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吴泽斜靠着门口看着他：“我能进来吗，阿水。”
泠澈清没说话，却给他让了个位置，示意他可以进来。
他率先往玄关外走去，吴泽顺手把门带上，也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吴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笔记本电脑，他又瞄了一眼泠澈清受伤的手，突然问了一句：“蓄意杀人判几年？”
泠澈清回：“无期，情节恶劣者，死刑。”
“那你是要亲手把你亲爹送进去？还搭上一条人命？”
泠澈清不喜欢跟人兜圈子，吴泽是知道的，所以他进门还没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
显然泠澈清不仅知道来的是他，还知道他来是什么目的。
但是他只是继续回到沙发上包扎自己受伤的手，仿若根本没听见一般，对吴泽的话视若无睹。
吴泽却走过去，一把抓住他包了一半的手，掌心朝上摊开来，看到了那被生生抓破的伤口：“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到生不如死，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泠澈清快速抽回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吴泽一眼。
吴泽凑近他：“他错固然是他错，但你没必要这么极端……”
“我极端？！”泠澈清第一句话就是嘶吼出声，他的神色和声调根本不是平常的状态：“你如果从小就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父亲控制，你是什么感受？！”
“他出轨害死我母亲，还对我……”泠澈清难得脸上露出了苦楚的神色，他紧紧皱着眉头，那些不快的回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起来。
“我十四岁，他喝醉……了我……”这句话，他几乎是贴着唇缝发出的。
就算再痛苦，这回忆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说出口，不仅没有如负释重，还加深了这滚烫的烙印。
是耻辱的烙印，是不堪回首的烙印。
吴泽在这一瞬间突然理解了，泠澈清这偏激的行为。
儿子被父亲，父亲还是行业巨鳄，他反抗的手段，也只能如此。
就连之前泠澈清曝光了泠熙娱乐的所有暗箱操作，都没有对泠城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泠城随随便便弄个私生饭事件，就能彻底毁掉泠澈清。
“所以……”吴泽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泠澈清的笔记本电脑：“你装监视器，是为了录像留证据？”
电脑画面上，尹芜像死了一般垂着脑袋，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嗯。”泠澈清答的敷衍，他靠着沙发闭上了双眼，仰面对着天花板，头顶的光线就这样顺着睫毛，落在了他精致绝伦的脸上。
“替身呢？”吴泽又问：“花那么大功夫把尹芜打造成季成续的替身，为什么？”
“为了演的像一点……而且我需要时间去准备的天衣无缝。”泠澈清的声音听起来冷而无望：“只有是替身，他才会给我这个时间，不然，尹芜早就死了。”
吴泽明白了：“你标记他，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扯什么一见钟情，根本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对啊……”泠澈清承认的相当干脆，他突然放肆而绝望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这笑声，落在吴泽面前，特别是回荡在空荡的客厅，极其苦涩。
“怎么有人这么傻呢？”泠澈清还是没睁眼，他抬起头仰面对着天花板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眼角的泪落下来。
可是哪怕是这样，酸楚还是义无反顾涌上了眼角，让他控制不住的哽咽了自己的声色。
“我都说了……让他不要对我动感情……我明明告诉他了……”
“他怎么……这么傻……”
“应该不是他傻。”吴泽神色复杂的看着已经不正常的泠澈清，亦看到了他眼角反光的泪水：“可能……是你也早就动了心，他感受到了你的爱意，才被你所打动……”
“爱意……”
泠澈清默默收起了情绪，伸手把电脑夺回来，直接关机。
反正，监视器会继续录下来这些画面。
5%的存活率，太渺茫，假如他真的能庆幸活下来……
“如果他活下来了，怎么办？”吴泽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关系，有了这个视频，就算尹芜活了下来，至少也是十年以上。”
“那你就没想过，你父亲知道你拿着视频告他，把这视频拦下来？”
“那你以为我这些年淡圈是真的闲着什么都没做？”
“……”吴泽沉默，他其实有观察过泠澈清这些年的行为，但总觉得太过于窥视艺人的行为不太好，就没继续深究。
“既然我准备了这么久，还费尽心机做了个替身的假象，就不可能会放弃。”泠澈清终于恢复了原来冷酷无情的模样，他把自己的心沉入深渊，再也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那好，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吴泽站起身来，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只希望，你别后悔。”
