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扣着陆云起的手腕仔细号了脉，确认人没事才松开，小小声地数落着，“应该一早就拿外套的，不盖个毯子穿件外套也行啊……”
陆云起没理某人的碎碎念，能被人念着不是也挺好？
穆清把菜都摆好了，招呼着披了薄毛衫下来的陆云起，“来看看，我们今天估计要充当小白鼠了，乐逸的新菜式。”
陆云起挑了下眉，“偌大的灵族都找不到人来试菜吗？”
“我正好看到了，色香还不错，我就一块带回来了。”穆清把盘子摆好，“香茶熏鸡。”
“以茶入菜，这个乐逸还真敢做，创意不错。”
“他以前用茶叶做过点心，说是这样吃就不用搭配茶水了，其实味道还挺好，下次带给你尝尝。”
“甜的？”
“可以做成咸的。”
“黑暗料理？”
“……应该……不会吧。”穆清回忆着上次做的茶香小点，内馅是甜的，味道还不错，换成咸的估计不会太难接受吧。
“你这个不确定的语气已经充分说明了你的不确定了。”
穆清把鸡块放进陆云起的碗里，转移了话题，“我尝过了，味道还可以。”
陆云起尝了几块，“确实不错，你有个好厨子。”
“他做了这么多年，熟能生巧。”
“这和熟能生巧不一样，生巧，只是熟练度的问题，而菜式的创新，来源于创意。”
“嗯，云云说得有理。”
接下来的日子，陆云起做梦的频次降低了，只是他另外发现了一件事，穆清看着他的眼神，有时候会觉得穆清看的不是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向远方的某个人。
这让他的感觉很不好。
穆清没有察觉陆云起的心思，他现在，除了族内一些必须他处理的事务和棋社的事情，他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博楼，他虽然翻了大多数的书，但是毕竟还有一部分没有看过，或许剩下的书里有能解答他们疑惑的线索。
这天，陆云起下班，到了地下车库，打开车门，出乎意料的，发现穆清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陆云起稍微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想带你去个地方。”穆清努努嘴，“坐副驾。”
陆云起关上车门，坐到副驾，“这就是你刚才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准时下班的原因？”
“不想错过某些东西嘛，当然得准时。”
“去哪儿？”
穆清转向陆云起，眨了下左眼，很有些俏皮的意味，“暂时保密。”
陆云起低头瞧了眼手指上的玉戒指，把工作上的事先放下了，“好，我不问了。”
“我保证是个惊喜。”
车子七拐八拐，钻进一条小巷子停了下来。
陆云起看着四面的黑暗，连盏路灯都没有，除了仪表盘上的亮光，就没有别的光源了，“这就是惊喜？”
“你忘了法阵了？”穆清说着握住陆云起的手，发动了法阵。
两人出现在高空，急速的下坠中，“呼呼”的风声自耳际呼啸而过，穆清紧紧抱着陆云起的腰身，落入林间，掠过枝梢，惊飞了栖息的鸟群。
陆云起拍拍穆清让人松手，穆清偏偏抱着不肯撒手，两人脚下一绊，双双摔倒在夏季厚实茂密的草地上，陆云起看着身下的穆清，“这是什么地方？”
“灵族的密林。”
陆云起有印象，就是灵族聚居区外围、悬崖下方的树林，站起来，俯视着还赖在地上的穆清，“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穆清爬起来，扯掉长发上沾着的草叶，拉住陆云起的手，“跟我来就知道了。”
夜里，树林更显黑暗，不过，从他们落下来时起，身边就亮了起来，极淡的蓝色和绿色，夹杂着并不刺眼的白色光点。
穆清一手紧紧握着陆云起的手，一手挥开挡路的藤蔓和矮枝，“这是逸散在空气里的灵力，感知到我们身上的灵力就亮起来了。”
陆云起注意着脚下，这些光亮和感应灯差不多，只是感应的东西不一样，他们身后三四米的地方，亮光就慢慢黯淡下去恢复成一片黑暗了。
走了有十几分钟，眼前的视线开阔起来，一片一百多平方的湖面出现在密林之中，天上的圆月倒映在湖面上，墨蓝的湖面渐次变浅，幻化成亮闪闪的银白。
高大的树影倒映在湖面上，斑斑驳驳，夜风轻拂，婆娑碎影摇曳着连成一片。
四周过于安静，陆云起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穆清把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后又指指湖面，“你看。”
风停了，水波散去，湖面如同明镜，湖中心漾起一圈圈波纹，一只水蓝色的大鸟慢慢从水下飞出，在离湖面两三米高的地方，一震翅，水花四溅，被包裹在水层之下的羽毛舒展开来，浑身披覆着水色细羽，长长的尾羽末端是冰雪的白色。
冰鸟在半空中翩然舞动，所过之处散落着细小的冰凌，像是磨碎的钻石，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冰凌之间，蓦然燃起了火星，甚至在冰鸟的周身都萦绕着点点星火。
暖色点缀在一片流动的冰白之间，闪烁着，跳跃着，冰凌落在湖面上激起的水声是最动听的伴奏。
