大有权势的人，可以玩弄低贱的废物，甚至像这样表演盛大的猎杀。”
庄天明抬头，星光落在眼里。
尽管家里人都禁止他们接触，说小叔是个变态，脏东西，但他从来不觉得这个男人奇怪。他只觉得他的小叔好温柔，好博学。
但是......
他的小叔要结婚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外界都在传庄家的私生子被谢家的掌上明珠看上，要入赘了。
这是真事。
谢家家主拗不过女儿，捏着鼻子答应婚事，另一头的庄家欣喜若狂，过去明里暗里想着把这个肮脏的废物处理掉，现在居然有了家族联姻的价值。
婚礼在庄家的园林里举行。
红色的礼结连成一片，色调靡艳的地毯从大门铺到礼堂。酒杯里的汽水气泡升腾，喜庆的爆竹发出轰鸣的响声，烟雾，纸屑飞上天。
庄天明看着小叔牵起漂亮姐姐的手，鼻尖相抵，眼睫相错，一副幸福的模样。
后来小叔有了孩子。两年抱三，人人都在艳羡他美满的家庭，夸赞好福气。丈夫年轻有能力，妻子漂亮温婉能生娃。
这样也好，自己以后多了三个小朋友能带着一起玩。
庄天明在阁楼里寂寞了很久，快十二岁的时候，那个脆弱的心脏终于撑不住，血液无力地流出，输送不了新鲜的养分。
晕倒前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带三小只逛一逛庄家最漂亮的棋盘园林，在阳光下面野餐，抓一两只蝴蝶，撕碎翅膀的一角，回头就能看见小叔的笑容。
后来的后来，小叔死了。
外面都说他失踪了，只有庄天明知道，庄响死了。
人的记忆其实很奇妙，就连心脏里也储存着难忘的片段。
庄天明抚摸着胸口健康的，不断鼓动的心脏，闭眼就能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金灿，发亮。
——小时候，校园里，在那个人人欢乐的聚会上，只有他，伸出稚嫩的手，递给了自己一个算不上好吃的糖块。
方糖被暖汗捂得稍微融化，沾粘着漂亮的糖纸，莫名甜腻。
庄天明深切地体会到，小叔并不爱谢家漂亮的公主。
回忆之中，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在云层中燃烧的太阳，温暖，炙热。
这双眼眸的主人是小叔最初的，无疾而终的温暖。
他是小叔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