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闻接完电话, 刚走出没两步,手机又响了。
本以为是周阳有事回拨过来,等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张朝”两字, 他一时理不清自己为何会有“周阳可能会回拨”的猜测。
张朝在那边叫苦不迭:“师兄, 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青闻淡声:“中旬左右。”
“请问具体时间是?”
“实验遇到难题?”
怎么每回他问顾青闻事情, 对方总会误会他遇到难题了?张朝心里苦啊:“师姐简直太牛了!”简直是实验战斗机。
顾青闻:“她给你出难题?”
“倒也不是, ”张朝弱弱的,“南城本来是我和唐老师去, 为什么最后换成师兄你了?”
“唐老师家里有事。”
张朝:“那我可以跟你去。”
“不用。”
“为什么?”跟顾青闻接近久了,他越发大胆。
“你的费用留着买你下次的课题材料。”
张朝:“!!!我可以自费。”
顾青闻略微头疼, 揉了揉眉:“你这次的实验结果可不是这么说的。”
打扰了,张朝:“……师兄, 师姐叫我了。”
顾青闻看着黑压压的屏幕, 想到张朝刚才说过的话, 他低头笑了笑。
回到餐厅, 朋友问:“女朋友的电话?接这么久?”
顾青闻笑意淡淡:“一个朋友。”
“以前怎么没见你接过这么久的电话,脸色还这么喜悦。”
顾青闻略略失笑:“有吗?”
“眉毛都快飞上天了, 真的, 毫不夸张。”
说话间,朋友的妻子孩子回来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朋友道:“我这老同学铁树开花了。”
对方:“恭喜你,说不定下次再见面你也拖家带口了。”
顾青闻笑笑掩饰过去。
临近七点, 他们才从餐厅出来。
几人在路口分别, 朋友说:“不如去我那边住一晚,房间有的是。”
晚风迎面袭来,顾青闻被砸得闭了下眼:“明天还有其他安排,下次再打扰。”
小孩在一旁闹, 朋友也不再多加坚持,只说:“那下次再见。”
告别朋友,顾青闻逆着浩浩人流,踏着夜色往酒店的方向走。
回到酒店,他第一件时间将问题反馈编辑成邮件外加一份资料抄送给院里负责人,邮件发送成功后,他坐着一动不动。
隔了一会,门外走廊传来行李拖动的声音,他恍然回过神合上电脑,转身收拾个人行李。
他行李不算多,除了必要的仪器工具,个人的换洗衣物只有两套,外加一套洗浴用品,稍作整理后行李箱一拉随时能走人。
打理好个人卫生,入睡前他发了一条信息,等了十来分钟,手机灯一亮,顾青闻打开一看,是他想要得到的回复,不禁眉眼一松。
-
次日,周阳一行人驱车上山度假。
途中,周阳侧目望着环山的景色,一旁的周嘉容收起手机,说:“风林公司有事,晚点来。”
周思容闭目休息,对此没有说什么。坐在副驾驶的时寒转过头:“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有的话他也能解决,”周嘉容不当回事,“我们先玩。”
他暂时不来,周阳倒彻底地松了口气。
安置好行李,周嘉容问:“爬山还是泡温泉?”
这会,外面温度还不是很高。山里木林多,地上稍显湿润。周思容说:“先去附近走走。”
附近有座小山峰,上下来回一趟差不多一个小时。往年来,她们都会走一回。
周嘉容和时寒走在前面,周阳陪着周思容落在后面慢慢走。周思容毕竟年纪大了,每次都是爬到半山腰,原地等待其他人回来而后才一起下山。
去年是周嘉容在山下陪着,今年换成了周阳,她笑着说:“昨天逛得太累了,你们去吧。”
周嘉容笑她:“平时要多运动。”
时寒倒是说:“我们很快下来。”
两人离去,周阳和周思容坐到一旁的岩石,一边吹着山风,一边聊天。
周思容问:“最近工作得怎么样?”
这几天在家,人多,你一句我一句,两人还没好好坐下来好好聊过。
周阳答:“还可以,偶尔犯些小错误。”
“对工作没什么影响吧?”
“之前有过一次比较大的。”
“之后解决了吗?”
