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合格爱人>第39章

  “金钦失效?”蒋辽源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金钦本来在办公桌边靠着,闻言挺直了上半身,胳膊往后伸了点儿,拿起了终端,“我找到了三个风险点,一是军部统一植入的程序,二是镕的高自主度带来的高风险,还有一个程序冗余的隐形峰值。”

  “问题出在哪个上?”

  “都有,但我认为这不是重点,现在要讨论的是你的接受程度到哪儿。”

  “在我这儿,这就是重点。”蒋辽源捏了下骨节,“科研人员有科研人员的解决办法,像我这样的人,也有特殊手段。”

  “暂时没能查到攻击源,我只能说对方的攻击非常稳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才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有兴趣听听。”

  金钦看了他一眼,想开口讥讽几句,又什么都没说。

  他转了个身,随便找了张纸,画了两条相交的直线,又画了一条与这两条直线相交的波浪线:“把这条波浪线当作程序冗余的隐形峰值。镕的高自主度,导致他能与任何植入程序兼容,这是大前提。再说军部植入的清理程序这条线,这个清理程序的工作原理非常简单,一旦判定当前流量超出程序可处理量后,就会粗暴地缩小信息流入的通道。”

  蒋辽源指了下波浪线:“我知道你说的,这么来看的话,镕自身与军部植入的清理程序并不冲突,所以问题出在这个隐形峰值上?”

  “对,监测系统都察觉不到的隐形峰值。”金钦丢了笔,一抬腿坐上了桌,“我找到了十八个隐形峰值。用直白的话来讲,这些程序冗余体积庞大,密度却很小,监测系统只会估计它们的实际量,但军部的植入程序却会将其判断为大流量,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所以……它们悄无声息地堵死了镕,像栓塞。”

  金钦点了点头,拿食指关节在太阳穴上敲了敲:“我和车传剥离了镕的程序——你别这么看我,你也是做过首席科学家的人,不要这么忌讳‘尸检’。军部的植入程序最多就是比较蠢,我们要找的是那个能持续稳定攻击的信号源。”

  “好,我的第二个问题,‘金钦失效’的意思。”

  面对第一个问题,金钦还能将自己的感情完全抽离,来到第二个问题,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字面意思,我没有办法。”

  蒋辽源眯了眯眼,摘下眼镜:“我没有力气和你绕这些心思,说直白点,我接受能力还算高。”

  “我的建议是……格盘。”

  蒋辽源愣了会儿,过了片刻,他把脸埋进了掌心:“这是最优选项,还有别的什么可以选的?”

  “无论你如何逃避,你我都知道,他势必会丢掉一部分原来的自己。”

  “你的‘金钦模式’呢?凌驾于机器人人格的上帝模式,也没有用吗?”

  “‘金钦模式’并不成熟。”

  “可是在奥河身上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是吗?”

  “蒋辽源。”金钦说,“‘金钦模式’只有一个,在奥河身上,你要我挖出来救镕吗?”

  “为什么不行?你要救的是镕。”

  “如果不成功,镕只能格盘,‘金钦模式’也不复存在,我们就把奥河放在最后要考虑的位置,他还在实验期……”

  “不要拿实验期说事,陆平锦这么多年,只磨出了一个R系,我们是老熟人了,金钦。”

  金钦弹了下笔,圆珠笔顺着他的力道一路滚到了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后不知滚到了哪个低处:“你不用暗示我偏袒奥河。我们来计算一下概率问题,我拿千斤顶在镕已经功能性死亡的程序里隔出一段空白,然后把‘金钦模式’塞进去,再用上帝视角清理掉所有病因。你觉得哪一步容易?但凡有一步的成功率能到50%,我都不介意拿奥河来试。”

  “就像你说的,我要救的可是镕,奥河因为‘金钦模式’缺失而带来的影响又算什么?他还在实验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他有我和陆平锦保驾护航,今儿亏待他的,我总能补回去。”

  “你怕格盘后回来的不是镕,我可不怕丢掉‘金钦模式’的奥河有什么异变,反正我硬心肠一个,大不了换下一个……”

  “金钦!”蒋辽源忍无可忍,“我不愿意选格盘,你不愿意牺牲奥河,不贬低我的‘不愿意’很难吗?”

  金钦平静地说:“很难,你是要我掏一部分奥河来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对镕的真心,我对奥河的真心,哪一个都不比另一个低贱。”

  蒋辽源这辈子都没在金钦这儿讨过好——当然,除了镕,那是他死皮赖脸讨来的宝贝。

  他心里知道金钦说的属实,拿奥河换一个不一定能回来的镕,代价太大,这和金钦与奥河的关系无关。作为R系的开端之作,奥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严重一点,这是要拿R系换镕,不说金钦不同意,陆平锦的那一关就绝对过不了。

  可要他放任镕被格盘,他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和人类一样,每一个机器人的成长路径都是不同的,今日的镕是蒋辽源的大男孩,可重新归来的镕是什么样无人知晓。

  这比任何失去都更让人难受。

  “回蒋也的秘书团了是吗?”金钦从桌上下来,俯身在抽屉里乱翻一气,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后,他极其自然地托奥河带了一份文件过来。

  “我们玩个大的。”

