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即, 周阳提前一天回南城。
顾青闻送她到机场,一番嘱咐后,眼看时间还有一点时间, 周阳不禁问他。
“你呢, 在哪过年?”
顾青闻看了她一会, 说:“大概会去母亲那边。”
她想了下:“你……阿姨在哪座城市?”
顾青闻抬手, 将她散落在脸侧的散发拨到耳后,闻言:“北城。”
“有点远, ”不过她又想到了什么,笑着说, “那件风衣可以派上用场了。”
还未等顾青闻答复,她自顾自地说:“不过那件风衣大概也抗不了什么冻, 你记得加件羽绒服。”
顾青闻笑了笑:“好。”
两人又说了会, 临别前, 周阳望了他一会, 须臾,叹了口气, 抱住他:“顾青闻, 新年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拥抱一个男生,好像也没想像中的那么难。
周阳呼了口气。
顾青闻先是被她的这一举动弄得有些状况外,这和平时时刻与人保持距离感的周阳很是不同。不过环在腰间的力量似乎又紧了些,他很快回过神, 抬起手, 悬在半空中一会,转而放在她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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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城,周阳便彻底闲了下来。原本以为今年会忙碌一点,但是因为爷爷和大伯在北城的事情走不开人, 今年的老宅倒是没往年的热闹。
家里少了进进出出过来拜年的人,周阳也不需要跟在周思容后面应对。吃过团圆饭,她悠闲地坐在客厅,抱着手机和顾青闻聊天。
顾青闻还在临城,正在实验室忙着。
这会是他吃饭的时间。
周阳不忍占用他用餐时间,怕影响他后面的工作,继而打乱接下来的安排,她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他那边很快回过来。
周阳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周思容说:“阳阳什么事这么开心?”
“有吗?”她熄了屏幕,抬起头。
时寒从饭厅那边走过来,在她旁侧落座:“当然,今晚一顿饭下来,你看了多少次手机?”
周思容补了一句:“还笑得很甜蜜。”
一时间,周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末了,她抱住周思容,窝在她的怀里:“奶奶,你怎么和姐姐一起欺负人。”
时寒瞥过来一眼,提醒道:“你的手机震了。”
周阳脸更红了,将手机拿起来调成静音。
周思容见她这样,在她的膝盖上摸了摸,忽然说:“可以把他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周阳浑身一僵,随后,她坐直了身体,声音低得微不可闻:“会不会太早了点?”
此话一落,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时寒笑着摇摇头:“阳阳,你还不是奶奶的对手。”
周思容和蔼地看着她。
周阳扶了扶额,有些苦恼怎么被周思容给带偏了。
后到的周嘉容见几个人脸上表情各异,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周思容旁边坐下,她抓过一个抱枕,圈在怀里:“妈,怎么了?”
周思容看了眼周阳,颇有含义地说:“问阳阳。”
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一旁脸色红得不像话的周阳。
“阳阳,你发烧了吗?”她伸手就要摸周阳的额头。
周阳身体往后撤,闭上眼,不知如何作答。
周嘉容转而看向时寒,时寒只回暧昧的一笑。
她想了想,眼睛微眯:“阳阳,你有情况?”
周阳用抱枕埋住脸,任她们怎么问,愣是不吭声。
周嘉容见样,同在座的母亲和时寒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人心下都明白,周阳这回是真的有情况,看她这会的神态反应,阵仗还不小。
过去几年,她们从来没见过周阳这副模样——
仅仅是一点风吹草动、一点调侃就害羞得不像话。
更有甚者,她们从来不曾听周阳谈起有关异性的一点事情,哪怕是朋友之间的一点小事情,都不曾听她提起过。
家里每次说到恋爱婚姻等事,周阳总是安静的那一个,她似乎在听,似乎又没有在听,但是无一例外,她从来都不参与到话题中。
今天倒是难得的,因为周思容的一个无心之举、一句玩笑话,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见她似乎没有详谈的意思,几个人也没在这上面多加纠缠,转而聊起了其他事情。
其中,特地谈到了一件事。
周思容打算初四去北城。
周嘉容对此没热太大热情:“妈,初四我有约了。”
周思容说:“是怕你爸又念叨你吗?”