“嗯,出单之前及时更正,对后续没什么影响。”
周思容拉过她的手,揉了揉,说:“你就是实诚,问什么说什么。”
周阳附下脸,贴着她的手背:“我知道您关心我。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实话实说,不能让您胡思乱想。”
“你这孩子,”周思容替她将拂到前额的头发别到耳后,过了一会,才说,“虽然我们家里不强求每个人的终生大事都要有个结果,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周阳默了一会。
周思容又道:“不强求,不要有压力。”
她的声音有着岁月后的平然,句句听来格外舒坦。
周阳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整张脸贴在老人家的手背,滚烫的泪水滴在上面。
泪水就这么悄无声息,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明明时寒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伤感,反而是在透露她的小秘密,她隐藏在心底的情感。
周思容抚摸她的侧脸颊,无声无息地配合她的眼泪。
周阳眼泪落得更凶了,她童年不曾得到的抚慰,这十多年来,被周思容周家的人一点一点地在填满。
她何德何能。
哭声中,周阳几乎是颤抖着问:“我能得到幸福吗?奶奶。”
——我配吗?
她咬着唇,深深地感到了一种来自十多年前埋藏下的恐惧。
“你没有错,当然可以。”周思容用着温暖的语调道,“陈年往事,不足挂齿,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前不久,有人也是这么跟她讲过——不足挂齿。
周阳哭声戚戚,在静谧的山林里,无形更为悲伤。
她哭了多久,周思容就陪着她沉默多久。
最后,周思容意味深长地说:“阳阳,不要试图考验人性。”
上午爬山赏阅风景,下午她们打完羽毛球,接着又去泡温泉,晚上用完餐,她们在草坪上搭了帐篷,看山上的星空。
徐风林再一次来电,晚上不上来,明天一早再过来,让她们注意安全。
山里夜露重,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
周阳窝在帐篷里,想着上午和周思容的对话,滚来滚去。
时寒一下子看出她的异常:“有心事?”
她倒没隐瞒,直接说:“姐姐,如果你有想见的人,你会怎么做?”
时寒不作她想:“当然是跑去见他。”
周阳滚到一半,停了下来。
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时寒见她不是说说而已:“阳阳,现在是晚上,我们还在山上。”
周阳坐起来,低头将手机翻来覆去:“他就在南城。”
“阳阳,”时寒惊呼,但眼里有似有泪光,她将周阳抱住,“你怎么这么傻。”
周阳抬头,望了一眼帐篷外的星空,它们是这么地璀璨,不像她,始终有抹不去的暗淡。
时寒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他在哪里,你知道他的位置吗?南城这么大,下山一趟可不远。”
“我不知道,”周阳摇头,“我只是这么想了。”
静了一瞬,时寒认真问道:“你真的想见他,现在?”
“嗯。”周阳声音哑哑的。
时寒想了一会说:“打电话给他,问清楚他在哪,反正我们有车,跑不过去,开车总可以。”
周阳定睛看她,时寒笑着说:“别害怕,我陪你。”
在时寒的鼓励下,周阳打开了手机。
思来想去,她没打电话,因为怕他此时就在忙工作,于是用微信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她和他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个礼拜前,说着邮件的事情。
等待回音的过程是如此地漫长,一秒就像一个世纪,实在折磨人。
晚风拂过,吹散了几分冲动,带来了几分清醒。
周阳自嘲:“是不是太冒犯了?”
“不会。”
周阳抬眼。
时寒说:“爱情它就是一种冲动,没有冲动它就不存在。你只要把你的心意传到就可以。”
周阳轻声:“是这样吗?”
“阳阳,每个人的心始终年轻,很多人渴望爱情的冲动。你按着你的心去走,不要问,一直往前走,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的机会。”
“我……”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震了震。她看着时寒。
时寒鼓舞她:“肯定是他回你了。”
周阳的手在颤抖,她的呼吸微微急促。
“大胆点打开看,不然接下来你注定一夜无眠。”
周阳深深呼了口气,将手机翻过来。
聊天界面上,多了两条白色为底的信息,就在她的绿色左边底部下,一左一右,像个无声胜却有声的追随。
她哭着笑出声,放下手机,抱住了时寒。
下山时,时寒以想吃烧烤为由和周思容二人说了。
周思容说不掺和她们年轻人的事,叮嘱注意安全。
倒是周嘉容疑惑:“怎么突然想吃了?不早说,昨天把食材一块买了。”
时寒说:“就是突然的事情,不可预料。”
周阳听着,总觉得时寒话里有话。
周嘉容惋惜:“我都洗漱好了。”
时寒道:“我和阳阳一起作伴,早去早回,要不要给你带一点回来?”
“不用,”周嘉容从帐篷里伸出脑袋,“你明明知道我刷牙后不吃东西。”
时寒看周阳:“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璀璨星空下,周阳但笑不语。
顾青闻此时就在隔壁的山上,两人约在山脚下见面。
路上,时寒坐在副驾驶,问:“这么晚他在寺庙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阳收到他的定位时也有些困惑。
时寒转过脸,开玩笑:“他是不是要出家?”
“姐姐,你别闹。”
时寒沉浸自我:“一个遁入佛道的男人因为一个女人,中途放弃了。阳阳,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美?”
