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爱意无处安放>第四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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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家里没有药了。”齐康将备用医药箱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退烧药。

  昨天谢尧发疯整了出强制囚禁的戏码,被自己打晕。安置他忙活到大半夜,这人脑袋上顶着个包开始说胡话,一摸才知道烧得不轻。

  “你不准亲那个女人,你是我的。”

  “好好好,不亲,你的。”齐康耐心地帮谢尧把被子掖好,张口敷衍他的梦话。

  果然被昨天的戏刺激到了。

  齐康苦笑。

  谢尧人前人后是两副样子。无论是工作,还是必要的人际交往,装得都是风度翩翩,成熟稳重的壳子,偶尔带点小调皮,无伤大雅。私底下对自己却是妥妥的流氓无赖,醋王一个,吃醋吃到了多看别人一眼,都会心梗半天的程度。

  “悉悉索索”房门开了条缝,白色的小猫踩着轻巧地步伐进门,熟捻地找主人撒娇。

  “喵呜。”

  “贝壳,爸爸在休息,我们明天再玩好吗?”齐康抱着猫,温柔地抚摸着它。

  贝壳享受着久违的爱抚,忘记伸爪埋怨主人出了趟很久的远门。

  齐康起身,看了眼谢尧泛红的脸颊,叹气,“我出门去给你买药,明天你好了之后我再走,所以不用抓得那么紧。”

  他从谢尧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角,把湿水的毛巾盖在谢尧头上,抄起床头柜上的钥匙,出门,临走的时候点了点小猫的头,“不准吵哦。”

  贝壳乖巧地找角落趴下,张嘴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会很安静。

  药店离家里有两个街区远,开车去会快得多。午夜时分,街上很安静,街道两边店面的灯光无精打采地闪烁。

  齐康打开车灯,准备转向,透过车镜,他看见遥远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挺拔,高大。

  戴着黑色的面具。

  他仿佛在朝自己笑。

  过去的时光呼啸而来,一瞬间,庄响又站在了面前,眼睛里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

  ——安德烈,看向我,不要躲。

  终究还是躲不过那个男人。

  齐康垂眸,抿紧嘴,默默地下了车。

  02

  感觉到身边的人要走,不安的感觉让谢尧睁开双眼,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走出门。

  不要走。

  谢尧浑身发热,难受地想要挣扎起身,“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生病的人喃喃自语,意识逐渐回归黑暗。

  他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床头放着带着湿意的毛巾,右手手腕上包着纱布,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舒适的睡衣。

  落地窗外的草地上一片湿润,阳光像刚从潮湿的泥土中挣脱出一般,到处都是暴雨肆虐后努力复原的情景。

  “嘶。”谢尧捂着头,走出房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手铐,两边都染着血。

  他拎起手铐,扭头看见客厅桌上有一个白净的碟子,上面盛放着颜色明亮的鸡蛋卷。贴在一旁的纸条上狗爬似的字体写着:记得吃。

  谢尧站在桌前,夹过一卷鸡蛋放入嘴里,“做得有进步啊。”

  明明想挽回的,结果却做出了伤害他的举动。

  齐康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一副冷漠凶狠的外壳下藏着不着调的柔软,很少生气,温柔总是用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即使是昨天那一场荒唐的闹剧发生后,也能细心体贴地照顾自己。

  但习惯了温柔和照顾的我,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人独自留在原地,自己先走。

  谢尧脑内一片浆糊,将碗盘洗好后,走到日历旁,抽出笔,在今天的数字上轻轻划了一个圈。

  今天是和齐康分手的第一百天。

  他坐在床边,拉开手机列表,思忖着如何向齐康道歉。

  “昨天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跟失心疯一样做那种事情。”谢尧烦躁地挠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知道怎么样收场了。

  不安,很不安。

  昨晚睡得也不好,一会是浅眠之间半睁眼看见齐康离开的背影,一会跌入梦境,梦见他血肉横飞的车祸。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翻开床头柜,从中拿出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银白的戒指,锃亮的内壁刻着两个字:齐康。

  ——带上这枚戒指,我的名字将时刻亲吻着你的无名指,纠缠着你连通心脏的血管,恒久不变。

  爱人的话穿越时间,在耳边响起。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心动不已,真的不怪自己那天晚上的惊喜当求婚啊。

  谢尧修长的手指捏着戒指,脑海里倒放着和齐康恋爱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郊外的废弃仓库里齐康染血的衬衫,夜空中闪亮的无人机舞动摆出爱人的名字,巡回演唱会上握着麦克风默契的对视,出道夜黄金雨下的相拥。

