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送暮迎朝>第9章

  其实他们并不是相遇在今年秋天,早在两年前市一中的图书馆前,嬴朝就见过宋暮了……

  “诶小宋,你听这儿的八卦来着吗?今中午在食堂,一学生跟我说的。”赵匪公司和一中有合作,和宋暮来这儿看进度,没什么意思,就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假山边上聊天。

  “你是多无聊啊,听说来的十成有九成都是假的。”宋暮对八卦不感冒,高中里无非就是谁谁谁好上了,谁谁谁玩手机被抓了。

  “这个可劲爆了,那小子给我描述的可生动形象了,说二中有个先天畸形的怪人,学生们都孤立他,他就报复社会,前些日子杀了个人!”其实赵匪也不信,但实在是没意思,这八卦那学生说的时候他觉得挺劲爆,这时候说说寻个意思。

  嬴朝当时就坐在假山的另一边,最近学校里都是他“杀人”的传闻,尤其在食堂里讨论的更激烈,他不想听苍蝇嗡嗡,才找了这么一个施工的图书馆吃饭,却不想这么个地方还有人在议论,他几乎要把手里的筷子掰断。

  “你快得了吧,现在的高中生都幼稚到编故事解闷了吗?”

  赵匪致力于把这话题进行下去,要么干坐着也太没劲了,“八卦嘛,肯定多少会有点夸张的成分,但是肯定有原型,现在问题少年可不少,没准真有谁就有那报复社会的倾向呢?啧啧啧,造孽啊。”

  “你要非聊这也行,当爸爸的我就当是教育儿子了,你给我听好了,咱就先假设有这原型。”宋暮把胳膊肘架在赵匪肩上给他说教,“你都说了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就算这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假的,你也不能在这说,这不是对人家原型的二次伤害吗?再说了,关您什么事啊。”

  “嗨哟你当什么真呐!听说来的八卦不就是用来消遣的吗?原型又听不见!”赵匪翻他一眼,拆了盒盒饭。

  宋暮把他的手按回去,“赵匪,认真跟你说呢,别背后议论人,要有人天天议论你一星期不洗脚你乐意啊!”

  赵匪立马扭过头来瞪他,“那不是当时宿舍楼停水吗!谁像你!天天买矿泉水洗脚!娇气!浪费!”

  “嗯哼?生气吗?你八卦的时候管原因了吗?你这就是一高中的黑历史,刚才那可是一顶罪犯的帽子。”宋暮目的达到了,挑着眉看他,“你说问题少年不少,那校园霸凌就少吗?咱们没那本事阻止至少别雪上加霜吧,谁知道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的假的不关咱事咱就闭嘴,吃饭。”

  或许世界上还有很多像宋暮这样人,愿意去给陌生人一份善意,但宋暮是嬴朝遇见的第一个。甚至宋暮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表达了看法,都没有偏袒他一点,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嬴朝悄悄地挪到假山那边想看看是谁,却发现不是本校的同学,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扭过头来,嬴朝吓了一跳赶紧跑掉,但好在看见了正脸,真漂亮,还是个好人。至于旁边那个五大三粗的,他不稀罕浪费那一眼去看。

  “你看!这不就有小孩听见了吗?赵匪啊赵匪,你才是造孽啊。”希望没对那小孩儿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这可是祖国的小花骨朵儿啊。

  赵匪往自己嘴上扇了一巴掌,“草,我他妈以后再八卦一句我就把嘴砍了。”

  那时候嬴朝刚转学没多久,刚刚被另一个群体孤立出来,亲近伙伴的疏离,病情的恶化,杀人的嫌疑,他喘不过气来,一个陌生人微末的善意,都可以被奉为圣光。

  之后嬴朝就每天来图书馆这边,想偷偷看上一眼,但那个漂亮哥哥不是每天都在,学校为了学生安全,也发布了禁止靠近施工区的通知,他看过两三次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学校里的谣言还是没有散,小爸爸最近身体状况很差,他不想打扰,孙国川还在二中,放回家周都不在一个时间,而嬴赫眼里除了小爸爸其他人都不重要。至于陆仁,他也算是罪魁祸首吧,他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高三开学时,图书馆终于建成开放,学校感谢了几个合作方和赞助商,他记下了那几家公司的名字,一到回家周就挨家去找,然后从早蹲到晚,看有没有那个人会出来。

