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背德>第74章 雨下

  沈君有太多道不出口的脏事,沈璧闻言眉头紧锁住,淡声道:“去将车开到此处来,先去一趟苑京路。”

  柳尽欢低眉道:“怕是时间不够,那些人哭着闹着要寻死……”

  沈璧未说话,只是转身走进屋里。柳尽欢站在门口等着吩咐,不久听到沉沉的男声。

  “将那些人带到我那边去,莫声张。再吩咐人收拾间干净暖和的房间。”

  “是。”

  很快,车来了,沈璧也将顾清裹在了被子里坐上了后座,这样一番折腾他也累极,竟躺在车上就睡死了过去。沈璧不晓得又要面对什么,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这弟弟是要保全的,虽不亲厚,到底是血脉相连,之前为了保他赔进了沈府百年的基业百年的面子,更是赔进去了沈家的老太爷。

  夜色渐渐深了,车灯在巷里照出一方天地,突然降下的雨滴像是飞蝇一般在灯前飞来飞去。

  车停在了巷尾一处幽暗地界,有人撑着伞将后面车门打开,随后将里面的人给迎了出来。沈璧将还在睡着的顾清安置在了床上,随后将风衣递给身边的人快步朝着地牢深入走去。

  柳尽欢一侧随行,解释道:“这些人说是认识当初在外头对顾、顾公子无礼的人,说是要道歉,又说是要向您问问何为天理何为公道。”

  沈璧不做声,拉开房门走进了屋里,掠起一阵风来。

  他看着伏在地上的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淡道:“有什么就说吧。”

  那几个人颤巍巍行了礼,说道:“我晓得老爷是做官的人,也知道的比我们这些村妇多……我们逃了这样多年,本以为没了希望,却听着村里教书先生说……说您受了重伤也硬是把那些小鬼子打得满地叫娘,我、我们这才觉得您和他人不一般的……我们这才来求您的……”

  沈璧倚在桌边,用手撑着,示意柳尽欢问话。

  柳尽欢收下指令,问道:“你们既说此事与沈府二公子有关,那还请细细说明,我们自会好好调查。”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妇赶紧带着一个神色痴呆的妇女磕头,说道:“俺儿曾经在老爷府里当差……这是俺儿媳妇,当年她怀了九个月的身孕,只是去给俺儿送了个吃食……竟就被那畜生看上了!他那个畜生啊……硬生生、硬生生将那孩子给……给弄的流了出来……还是个全头全尾的男娃,叫他活丢进炉子里当了药材说要补血。俺、俺儿子被他害了……儿媳妇也羞愤要咬舌自尽,却被我发现了,虽救了下来,如今也是痴傻了,求……求老爷您为俺们做主啊……”

  往后那老妇还说了许多,可沈璧却只能看到她嘴皮子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的确疑惑过,为何会有仇家如此恨那弟弟,竟不惜死了也要害沈君瘫痪,将他那事物切下来。怕是不止这一家人……那登天了的老爷定然知道更多。

  所有人都在瞒着他沈璧,不论是那个溺爱沈君的父母,还是那个畜生。

  沈君游戏花丛,是南城数一数二的纨绔,又是沈家人,自然作威作福。瞒着家里开鸦片馆不说,也不晓得听了说的话,竟从国外走私枪支弹药高价卖到东洋去,钱财叫他挥霍一空。后来事情败露,枪支被人扣下,那东洋的政府直直来要人,东窗事发。沈老太爷将沈府几百年的家底掏空赔了东洋人钱,又将那些被扣下的枪支弹药高价买下充入国库。自此,沈老太爷身体每况愈下,死在了沈君被东洋人设计的那天晚上。

  沈君被救活,成了活死人,沈府却像是一栋被蛀空了的纸房子,禁不了风吹雨打。

  那老妇还在说话,声声泣血。至此,沈璧亦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是否做错了事。

  他腿脚有些发软,叫人先将那几个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忽的,那个方才痴呆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扑向沈璧要打,一边哭一边叫:“畜生!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啊!!!!!”

  下人赶紧拉开了那女人,沈璧脸上却僵硬到连愤怒的表情都做不出。柳尽欢知道沈璧之前中弹伤势还未好全,生怕他又出事,方想询问,沈璧却已经挥挥手走到窗口。过一会儿,那儿升起了一阵白烟,隔着玻璃,瞧见他并未将烟嘴送进唇中,只是兀自让他燃着,燃成夜里唯一的灯火。

  女人停止了哭喊,屋里也安静下来。扛起家国的男人静默成了剪影,烟燃尽了,灰沫子掉了一地,沈璧转身,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多。

  “尽欢,去将他带来……夜深了,不必惊动老夫人。”

  “是……”

  柳尽欢刚要走,忽的又一个人裹着满身的雨水跑了进来,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给撞倒了。官署的小兵赶紧求饶,沈璧却无心理会。

  冲进来的人是姚婆子,那被撞倒的人是顾清,不晓得顾清在那儿站了多久,偏偏已经泪流满面,亦不愿意直视沈璧眼睛。

  姚婆子大声哭道:“大少爷……大少爷您救救君儿啊……就、就忽的不省人事口吐白沫了……老夫人的晕了过去……去、去您公署寻过了,说您在这儿,贱奴才求求您了,求求您再救救君儿的命吧!”

  沈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却只看着顾清在听到姚婆子话语后收敛了痛苦的神色,也随姚婆子跪在了他的面前,朝他磕了一个极厚重的礼,只是泪如雨下,他道:“求您,求您救救子烨,当——”

  “当清儿报答了您。”

  嘴唇发着颤,只看着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似要在那儿寻出一个真理来,又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