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车里坐了片刻，尹芜实在等不来泠澈清的回话，索性打算走。
刚推了车门，泠澈清终于淡淡开了口：“你既然这么讨厌我，这戏就算了。”
尹芜下车带上车门，无所谓的拍了拍手：“那随意，反正该拍的早就拍完了，我一点都不想跟你继续耗，最好以后的戏都别再遇见了！”
说完，尹芜头也不回的走远，刚走出去几步，迎面就撞上了泠澈清的经纪人，吴泽。
他笑着朝自己走过来，还打了个招呼：“早啊，小芜。”
尽管他是泠澈清的人，但尹芜对亲切温柔的男人不反感，反而还觉得舒适，也就回应了他：“啊，早。”
“脸怎么受伤了，要去医院吗？”他又担心的问。
“没事，这点儿伤一会就好了。”
“那行，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尹芜点点头，快步从他身边路过，跟他背道而驰。
而吴泽则径直往前继续走，上了泠澈清的车。
车里，泠澈清在点烟，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烟雾就这样从他的指尖飘散出来。
“你一天抽几根？”吴泽皱着眉头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熄了丢掉。
“不多。”泠澈清看向窗外：“七八根。”
“这还不多？”吴泽劝道：“能戒就戒了，别上瘾。”
“我没上瘾，习惯性点一根。”
“我看你是习惯性在想那个人吧？”吴泽温柔的笑着，给泠澈清递了一个理解的眼神。
泠澈清却答非所问，故意转了话题：“药怎么弄来的？”
“当然是牺牲我的色相啊。”吴泽收起了他的温和，变为更为邪魅的笑意：“荣景手下的大美人可不少，我就随便挑了一个跟他玩了一晚，他就心甘情愿的把药偷给了我。”
泠澈清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怪异：“我总觉得，你是在假公济私。”
“阿水，你这么说可就错怪我了，我是真的认真的在给你办事好嘛？”
泠澈清也懒得跟他继续纠结，又问：“网上的炒作舆论，你联系媒体删了吗？”
“嗯删了。”吴泽接着说：“是荣景做的，他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手下的艺人当玩物卖给像你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在帮助艺人成名的同时，也让艺人彻底堕落。”
泠澈清没再回话，半晌又布置了新的任务：“你去找汪成谈一下，说我有事，后面的戏不拍了。”
“不拍了？”吴泽迅速猜测了一下：“因为尹芜吗？”
“跟他无关。”
“我刚才看他从你车上下来，他脸上还有伤，你们俩……又打起来了？”
“没有。”
看泠澈清回的敷衍，吴泽也识趣的没再继续问。
半晌泠澈清把车子发动，离开了这片巷子。
……
从泠澈清的车上下来，尹芜就回了工作室找荣景。
荣景在市中心买了一栋小别墅当工作室，名为“景苑工作室”，只有三层高。
别看只有三层，在市中心二环能买得起别墅，已经算是有钱人了。
况且这只是他名下的一小部分财产而已。
尹芜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回应：“请进。”
这个是他助理的声音，尹芜推门而入，就看到荣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他手下的艺人，在暧昧。
助理还在一旁视若无睹的整理文件。
荣景抱的那个人叫佩晴，最近非常火的一线流量大明星，尹芜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荣景看尹芜进来，松了暧昧的手，不太高兴的斥责他：“有什么事找我，提前打电话。”
尹芜站在原处没回话，他看了一眼佩晴，她身上的短裙都开到了大腿根，背后也是一览无余，唯一有布的地方是肩膀，还被荣景抓着褪到了臂弯处。
此刻活脱脱的就是一副春景图。
虽然尹芜跟佩晴不熟，但他知道她其实是个很不干净的艺人，因为很多限制级片子还有那些援交网站社团，都有她的身影。
网上的黑粉也全都在骂她表子，更被人称作“情色女王”。
她能火起来，也是那些情色的东西把她炒红起来的，当然这中间的炒作手段，都是荣景在做。
看尹芜不说话，倒是荣景怀里的佩晴拉上了褪到肩膀处的衣服，从容站起身来：“可能他是真的有急事，要不你们俩先聊。”
“行，我晚上再去找你。”荣景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走。
佩晴听罢点点头，挎上自己的名牌包包，扭着纤细的腰肢从尹芜身旁擦肩而过。
这期间尹芜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是她从头到尾没再看过自己一眼。
直到背影彻底消失，是荣景的声音把尹芜的目光拉了回来：“说吧，什么事？”