两人身后的林子里一阵响动，陆云起先前见过一次的重明鸟飞了出来，和冰鸟纠缠在一起，一个闪躲一个紧追不舍，最后两只鸟儿交颈相贴，缓缓落在湖面上。
冰鸟的翅膀拍了拍重明，似乎是在安慰，随后对着穆清两人的方向低了低头，重新没进湖泊之中。
重明鸟扇着翅膀在湖面上悬停了一会儿，才飞到湖边草地上降落了下来。
穆清摸了摸重明鸟的头，“就快好了，再等等。”
重明鸟一缩头，啄了下穆清的手心，甩了甩尾巴，把一根尾羽交给了穆清，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穆清转身面对着陆云起，把手中一米多长的华丽尾羽递给陆云起，“重明送你的，刚才那只冰鸟是它的伴侣，受了伤，正在湖中休养。”
“嗯，”陆云起接过羽毛，“替我谢谢它。”
“下次见面你自己谢，我可不管。”穆清不揽这件事。
穆清的小心思陆云起能猜不到？也就没再说什么，晃了晃羽毛，“说吧，老实交代，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
“等会儿再说，你先看看周围。”
陆云起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黄色光亮了起来，映出上的一片红来，陆云起望着林子里数量不少的亮光，狐疑地看了眼穆清，就这会儿空档，火光冉冉升起，离开林子，升上了夜空。
陆云起这才看清楚，是孔明灯。
一盏一盏的灯，高低错落地悠悠升起，在铁绀色的天幕上，白色，郁金色，蜜柑色，朱红色依次渲染，烛光摇晃，亮白的光经过红色灯罩的晕染，也柔和了下来。
穆清问，“我们到上面看看？”
“好。”
穆清揽住陆云起的腰，几个跃身，两人就落在了那个凸出的山崖上。
陆云起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数以千计的天灯飘飞在空中，密密匝匝，烛火闪烁，仿佛萤火提着一盏灯，汇聚成一片灯的街市，与更远处的星辉相映成趣。
陆云起知道自己的视力没那么好，但是他分明看见灯罩上黑色的字迹，每一盏上面都有，不过看不清楚，“灯上写了什么？”
“写了我爱你。”
“那是三个字吗？”
“万变不离其宗啊。”
陆云起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写的？”
“对，都是我写的。”
“灯呢？”
“也是我做的。”
“准备了很久吧。”
穆清从后面抱住陆云起，下巴压在人的肩上，“是很久，但是比我想象得要短，而且，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陆云起觉得穆清的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穆清低低一笑，一只手臂仍然抱着陆云起，另一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是个礼品盒，“生日快乐。”
陆云起看着眼前的小盒子，恍然大悟。
他没有想到生日上面，是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早就淡忘了。
被陆鸿远领养之后的第一年，陆鸿远也给他过生日，带着他去游乐园玩了一天，晚上还准备了蛋糕、礼物。但是，陆云起排斥过生日，石蕊老师告诉过他，他被送到福利院门口那天正是他的两岁生日，包裹里的纸条上写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他摔了蛋糕和礼物，被领养后第一次那么任性而暴躁。自那以后，陆鸿远也就没有再给他过生日了。想想自己的行为，陆云起都很佩服养父的好脾气。
陆云起接过小盒子，穆清的手又回到了他的腰上，“我是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不过？”穆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惊讶和难过。
“我是在生日那天被抛弃的，这个理由充分吗？”
穆清的脑袋一歪，紧挨着陆云起，小声道歉，“对不起。”
温温软软的气息就贴在颊边，很奇异的，陆云起心里没有早些年的排斥了，或许是想开了，又或许只是因为身后这个人，“这礼物我收下了。”
穆清一愣，无声地笑了笑，“打开看看？”
陆云起打开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低调设计简约的领带夹，浅淡的金色，低调却也含着内在的奢华，“我还以为你会送玉或是别的东西。”
穆清有些小惆怅，“上次送你的手串都没见你戴过，想想也是啊，你天天西装，戴个手串确实不合时宜。不过领带夹就不一样啦，你可以天天随身戴着嘛。”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没笨到家。”
“云云~”
“有进步。”
“嗯！我会努力哒！”
陆云起简直想扶额，努力什么？努力给他送礼物？“我不是在鼓励你。”
“那就是在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