  他连名字都不知道,想要见面的想法却越来越强烈,慢慢地就不再只是想见面,慢慢地他嫌放假的时间太短,慢慢地他嫌自己的病太过累赘,慢慢地他开始逃课,只为了在一个个公司蹲守。

  等每个公司都守了个遍,他还是没有找到。对于那个人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心里的执念却越来越重,他承受着病痛和谣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在地下室和锁链的阴暗里,他只能看得见那个人穿着白衬衫的模糊残影。

  他不甘心,从头开始重新蹲守,高三的第四个月,他蹲守陌生公司的第三遍,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他变态一样尾随着人家,甚至在马路上追逐那人的车,他跟到了那个人所在的镇子,街道,小区。

  他听见街坊叫他小宋,他看见他喂楼下的流浪狗和流浪猫,他似乎是更喜欢狗,因为他总是愿意去摸摸听话的小狗,而不愿意去讨好警惕的小猫。

  嬴朝知道自己的贪婪,见了面就不满足于见面,知道了公司又不满足于只知道公司,他有时会大胆的跟上楼去,那人坐电梯,他就估算着电梯上下的时间判断那人的楼层,然后第二天去相应的楼层蹲守。

  嬴朝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可他是个短命鬼,不应该去给人添麻烦,他都不用想着怎样变成那人喜欢的样子,他不配,他连最基础的条件都没有,他连活着都成问题。

  他只敢躲在角落里,像一条只能生活在屋瓦间隙的蜈蚣,躲在对面的居民楼里窥视。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医生阻止了嬴赫继续将发病的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建议他去做那成功率15%的手术,又让嬴赫请来了专业的心理医生为他治疗。

  等他的心理状态恢复到了健康状态,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变态的事,可那时他已经填报完了距离那人住址极近的大学,那是他浪费掉自己的十几分去上的大学。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可活,能不能有机会和那人相遇在什么光明正大的场合,聊上几句天,说上一句我们说不定见过。

  后来,大学开学了,除了陆仁似乎没有人再在意那个离谱的谣言。但他的病不允许他拥有宿舍生活,嬴赫知道他在校外有租房子,干脆让他住到那里。

  当他又一次进到那间宋暮家对面的出租屋里,他拉上了所有的窗帘,杂碎了所有的相机、望远镜,锁起那些打印冲洗出来的肮脏罪证,在夜里隔着窗帘望着对面,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再见面了,我知道你离我很近,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就够了。反正在我这里,生命的最后几年,是你陪着我的,这就够了。

  *

  嬴朝觉得老天是真的心疼他啊,他都想好人生的最后几年要怎么过了,嬴赫却告诉他,找到了可以治疗他的Omega。

  他当然想活着,但他不想也不能去捆绑他人的生命,知道了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却不能去抓住那个机会。如果他还是几个月前那个变态,那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一个倒霉的Omega,但现在不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

  然后嬴赫把那个Omega的资料寄给给他了,他想看看是谁,然后去给人家做个提醒,毕竟嬴赫是个疯子,他不能害了无辜的人。

  但等他打开那份资料,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才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并没有恢复正常,原来自己还在生病。

  “爸,歪打正着了。”

  他不想做好人了,既能活下去又能和宋暮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同意了那段荒唐的婚姻,默许了嬴赫对宋暮人身自由的限制,假装与宋暮是初遇,假装没有见不得人的爱意,假装他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他的假装很成功,宋暮从没怀疑过他,还把他当做那个家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数不清放假回家那天他说了多少谎话,他把错都推给嬴赫,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无辜的短命鬼,博取同情,乞讨爱意。