“我从不后悔。”泠澈清的话，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季成续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爱他，他也是牺牲品？”
“他……？”泠澈清对这个人名，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轻轻勾了下嘴角：“反正，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再说……”
“他是个Alpha。”
……
今天……是第三天了。
尹芜没想到，自己能撑到这个地步。
已经挨了13针，最后一针如果能撑过去的话，自己就能活下来了。
身体不会痛的麻木，反而每打一针，神经就越敏感，每一针都是受一遍凌迟，这三天，相当于受了13次凌迟。
不仅仅是挨针，这些天还要忍受泠城对自己的肉体虐待，不过都是些皮外伤。
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到底泠澈清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匪夷所思。
但他现在也没有功夫担心泠澈清，因为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门被推响，黑暗里尹芜的身体在条件反射的发抖，他没有害怕，只是这种恐惧感根本不由身体和大脑控制。
最终的一针，终于要来了。
尹芜咬着牙，听着泠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在锋利的针头刚戳进腺体的时候，他忍着剧痛开口：“你以为……你洗掉了我的标记……他就……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就涌了出来，淌满了整个下巴。
“还有力气说话。”泠城故意把手上的针管推的很慢很慢，想多折磨尹芜一会。
尹芜痛的要发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努力挺过这一针，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活着，见到他。
再次被他标记。
哪怕还会再经受一次同样的痛苦，哪怕这种痛苦再来一万次，也想……被他永久标记。
恍惚中，似乎看到了金色的光芒，照耀在脸上。
“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水……”
血泪一点点从眼角蜿蜒而下，紧接着是鼻孔，嘴角，耳孔……殷红漫布了他整张狰狞扭曲的脸。
看来……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
屏幕上，是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尹芜。
泠澈清看着那再也不会张开双眼的面容，终于疯一般夺门而出。
门口，有个人影早就站着，把他拦下：“现在去晚了吧？”
拦下他的人，是李安辰。
泠澈清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擦着肩膀过去。
李安辰从后面快速跟上去：“难道……你真对他动心了？”
泠澈清还是不理他，反而加快了脚步，在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呵呵呵。”李安辰继续嘲讽他：“当初你眼睁睁看着季成续中枪都跟没事人一样，但你这次很不对劲。”
泠澈清终于走到了自己车边，刚要拉车门，手被李安辰按住：“你现在去了，就是去自曝，他一定会强行毁掉你所有的录像。”
泠澈清的手，在这一刻犹豫了。
“我劝你别去……而且，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想看他死，我也想的很呢～”李安辰鬼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他死了，你就自由了，公司我可以跟你一人一半，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我再也不会故意针对你。”
泠澈清终于抬眼给了他一个眼神，晶绿色的眼眸里落满了阴鸷。
李安辰对这个眼神颇有微词：“你这是不乐意？”
泠澈清却突然松了拉车门的手：“没有，我是觉得你说得对。”
“不去了？”
泠澈清没回话，又突然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身后，李安辰虽然没跟，但是邪魅的声音却幽幽传来：“人都是自私的泠澈清……哪怕你真的爱上了他，你也不可能为他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这么久的局，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你可不是个心软的人。”
泠澈清还在往回走，完全没有再回头的意思。
因为李安辰说的话，就是自己内心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说了不会后悔，就绝不后悔。
前功尽弃，是不可能的。
仇恨和屈辱，他受够了，总该让那个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至于尹芜……
那不过是个意外。
没有他，又不是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