尹芜回过头来，往前进了两步，坐在了荣景的沙发对面：“我想跟你谈谈，药的事。”
荣景却若无其事的从沙发前的茶几柜台上摸了包名牌烟，抽出来一根放进嘴里，助理很识趣的走过来帮他点上。
待吸了一口，荣景才缓缓抬了眼眸，看向尹芜的目光里满是轻蔑：“你发现了。”
“是，我发现了。”尹芜也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药我不会再吃，而且我也不会跟泠澈清再有半分瓜葛。”
“奥？”荣景猥琐的面容爬上一丝讥讽的笑意：“挺有骨气？”
“不是骨气，是原则问题，我是卖艺，不是卖身。”
“那我倒要问问，你不卖身，指望着我一直做慈善？不会你父亲的医药费也要我来出？”
这句话，一下子把尹芜噎的死死的：“我……”
但他还是勉强回：“大不了不做演员，我可以去干别的。”
“哈哈哈——”荣景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般，笑的差点把烟给吐掉：“你父亲一个月至少要五万的花销，你母亲辞掉工作照顾他，你弟弟还要上学，你家里所有的开支都靠你一个人在撑，你跟我说去干别的？试问除了做白日梦，你做什么工作能以一个新人的身份，一个月挣到这么多钱？”
“……”尹芜被噎的无话可说。
荣景又继续跟他讲道理：“年轻人都有点脾气我理解，可是一旦你走入这个社会，你所有的脾气都会被现实磨的一丝不剩，这世道的残酷就是，没有人愿意跟钱过不去，有钱你可以让别人脱光躺下，而没钱……你就得脱光躺下，甚至还得跪着把别人舔舒服，才能换来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尹芜内心在触动，他心里很明白，荣景说的就是现实，也是这个社会的现状，
底层的人，只不过是蝼蚁，想要活下去或者往上爬，没有牺牲永远只是空谈，永远会被人死死的踩在脚下。
荣景看他不说话，也没再继续劝，只是伸手递了支烟过去。
尹芜抬了手，想接，又不想接。
但他最终还是接了，刚放进嘴里，助理就过来给他递火，他却说：“不了，我不抽。”
他从来不抽烟，觉得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他也不喜欢烟味。
荣景却抢过助理手里的火，强制的给尹芜点上：“你总该学会长大了，任性是小孩子才配拥有的东西。”
“咳咳咳……”尹芜抽了一口被呛的难受，但他还是学着适应了一下，勉强抽了第二口。
好像没第一口那么难受了，而且烟里面的化学物质，还让他痛苦的大脑暂时得到了一丝解放。
怪不得那个人，每天都要抽那么多烟……他是不是内心深处，也有别人永远理解不了的苦？
就连信息素，都是苦的。
“我也不逼你，给你时间考虑。”荣景放下手中的烟，淡淡吐出一层氤氲：“你同意就好好的给我讨好泠澈清当他的狗任他玩弄，我保证能把你捧成一线，不同意就赔给我五百万违约金咱一拍两散，全看你了。”
“还有……”荣景又接着补充：“不要太高估自己，恃才傲物的资本是，你得能让全世界看得到你的才华，以前这行业的竞争者少，只要认真演戏的都能出名，可现在……呵呵。”
“一个天天装疯卖傻的主播都能吸引到人们的眼球，更别说那些争宠上位挤破头都想要火的艺人们，你不去拼了命的找机会让别人注意到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有才华，有用吗？”
有用吗……
尹芜心知肚明的摇了摇头。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为了成名赚钱，屈辱的去迎合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所以他果断站起身来，只是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天很阴沉，夏天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可能就是暴雨将至。
尹芜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在为平凡的生活忙碌奔波，有人在跟爱人手牵手幸福撒狗粮，还有人在对自己的子女们循循教导。
可惜这些，都是他这辈子也无法体验到的。
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无法被人喜欢，无法怀孕……
而现在，还要被逼着成为一个供他人泄欲的工具人。
大概这辈子的命，也就这样了。
不过是抽了一个下下签而已，如果有下辈子，希望能抽到个好签。
最起码能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能拥自己喜欢的人入怀，能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带着他周游世界。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