  宋暮摔了他们的礼服,两次。宋暮撕了他们的结婚证,无数次。宋暮还说,他们这根本就不叫结婚。

  但是没关系,正常人都该那么想,而且他多难受都不能表现出来,他撑着表情和宋暮开玩笑。宋暮笑他黑,他就呛回去,心里却后悔自己怎么军训时没涂点防晒。

  宋暮在他的卧室里生活了一个月,给了他一种他们已经相爱多年的错觉,可下一秒宋暮就请求外出见朋友,什么朋友那么重要,男朋友吗?但这是宋暮让他帮忙的第一件事,他必须要做好,虽然做不到放人,但外出还是可以的。

  他给嬴赫发了消息,让他配合自己演戏,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发消息询问他们的位置,用以巩固自己的“受害者”人设。但嬴赫似乎不放心他,还提醒他别动恻隐之心,笑话,日思夜想的人到手了他还放走?傻子吗?

  那天他给宋暮栓上了铁链,那一瞬间,他第一次理解了嬴赫把舒微关起来的做法,还第一次握到了宋暮的手腕,一攥就红了,真漂亮。

  他见到了宋暮的朋友,五大三粗的莫名有些熟悉,但不重要,不是男朋友就好。他在那个朋友面前也没忘了人设,非常敬业的做着他的无辜大学生,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憨。

  后来宋暮状态不好,在车上就睡着了,他把宋暮抱到卧室,盖上被子,只敢偷偷地戳了下脸。宋暮很晚才醒,他知道宋暮坐起来吃饭了,假装睡着去靠近,最后成功睡在了宋暮躺过的位置,宋暮也不得不去睡自己的位置,他们两人就好像是间接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宋暮去书房找嬴赫谈话,自己疼的要命,实在撑不住就冲了进去,得到了一个拥抱,还利用宋暮的同情心得寸进尺。

  他和宋暮说嬴赫是个疯子,以后要通过自己和嬴赫谈话,这样就杜绝了宋暮从嬴赫口中得到真相的可能。

  他也去找了嬴赫,因为他记得宋暮摔得那两下礼服,所以他和嬴赫说取消订婚,可嬴赫为了事业和舒微根本不管他的想法,还让他强制标记宋暮一劳永逸。

  也在意料之中吧,自己只是嬴赫用来牵制舒微的筹码。

  他们从来不是一条线上的人,只是在宋暮这件事上有了细微的重合罢了,他想和宋暮在一起,嬴赫想让他活着。

  再后来,他们订婚宴,他发病了,他不知道宋暮和嬴赫谈了什么,他看不清台下宾客的脸,全身的皮肤像正在被无数把钝刀剐蹭,脑袋里像有刀片在跳,双手也不受控制的伸出去。他拼命地克制自己,终于在短暂的清醒中,寻到了一丝能让他安定的气息。

  他跪在地上乞求宋暮离他近一点,宋暮无动于衷,甚至背对着他,连看一眼都没有。他当时只觉得前几天的相处都是假的,宋暮没对他笑过,也没管他叫过弟弟。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他开玩笑,怎么今天心就这么狠呢?

  看我一眼吧,就看我一眼。

  不知道舒微跟宋暮说了些什么,宋暮冲过来抱住了他,怎么一会儿一个态度呢,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宋暮和嬴赫做了交换,并且在后颈添了一道伤疤,明明是最不想伤害的人,却一次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宋暮为了自由甘愿去伤害自己的腺体,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做了什么混账事。

  可宋暮依旧没有怀疑他,还对他越来越好,甚至带他去了家里。

  其实如果宋暮不提议带他回家的话,他也会想方设法让宋暮带他去的,他怎么可能让宋暮去他租的房子,那间宋暮家对面的房子。

  宋暮陪着他上学,给他抱着睡觉,一起上厕所洗澡这种无理的要求也答应。因为宋暮似乎最受不了他哭,只要他示弱,宋暮就会心软,那就哭吧,反正发病期最不缺的就是眼泪。

  发病期的自己脑子有些短路,有时候会反应迟钝,总是差点说漏嘴。他故意在宋暮车上提起自己转学到一中的事,宋暮记得一中,记得和学校图书馆的合作,但不记得自己,或许也忘了“高中杀人犯”的传闻,那句可能我们见过也得到了否定。