  蒋辽源作为第三实验室的负责人显然不够尽责,这也是他选第三实验室的原因,人员少、项目少,哪怕负责人不靠谱,也不会有过大的影响。

  他从奥河手里接过第三实验室将要提交给军部的N3NHG最新进展报告。这份报告是沈等则写的,不同于金钦爱炫技且希望每个人都能明白他的厉害之处的行文方式,沈等则的行文显得更老派。如果不是知道这份报告来自于沈等则,蒋辽源恐怕要以为这是教材。

  “知道你没看懂。”金钦干脆帮他合上了报告,硬皮封面甩得“吧嗒”响了一声,“我们抢一个时间差。N3NHG用‘金钦模式’结项,在军部找我私设管理员权限、私自实验的麻烦前,我会提交关于识别项目的申请。”

  “运气好的话,识别项目通过审核,军部看在我有利用价值的分上,饶过我;要么……数罪并罚,到时你代我去求求方修盛,也不是不能解决。”

  说这话的金钦都不心虚,蒋辽源却莫名觉得不自在,他先看了几眼奥河才说:“我去城隍庙给你求求,能不用方修盛……还是不要用为好。”

  “那你得小心,求神的时候不要把愿望说得太明确,只说祈求我平安就好,不然到时还得还愿。”金钦漫不经心,“不是我求的,别临了你不还愿害到我身上。”

  蒋辽源的余光看见奥河动了动,他心想,谢天谢地,这两人的事就交给这两人去处理好了。

  奥河确实动了,也确实说话了,他敲了下桌面,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驯佛了?”

  “比你早出生三十多年,会驯个佛算什么。”

  “佛都能驯,还驯不了方修盛?”

  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前,蒋辽源两个脚后跟一磕,原地转身,跑了。

  外人不在,奥河发挥得更好,他学金钦刚才的样子,往桌上一坐:“求方修盛?”

  “怎么?你觉得私设管理员权限和私自实验的罪名不大,我求求你,这事儿就能算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军部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你这么多年就绊在一个方修盛身上,交友能力太差。”

  “友个屁。”金钦懒得和他争辩,低下头给沈等则发消息,打算抓紧时间再把报告美化一番。

  沈等则就像住在终端里一样,回得飞快,问在谁的办公室见面。

  金钦难得想运动,回了个“你的”,不再理会奥河,径直往外走。

  作为第三实验室级别最高的研究员,金钦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他对头房尾房并不忌讳,只是讨厌每次出入总需比别人多走许多路。

  他看着门缝一点一点把奥河的身子吞食干净,心里正觉得好笑之际,后脑传来一阵锐痛。

  这阵子四处不太平,长久以来并不十分健康的生活态度和生活习惯终于寻到机会反噬,头疼总是时不时就找上门来。

  金钦仰头叹了口气,从口袋的药盒里抠出一粒药,干咽下去。

  好在还是白天,走廊的灯光比夜晚暗了不少,他揉了下还能捕捉到许多苦意的喉咙,打算还是先等这阵头疼和强效止疼药分出胜负,再去找沈等则。

  奥河没想到金钦还在门口,他保持着关门的姿势愣了下,才彻底合上门走到他身边。

  金钦也不说话,他在墙边靠着,身子矮了一截,只能仰头看着奥河。

  “又要让我说些什么吗?”奥河苦笑,“其实你心里的第一方案,还是拿我去赌镕吧。”

  被头疼持续攻击,金钦的表情退去了很多攻击性,他眨了眨眼,轻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如果我体内的‘金钦模式’更完善……”

  “和这些没有关系。”金钦打断了他,“因为你还在实验期,仅此而已。我说的是实话,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扼杀你本可拥有的未知发展。”

  “嘴真是不甜,无论是什么原因,难道不是回答‘在我心里你的重要性和镕一样’更轻松吗?”

  “你这么聪明,我何苦骗你。”

  头疼沿着后脑勺滚过一个圈,又快速地经过了太阳穴,金钦没忍住这阵痛,抬手撑住了额头。等他再抬起头来,奥河已经退到了走廊的另一侧,和他相对。

  奥河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问:“你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常有的小问题。”

  再互相盯着,也不能让事情往更好的一步发展。

  奥河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他从没有自信地认为自己在金钦心里占了多重要的一部分,他只把自己当作金钦生命里可以称得上是快乐的一份惊喜。

  为了将这份惊喜包装得更完美,他几乎将金钦这个人“活体解剖”了几万遍,他熟悉金钦的每个眼神、每次呼吸、每句话,他对金钦再了解不过,这人面冷心硬是真的,可他作为一个鲜活的人也是真的。

  只是太真了……在过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然拥有了更多的“金钦”后,又被打回了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惊喜的那一刻,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奥河静了片刻,后肩抵着墙直起身:“没什么,我回去和车传一起查一查那个稳定信号源,晚上……”

  “不用接我。”金钦说,说完又招了招手,“你过来。”

  好了,又是给一记闷棍再给一颗糖的技巧,是一个吻?一些暧昧的话?奥河刻意逃避,垂下眼胡乱猜着。

  几乎是他在金钦面前站定的同一刻,金钦的手就抬到了他肩膀上——好了,是一个吻。他想:行吧,就这样。

  金钦在他肩上碰了一下,起初是拿指尖轻轻触摸,发现没什么用后,他轻轻在那处拍了几下:“走的什么小路,肩上还落了灰?”

  把那处莫名其妙落下的白灰拍走,金钦站直身体,手插回了裤兜:“晚上不用来接我了,照顾好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