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脚踩着沙粒走进了水里，海水淹到他小腿时，察觉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你走几步试试，跟平时待在水里的感觉不太一样。”
陆云起面无表情地跟上，水没过脚踝的时候并没有产生水进到鞋里的感觉，似乎水在触及到他的时候自动贴合着身体线条分开，之后又不着痕迹地汇合。
很奇妙。
海水漫到腰际的时候，陆云起的步子也一点没有影响，水的阻力消弭于无形，和行走在陆地上的差别不大。海水即将没顶，陆云起不由自主地屏了气息。
完全隐没在水中。
穆清抓住陆云起的手腕，凑近了些，“呼吸，可以说话。”
陆云起依言照做了，并没有发生什么惨案，只稍微咳了两下，包裹着他们的海水也没有进入耳朵和鼻腔，甚至没有一点压力，他迟疑了下，微张开嘴唇，“为什么？”
见人已经适应，穆清有些不舍地发开陆云起的手腕，不过在放开之前，手指轻轻打了个转，惹来人一个瞪视，“听说过鲛人吗？”
“跟西方传说里的美人鱼很像？”
“嗯，不过鲛人是能自由地在双腿和鱼尾之间转换的，而且，鲛人比美人鱼要更具攻击力。这件外衫是由鲛绡做成的，入水不湿，还能让人在海底和鲛人一样呼吸、说话、行走，和在陆地上差不多。”
陆云起摸了摸衣袖，凉凉的，在海里更加柔软，如同海藻，“鲛人真的存在？”
“嗯，不过他们的族人并不多，基本上都聚集在南海，他们世代的任务就是看守鲛珠。”
“鲛人泣珠的传说也是真的？”
“对，是真的。”
“你不是说人类不知道妖的存在吗？”
“在此之前，你知道鲛人的传说，但是你相信吗？”
“不信。”陆云起说着，把视线放宽，海里的生物斑斓多彩，亲眼看到的和别人拍摄出来的有很大不同。
一大群银鱼像一大团不停变换着形状的云朵，快速从远处游过来，在两人身边分开将他们包了进去，闪闪的银色碎光快速流转着，没一会儿就散开了。
看着鱼群远去，陆云起不由感叹，“不拍下来可惜了。”
穆清笑笑，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海底，脚下是绵软的沙粒，目色所及之处，是大片暖色的、冷色的珊瑚岛礁，如此杂乱的颜色搭配在一起竟然没有脏成一团，柔和的光散漫地照亮了周围的海水，各色的小鱼色泽鲜艳，穿梭来往，斑驳的色彩流动着，让人不禁叹服大自然近乎天才的调色盘。
两人一边走，穆清一边介绍，眼斑双锯鱼、角镰鱼、纵带刺尾鱼、青鲸鹦尾鱼，还有带纹矛尾海龙、橘色海马、紫红拟花鮨，庞大的珊瑚鱼群另人目不暇接。
陆云起挥挥手，赶开凑到他身边的几只蝴蝶鱼，“能认识这么多鱼，不容易。”
一只橙白相间的三间火箭亲了亲穆清抬起的手指，绕了一圈后慢悠悠地游走了，他看着陆云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很多我也不知道，是它们告诉我的。”
“你能和它们交流？”
“嗯，它们还说，人类科学家给它们起的名字不好听。”
“这倒没错。”陆云起看了眼穆清，“如果你去当驯养员，一定事半功倍。”
“你是在夸我？”
“没有，不要自以为是。”
“哦，”穆清转了下眼珠，“你要不要把鞋脱了？赤脚走很舒服。”
陆云起还在思考这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建议，那边穆清已经脱了靴子，“来试试，又没有别人，不用不好意思。”
“抱歉，你就是别人。”
“需要我帮忙吗？”穆清很自然地忽视了陆云起的拒绝，如果陆云起的每一句话他都听，那就没有这次的南海之行了。
“不用。”直到光着脚踩在沙子上，陆云起才想起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听穆清的话，跟他保持一致。
不过，感觉确实不一样。
细软的沙粒在指缝间划过，触感鲜明，并不让人讨厌。
两人在珊瑚岛礁处又停留了一会儿，穆清问，“现在去鲛人的聚居地看看？”
“好。”
穿好鞋子，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越走珊瑚礁越少，鱼类也越少，而且光线也在不断变暗，如果不是穆清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险些要踩到一只章鱼的触手。
两人停在一道海沟前，穆清笑眯眯地看着陆云起，“他们就住在海沟的另一面，下面水流急，怕冲散了，我抱着你，或者你抱着我也行。”
“借口。”
穆清还没说什么，陆云起就转了身，结果，一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电鳗贴着他游了过去，虽然没被电到，还是被吓了一跳。陆云起下意识向后一躲，却没把握好平衡，整个人后仰着倒了下去。
穆清紧跟着跳了下去，先抓住了陆云起的手，一个使力，将人搂进了怀里，“还好吗？”
“死不了。”陆云起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方才坠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后怕，他手腕一转，挣脱穆清的手，但是箍在腰间的手臂却紧得很。
两人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流的流速也在加快，不时还有乱流，光线被完全吞没，两人坠入了一片漆黑。