周嘉容一脸无所谓:“是,我最近谈了个小男朋友,我怕他又要对我念经了。”
闻言,原本想着事情的周阳,不由得多看了周嘉容几眼。
后者捕捉到了她的目光,手托着半边脸,笑得很是喜乐:“阳阳,这谈恋爱可是很快乐的。”
周嘉容从年轻就崇尚谈恋爱,男朋友一拨换着一拨,但她从来都不认真,谈婚论嫁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对方一旦有结婚的念头,她立即及时损止。
按她的话来说,女人的一生不必要用婚姻困住自己。
这种近乎只取悦自己的恋爱观,周嘉容的父亲并不认可,认为她都四十好几的人,还这么不成熟,不稳重。
周嘉容轻描淡写地一句回过去:“爸爸,我只是在男人的心态去对待恋爱,及时行乐而已。”
父亲被她气得半年不和她说话。
周嘉容也无所谓,继续我行我素,游玩人间。
此时,周阳听着她的话,想了老半天,点点头,像是在赞同她这句话。
周嘉容会心一笑,挪了个位置,挨着她坐,和她咬耳朵:“是去年和你打电话的那个朋友吗?”
周阳点点头。
她又问:“他长得帅吗?”
周阳寻思片刻,点点头。
周嘉容拍拍她的肩膀:“长得帅就行,既赏心悦目,又有益于后代基因。”
周思容原本和时寒在商讨初四去北城的一些安排,一听这话,摇头笑笑:“你知道这么调侃阳阳,那你自个呢?”
周嘉容耸耸肩,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我又不结婚不生小孩,考虑这个做什么。”
周思容起身,叹了叹气:“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母亲一向以她喜乐为主,不大干扰她的个人私事,不像父亲三不五时总要念叨她。周嘉容见好就收:“妈,我爱你。”
“别,我受不起。”说着,周思容起身,“年纪大了,熬不住了,我先去休息了。”
“妈,我陪您上去。”
周嘉容扶着周思容上楼,楼下的客厅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气氛安静了不少。
周阳靠着时寒说了会话,说着说着,难免提到了徐风林。
时寒说:“他现在在洛杉矶有得忙。”
周阳微微迷惑。
“没个几年脱不了身。”时寒声音很是平静,“最近几年他大概不会回国内了。”
周阳震住,对此有些不可思议,她想不明白徐风林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起初听周思容说他今年有事不回来过年,她暗自庆幸。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他的家,他不回来过年,她不能侥幸。否则太过冷血。
思来想去,她干脆不想,毕竟前有爷爷和大伯因为公事滞留北城,徐风林大概也是因为公司上的事情。
这会听到时寒这么说,她有种事情似乎不简单的感觉。
不过还未等她想明白,时寒的下一句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初四一起去北城吗?”
周阳犹豫了下,“去。”
时寒拿出手机:“我让周叔安排一下。”
时寒一边抱着手机打字,一边说:“一月份的时候,有段时间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一月份……那会她正和徐风林对抗着。
周阳琢磨了一会,说:“那阵子公司的事情很多,我一直关静音,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
撇脚十足的理由,时寒倒像是信了一般,说:“我那段一直在挪威出差。”
“挪威?”
“嗯,”时寒说,“那边有个项目,之前接手的人离职,临时找不到人,我只好自己上。”
周阳思索片刻,她问:“大约什么时候开始的?”
时寒笑:“你出国出差那会开始,最近才结束。”
时间这么凑巧,难怪她之前联系时寒时,一直联系不到人,原来不止她联系不上时寒,时寒也不能联系到她。时间和事情不可能这么凑巧,仔细一想,周阳便知道是徐风林的做派。想必时寒也是这么想的。
夜里,周阳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手机,她和顾青闻的消息页面留在一小时前。
顾青闻初一到北城,到时会在北城留到初六才回临城。
周阳翻出日历表,按照周思容一贯的习惯,大概会在北城留到初七。
还有几天就能见面了,她把手机熄了屏,放在一旁,闭上眼,没过一会,倒是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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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到了北城,周阳跟着周思容拜访了很多人,这两天喝的茶比她过去一年喝的都多。
期间,有不少长辈见她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便寻周思容问了她个人情况。
每年总少不了这么一个环节。
周思容闻言笑了笑,说:“听说最近处了个朋友。”
那人见周阳有对象了,也不再多问,打了个转,话题随即跳到其他地方去了。
周阳想着,原来处对象还有这么个用处。
回家路上,周思容说:“那是自然,大家都关心自家子女的婚姻大事,到了年纪免不了要向身边打探有无合适的人。”
周阳便说:“这点上奶奶和别人不一样。”
家里除了大伯结婚养儿育女,周嘉容和徐风林却迟迟无结婚的打算。周思容从来也不催,要是爷爷催了,她还会责怪爷爷,久而久之,爷爷便不怎么提了。只是偶尔还是批评一下周嘉容和徐风林的个人情况。
周思容说:“嘉容的性子太开放了,她不适合传统的养儿育女,倒不如随了她的性子,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错。至于风林,”她顿了下,“执念太深,不结婚也罢。”
周思容看得太过透彻,又对传统世俗不在乎,她能看得这么开,周阳无话可说。
直到初五下午,周阳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
她和周思容说:“我去见下朋友,晚点才回来,您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有带钥匙。”
周思容只是拿给了她一张卡,是北城有名的一家私厨的VIP卡,出入的非富即贵。
她一时不好接过:“这个不太合适。”
周思容放到她手心:“难得来北城一趟,自然要吃点北城的老味道。”
周阳只好接过。
她和顾青闻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她到的时候,顾青闻已经在店里了。
“我以为我会先到的。”她说。
顾青闻替她拂去衣服上的小雪花,说:“正好在附近办点事。”
周阳笑:“你确定不是提前到了这里等?”