  第二次发病的时候,如果宋暮没有打断他,他就要说漏嘴了。他向宋暮认错说“你本来就没必要帮我,我还害你被关了那…”

  可宋暮一句话就让他从头冷到了脚,他说“闭嘴,你爸关的我你揽什么责任”。是啊,宋暮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受害者才愿意对自己好,才愿意帮自己,如果知道了实情,那他是不是死定了。

  他越是贪恋宋暮给的温暖,对于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越是恐惧,内心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之后和宋暮相处的每一天,都是在自我拉扯。

  他卑劣的想出了新办法,等宋暮也爱上他的时候再坦白,那时候宋暮能怎么办呢?无路可退。可宋暮就是擅长泼冷水,因为对本能的抗拒,宋暮连朋友的范围都没把他划进去,还提什么爱?

  对他这么好还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宋暮的心外边是砌了多厚的墙啊。这回他是真想哭了,他也真哭了,把撒娇讨宠练得炉火纯青,还好,成功把自己踢进了朋友那一栏。

  后来的日子里,他也不是没想过坦白,可宋暮对他太好了,好到只要有一点冷淡他都受不了,对于宋暮知道实情后的反应也是愈加惧怕。

  所以在看见陆仁的那一刻,他快步走了过去,陆仁跑了,他告诉宋暮说那人他不认识,又是一个谎。

  可宋暮还是知道了,他怕了,他怕宋暮因为那件事对他心存芥蒂,更怕宋暮会察觉的欺骗,可宋暮没有,时隔两年多,宋暮用“有的畜牲,死有余辜”再一次把他从自我怀疑的怪圈里拉了出来。

  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好?可善良招来了变态,明明是变态的错,却很可能让人后悔善良。

  自那以后,他更不想放开宋暮了,没多疼的伤口也疼了,发病期外的日子也要人陪了,乱吃醋,乱提要求,一面亲近,一面试探底线,面上越嬉皮笑脸心里越痛。

  “如果你发现你的男朋友瞒了你很多事情,你会和他分手吗?”

  “你会因为一件事否定我的全部吗?”

  他期待着宋暮能有一点原谅和不在乎的意思,但宋暮的每一次回答都让他如坠冰窟。宋暮不仅是喜欢听话的小狗,他还喜欢听话的小孩和一切在控制之内的事物,那他这个掌控之外的骗子该怎么办?

  纸包不住火,舒微已经知道了,还让他不可以像以前的嬴赫,可他已经像了,该怎么办?

  他还是太蠢了,越不安越试探,明显到让宋暮有所察觉,当宋暮那句‘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传进耳朵里时,他再也瞒不住了。

  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所以啊,说出来吧。

  *

  嬴朝在沙发上坐着,为自己交出去的“供词”忐忑不安。

  宋暮捏着那张纸,看着最后那几行字,真她妈欠揍。

  【哥,我都说这么多了,也不怕你知道更多了。

  我知道我不是个东西,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我才敢说,还有,我知道我发病也就这两天了,我觉得你不会不管我,我才敢说。

  我真的不是个东西,我没良心,我知道错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宋暮觉得这两张密密麻麻写了正反两页的纸真可怜,先是被嬴朝的眼泪砸了个透,再被揉皱了边角,现在又被他揉成团砸在了嬴朝胸口。

  他记得自己说过,如果被骗了,分不分手不一定,生气是一定的,所以他现在生个气非常情有可原。

  说实话就是看这白纸黑字写出来了他都没想起来,自己和某个五大三粗的赵姓男子还在一假山后边说过那么些个话,他也没察觉过自己被跟踪窥视过那么长时间,现在除了有点背后发凉倒也没什么其他感觉,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喜欢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即使嬴朝曾经像个变态一样的喜欢他,但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或伤害,再加上他那点可笑的喜欢,他真的可以不在乎,甚至为此有些不合时宜的高兴,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得的到一个人那样深刻的喜欢。

  反正这件事只涉及他一个人,而且当时嬴朝正受着那些流言的打击,精神状态不好,只是生病了罢了,他可以犯贱到原谅,毕竟已经喜欢了,有什么办法?