穆清被挣开的手转而护住陆云起的后脑，“别说这个字，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身高相仿，陆云起的耳朵贴在穆清的侧颈，他甚至能听见身边人血管里血液流淌的声音，他稍微扭了下头，把脸朝外，“如果你不来招惹我，我会更安全。”
“云起，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等你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你信我，不会有事的。”
穆清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爱意、偏执、渴望，还有一触即碎的脆弱。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极近的地方传来，是陆云起不曾有过的体验，父亲很宠爱他，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却也很少抱他，肢体上的接触也不多。
也许是在黑暗中的缘故，陆云起竟然觉得自己不愿意去反驳穆清的话。
没过一会儿，眼前出现了微光，周围一点点明亮起来，水流也缓和下来。两人是头朝下落下来的，落在平地上的时候居然是脚着地。
穆清的神色恢复如常，带着点笑意，解释道：“这里其实还是在南海，只是类似于反转空间，天是地地是天。”
“嗯。”陆云起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一队巡逻的鲛人游了过来，看装扮应该是守卫一类的，那鲛人见到两人，恭敬地行了礼，“王上。”
“不用管我们，你们接着巡查吧。”
“是。”
那队鲛人没有多问，直接离开了。
“他们对你很恭敬。”陆云起评价了一句，看着那些游远的守卫。颜色不一的扇状耳蹼，同样各色的鱼尾，手肘上的鱼鳍，耳根处并不明显的鱼鳞，比美人鱼身上的鱼类特征要多一些。
“我曾经救过他们，他们也就尊称一句。”
“不得不说不愧是鲛人，长相不错，如果去娱乐圈混，靠脸就能吃饭了。”陆云起看那些守卫的颜值就很高，估计族里其他人要么更好，要么也差不到哪儿。
“他们族里好像是有一个在娱乐圈，艺名叫什么我倒是想不起来了。”
陆云起不关注娱乐圈，但是靳邵元毕竟是做这个的，他多少有些了解，把能想起来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彭逸群？”
“不是。”
“程锦？”
“对，就叫这个。”穆清说完，小心观察着陆云起的神色，“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
“你提到了我就跟你说一声，虽然彭逸群不是鲛族人，但他也不是人类。”
陆云起惊讶了一下，然后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接受了这个消息，“那可是金鼎的台柱。”
金鼎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正是靳邵元的公司。
陆云起勾起唇角，“如果彭逸群的各路粉丝知道自己的男神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肯定很精彩。”
“可不是。”
“你就不怕我把消息捅出去？”
“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当然，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我不怕，你也不会。”
“别太有自信了，我没那么好。”
“你有。”在陆云起再说话之前，穆清指着前面岩壁上的一栋房子，“你看，那就是他们族长居住的地方。”
两人边走边聊已经走进了鲛人聚集地，一路上遇到的鲛人并不多，见了他们也很尊敬。
陆云起抬眼看上去，房子整体像一个镶嵌在岩上的巨大珍珠，整体外观呈白色，装饰上以蓝色系为主。
“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对别人的家不感兴趣。”
“那好，我们去鲛珠园转转？”
“那是什么地方？”
“出产鲛珠的地方，那天你吃的就是这个。”
陆云起想到那天还是有些恼意和尴尬，不过他确实想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别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了。”
“好好好，不提。”穆清看着陆云起有恼羞成怒的趋势，忙附和道。
穆清对这里很熟，带着人往鲛珠园走去，一个转角处没注意，一枚小炮弹撞到陆云起身上，要不是穆清一把扶住，陆云起估计得直接摔地上。
这边两人还没说话，那边的小家伙揉揉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是穆清，小尾巴欢快地一扫，眼睛“唰”得亮了起来，“穆清哥哥你来啦！”
【作者有话说】：海底一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