她这么一说,顾青闻笑而不语,等于是默认了。
周阳心里的喜悦更甚。
晚上他们去的是周思容介绍的那家私厨用餐。
环境很不错,清幽安静,用餐的人也都小声说着话,周阳和顾青闻慢慢用着餐,不时配着小酒吃菜,倒是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晚餐。
吃完晚餐,两人商量着下一步安排,周阳不大喜欢到人多的地方,这是她和顾青闻第一次一起过年,颇为特殊。
她不想凑到热闹的地方,在拥挤的人群里度过这个美妙的夜晚。
于是她说:“要不我们就随处走走?不用特意往热闹的地方去。”
顾青闻大约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拿手机调出地图看了看,附近倒是有不少胡同小巷。
他自然地牵住周阳的手,往热闹的反方向走。
胡同小巷人很少,格外安静,隔着墙,外面的说话声车声倒是清晰地传到了墙内。
周阳说:“像不像偷听的两个人。”
顾青闻答:“是两个闲人。”
温度实在有点低,说话间,眼前一片白雾。
周阳朝顾青闻那边靠了靠:“以前很喜欢看雪,后来等真的见到了雪,才知道原来真的只是喜欢看雪,要是长期生活肯定遭不住。”
顾青闻倒是有些不认同:“住的时间长了,倒也还好。”
说着,他抓过她的手,脱了手套,往他大衣的口袋里放。
小小的口袋里兜着她和他的手,没一会,互相温暖了彼此。周阳不禁抬起头,眼睛看着顾青闻。
他被她看得久了,笑道:“注意看路。”
她说:“有你在看。”
他被她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那也得看路。”
周阳不听,她望了下四周,原来已经走到胡同的里处,离外面很远了。这里已然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有的只是两人的脚步声,以及胡同两边住处各家各户传出来的声音。
她突然想做一点出格的事,做一些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忽然说:“顾青闻。”
她很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有种特别的亲昵感。
顾青闻低下头看她。
就是这个时候了,周阳伸出右手,圈住他的脖颈往下按,与此同时,她踮起脚尖。
嘴唇触碰到他的嘴角时,周阳的第一个念头是,冷。
但这种冰凉的触感,使得她更为清醒,也更加地有勇气。
顾青闻的眼睛此刻正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很深,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测。
周阳不再多想,又迎上前,这回她亲的是他的眼睛。
依旧是冷。
她伏在他的胸口,止不住地笑:“顾青闻,你心跳有点快。”
“嗯,”顾青闻颇为淡定。
周阳笑着笑着,听他这么平静的口吻,不由得皱眉。
她仰起头就要看他,准备再调侃他几句,顾青闻却低下头来。
她的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她的眼里,尽是他带来的黑暗。
她和他,密不可分。
过了会,周阳接近呼吸不畅,顾青闻才放开她。
他眼里含着笑意,说:“周阳,你的手有点抖。”
周阳瞪了他一眼,抓过他的手,强词夺理:“你的手很冷,我暖和暖和你。”
顾青闻将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收紧放进口袋,过了会,他说:“好像我的手也有点抖。”
周阳暗暗地使劲握紧他的手。
他说:“嗯,好像又好些了。”
还是一副正经淡定的模样。
她不是他的对手,周阳决定不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