  但是结婚这件事不行,这件事耽误了他的工作,打乱了他的生活,让他被监禁了一个月,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伤害了他的家人和朋友。嬴赫是怎么控制他父母,是又如何拿着“物质补偿”让他的父母卖儿子的,他不敢去想。

  从前他以为那都是嬴赫的错,所以他让父母去接受嬴朝,不要迁怒于小孩。现在呢?嬴朝是罪魁祸首之一。

  可能嬴朝也没能力去管嬴赫会怎么做,即使当初嬴朝拒绝了也会是一样的结果,而且嬴朝除了默许和说谎,好像也没干什么,但这件事里嬴朝也参与了他就心里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虽然低着头,但是看他不停砸在衣服上的泪水也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就不该看这一眼,一眼就能心疼。

  “哥…”

  “别叫我。”明知道这眼泪不过是发病期的产物,明知道这眼泪都可能是假的,他还是看不得。

  宋暮叹了口气,要是嬴朝把这两张纸写完,然后递给他就走,那他可能得气死,可嬴朝就坐在这儿,可怜巴巴的掉泪,生气归生气,心疼也是真心疼,甚至能为嬴朝想好无数个理由开脱。

  “哥…”

  “哥你说句话…”

  嬴朝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他真的怕了,为什么宋暮永远都那么平静,他希望宋暮能打他一顿骂他一顿怎么都行,就是别不说话。身体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想坐到宋暮旁边,想抱着宋暮。

  虽然嬴朝纸上写的云淡风轻,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就把握宋暮还愿意管他,他写到最后甚至有点自暴自弃,自己都在丑化自己,那几句话他连看都不想看。

  宋暮就坐在嬴朝对面,办公室里安静的要命,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这事也不算小,要是不让嬴朝长长记性就这么过去了,他怕以后又被玩得团团转,他也是强压着火,谁被骗这么久能不生气?

  但是嬴朝现在就是想要他打骂,好像那样就能减轻一点罪孽,他才不会让嬴朝如愿,嬴朝最好愧疚一辈子,永远都别离开自己。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给你听啊。”

  “哥…”嬴朝抬起头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怕的时候,“你别这样…”

  “我怎样了?你不是说我想怎样都可以吗?”

  宋暮觉得虽然被骗的是自己,但最后赢的也是自己,一个甘愿被囚的自首罪犯,比一个年轻恋人要听话多了,但这不耽误他生气。

  “嬴朝,我对你产生的感情,是以你在这场婚姻里也是受害者为基础的,现在这个基础没了,我这点感情的落脚点也没了,你让它们去哪?”

  “如果我早知道这里边还有你一份,我去死也不会救你。”

  宋暮知道这两句话说得狠了,可不狠点怎么长记性?

  “结婚之前的那些阴沟里的事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那不对,但说实话我不是很在意,反正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也改了。”

  “但结婚之后的事你要我怎么办?你对我说过几句真话啊?啊?”

  嬴朝的外套被自己攥的不能再皱,嗓子像被人掐住,只能发出沙哑的气声,说不出一句话。他确信自己发病了,但因为宋暮离他并不远,所以他不至发狂,可又没有信息素安抚,他疼得要命。这是一次意识清醒的发病,除了疼什么都不剩。

  宋暮不知道嬴朝怎么了,哭也不哭了,抖也不抖了,他只是得到了沉默。在那坐着一动不动是什么意思?哪怕说句对不起呢?说出实情了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你他妈什么意思?字面上还会给我道个歉,写完了就没事了吗?现在是连句话都懒得给我了吗?”宋暮越想越生气,站起来一脚踹在沙发上,扬起手来扇过去,却还是没让巴掌落下去。

  他突然有点委屈,怎么好像做错的人更可怜,怎么连自己这个受害人都舍不得打上去,明明是他被骗了,他就不想哭吗?难道不应该是嬴朝来道歉来哄人吗?现在算什么。

  “你叫我说话,我说了,我多听话啊,我多贱哪!啊?!你他妈的做了这么多错事我还在给你找理由!你呢?连一句道歉都不愿意给我!”