  最后是自己轻轻地摘下齐康左耳上的助听器,咬着他的耳垂,说我爱你。

  不知不觉间,他戴上了这枚银白色的戒指。

  “铃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谢尧的回忆,看完来电显示,他有点害怕。

  来电的人是张鹏,他是齐康的哥哥。在齐康十五岁时,齐妈带着他和张爸,张鹏组成了新的家庭。

  认识张鹏的人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在张鹏属性的那一栏里,一定大写加粗标明了两字:弟控。

  他和齐康交往的时候没少挨张鹏的吐槽和痛骂。在得知他两交往的那一刻,这位大哥就脱口而出了一大串脏话,痛斥了自己半个多小时。

  那段慷慨激昂的“发言”,总结起来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你大爷的,你怎么敢对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弟弟下手。”

  这不会是知道昨晚的事,打电话过来臭骂自己一顿的吧?算了,他该骂,和齐康的关系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谢尧犹豫地接起电话,“喂,张鹏。”

  电话另一头的语气一反往常的嘲讽轻视,而是十分严肃和沉重,“谢尧,昨晚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什么意思?”

  见谢尧一副无辜无知的样子,张鹏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今早警方通知我,齐康开着你的车,在你家附近的公路出了车祸。

  “我弟死了,你知道吗?你这混蛋。”张鹏在电话那头咆哮。

  “什么,他死了?”怎么会,谢尧身体踉跄地后退,跌坐在床上。

  那个梦,成真了。

  “我告诉你谢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弟的死,你绝对脱不开干系。”

  谢尧没有听完,手一直忍不住在颤抖,手机摔到了地上。

  张鹏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喂,谢尧,喂,你个孙子别装死,我等会就过去找你算账。”

  这段日子里,睡梦中都是强烈的不安,醒来都是一身冷汗。他以为那个梦只是分手之后失去齐康的象征。

  但如今,那个梦真实地发生了。

  泪水夺眶而出,落到地上。巨大的疼痛碾过心脏,谢尧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他恍惚地伸出手靠墙撑住自己。

  好痛啊。

  谢尧跪在了地上,手上的银戒闪烁诡异的光芒。奇怪的疼痛疼痛像表面粘滑的触手,从尾椎开始,在他的皮肉下逐渐延伸。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它与骨头间的摩擦,触手欢快地在他的后背延展身躯,粘稠而又潮湿的内腕包裹住每一节脊椎,最后向大脑爬去。头像是被莫名的怪物啃食着一般,它的牙齿间都是自己的脑浆。

  不同时空下的场景掺杂着巨大的疼痛,让残酷的现实和车祸的梦境如同电影的慢镜头回放一般,出现在谢尧的脑海里,让他猝不及防。

  漆黑的雨夜中齐康通红的眼眶。庞大的货车呼啸着撞向黑色的轿车,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谢尧清楚地看到轿车的前灯破碎,一片又一片散落。

  画面转动,车里的空气闷热潮湿,弥漫着绝望难过的味道。

  齐康的手握着方向盘,仪表盘的微光照亮了手腕上的血迹,他的眼前突然出现刺眼的光亮。

  一片煞白之后,停滞的时间回复正常,两辆车快速相撞。

  “不要。”谢尧绝望地悲嚎着。

  “怦!”巨大的声响过后,到处狼藉,血肉横飞。

  怪异的疼痛裹挟着他的回忆,如同涌动液体一般,流入手中的戒指。谢尧缓缓跪下,将戒指攥在手心,好像抓住了什么失去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齐康会死去?

  他和齐康的这段感情里,齐康用像是天使一般的心意对待他,拥抱着他的各种任性。

  生日的时候,齐康会倾尽真情,写一封告白信;亲近的时候,他总是红着脸,任由人乱来;即使在昨天那场闹剧里,他也是温柔,细心地照顾自己了一夜才离去。

  你将我放置在美好的温室里,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温柔照顾我,你对我那么好,你怎么能,怎么舍得先走,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齐康,别走,我错了,你别走。”他喉咙哽咽,跪在寂静的房间里哭泣,倾泄着压抑许久的悲痛和悔恨。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尧躺在地上,身体逐渐蜷缩起来,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烁。

  他哭累了,无数只黑手从他身下的黑暗中伸出,从背后拥抱住他,并把他往更深处的黑暗带去。缓慢地,他整个身体没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房间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有那只叫贝壳的小猫不断挠着房门,叫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