  嬴朝能听见宋暮的吼声,但是却好像隔了很远,他动不了,说不出话,他当然想道歉,他想说对不起,想说以后绝不再说一句谎话,想说随便宋暮怎么处置他,可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发病的感觉这么奇怪,感觉像已经死掉了一样。

  “我欠你的吗?我活该喜欢你吗!?”宋暮看着嬴朝无动于衷就气不打一出来,现在是连哭都不愿意哭一下了吗?他伸手去抬嬴朝的脸,触碰到满手冰冷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正常人绝不该有这种温度。

  “弟弟?!”

  他低头去看嬴朝的脸,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嬴朝张着嘴,脸上表情是僵的,眼神涣散,他赶紧去关上办公室的门,跑回来抱住嬴朝释放出信息素,拿着遥控调高空调的温度,掏出手机给嬴朝的医生打电话。

  “你…你别吓我啊…”宋暮手反复搓着嬴朝僵直的胳膊,紧攥着衣角的手异常僵硬,连掰都掰不开。

  宋暮低头用嘴唇去贴嬴朝的侧脸,想感受到一点温度,天知道嬴朝说出那些事情用了多大的勇气,做到坦白已经很难了,爱他妈骗不骗吧,活着都不容易了还要什么别的,他认了。

  “傻弟弟,你也不会写点漂亮话,你把自己写的可怜点不行吗?”

  宋暮得不到回答,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催医生,十几分钟后,嬴朝才慢慢恢复了一点,至少眼神是清明的了。

  医生来了之后屏住呼吸给嬴朝打了一针赶紧跑了出去,宋暮也慢慢收了信息素。

  良久,嬴朝恢复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他知道刚才宋暮想打他来着,没下得去手。第二件事就是把吓了一跳的宋暮揽进怀里,给他抹掉眼泪。他还想道歉,可是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

  宋暮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的,也伸手抹了抹,带着鼻音嘟嘟囔囔的,“你跟我道歉,就对不起就行,说了我就原谅你。”

  嬴朝试了试,还是不行,他急得掐了自己脖子一把,终于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音节。宋暮有点不知所措,怎么说不出话了?他立马站起来想去找医生,却被嬴朝拉了回去。

  嬴朝拼命地想说点什么,眼泪都急出来了,宋暮赶紧捂了他的嘴,“不急不急,不说了,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听话,我叫一下医生,马上回来。”

  嬴朝指了指宋暮的手机,让他打电话叫,人别走。宋暮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智商为负,赶紧打了个电话,结果医生就在门口呢,他都听见门外的电话铃声了。

  医生试探地闻了闻,已经没有野茉莉味了才进来。

  “医生,他为什么说不了话?”

  “安抚中断的正常现象,过一会儿就好了,嬴朝已经接受过多次安抚,一旦终止,后果非常严重,所以我还是建议做手术。”医生在嬴朝胸口按了按,“现在放弃信息素治疗还来得及,继续治疗下去,再出现中断情况,后果更严重。宋先生,我知道您的处境,我会再和嬴先生谈一谈的,毕竟给陌生人24小时的陪伴的确强人所难。”

  “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但我们不是陌生人,他是我男朋友。”宋暮答应过做到24小时陪伴,却在嬴朝第二次发病的时候让嬴朝咬伤了自己的手臂,这次又让嬴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这是嬴朝的命,他才最该道歉。

  “人命关天,还是希望两位都能慎重,我告诉过你们情侣治疗失败的案例,我会再和嬴先生商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