周阳开着车,无奈笑道:“姐姐……”
行过一段下坡路,远远地,周阳便看见了一个男人站在一辆车旁,时不时朝自己这个方向看。
车速缓缓变慢了。
时寒注意到周阳的眼神,她看了看前方的车和人。
“是他吗?”
周阳停下车,紧紧把着方向盘,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他。”
是他。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人是他。
“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周阳更加用力地抓紧方向盘,手背筋骨明显。她看着玻璃外远处的人影,一眨不眨地。
“我害怕。”她是如此地直白。
时寒伸过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玻璃外,那道人影离开车,略带不确定地朝她们这辆车走来。
“他过来了。”时寒说。
他每走进一步,周阳的心就跳得更快,它比她更为迫切,也更为坦诚。
周阳侧过来,贴着时寒的手背,贴了有一会,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
过程利落干脆,和前一秒的犹豫,判若两人。
时寒坐在车里,看着她朝那个男人一步步走进,那个男人也走向她。
她想起大三那年的冬天,漫天大雪,大地一片白茫茫,而她全心全意奔赴一个人。那个人就靠在车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主动踏出一步。
而现在,在她眼前,他们走向彼此,这多美好。
-
离了两步远,周阳停下。
夜晚,山脚下的车道上时不时有车穿过,纷纷扰扰,终是化为一片寂静,落在两人之间。
顾青闻看着她,脸上略带笑意。
他笑,周阳也跟着笑了下。
她抿了抿唇,说:“刚刚在山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面的人怔了一下,后又问:“什么事?”
她指着他的右手:“那天我是不是咬了你的手背?”
顾青闻抬起手,将手背展示给她,说:“没什么大碍。”
路灯不是那么明亮,周阳看得不大真切,她走上前一步,定神仔细地找了会。
如他所言,手背没有任何痕迹。
她说:“没事就好。”
顾青闻掠过她,看了一眼远处的车,问:“这条路好不好走?”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周阳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走向你的这条路好走吗?
她回头,望了一眼坐在车里的时寒。对方朝她笑了笑。
她也笑了一下,转回来,说:“路上有灯,路很平。”
顾青闻低头几秒,再抬眼时,他已是另外一副模样。
很明朗。
他说:“刚刚我在山上见我母亲。”
周阳想起那天问他国庆回老家吗,他说会考虑。可是他说过老家在平城。
不过当下她只问:“是不是打扰到你和阿姨团聚了?”
“并没有,”夜色下,他的声音格外明晰,“我下来的时候她正要收拾睡下。”
周阳放心了:“幸好。”
顾青闻顿了几秒,又说:“母亲每年会去寺庙住几天,今年正好在南城。”
他是一如既往的细致,总会在一些事上及时解释。
周阳:“我和家人每年都会来这座山住一个晚上。”
顾青闻说:“这次很巧。两座山离得不远。”
是很巧,巧到她一路开车时,整颗心都在雀跃,像走在云层上。
但更像在做一场梦,眼前的人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山风拂过,飘散了脸上的热度。
周阳问:“你在南城留到什么时候?”
“今晚,明天飞去海城。”
“这么急?”
“嗯,”顾青闻说,“那边的船仪器出了些问题,需要人手。”
周阳犹豫了下:“你要出海?”
“这次不用,船在码头。”
周阳呼了口气:“你注意安全。”
“会的。”
话毕,两厢静默。
今夜的碰面就是一场临时的决定,没有任何铺垫,相对沉默也在意料之中。
周阳低下头,看着柏油路地面。
是她把人约出来,可是见到了人,悬着的心落了地。某块空缺,某种思念,慢慢被填满,她也就没什么想问想说的了。
顾青闻回到车里,从后备箱拿出三瓶矿泉水,返回,旋开一瓶递给周阳。
“谢谢。”周阳右手接过旋开的那瓶,左手拿着另外一瓶完好的。
“你等一下。”她停了一霎,送到坐在车里的时寒。
“挺细心。”时寒调侃。
周阳脸红了下:“他一直都是这样。”
时寒笑笑:“你们慢慢聊,我去前面买点烧烤,不然你阿姨那关过不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没两分钟的路,这一带也热闹,不用担心我,聊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时寒驱车离开。
过条马路就是一处植物园,两人从天桥穿过,踏着夜色慢慢散步。
周阳问:“那你晚上住哪里?”
“山上有旅店,暂住一晚,明天再下山去机场。”顾青闻不声不响地和她换了一边,让她走里侧,他走外侧。
她怕耽搁他休息,问:“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顾青闻说,“不急,我查过这边走隧道比较近。”
排除了所有不安的因素,周阳彻底放心了。
她踏着石子步行道,偏过脸望他:“如果早些知道你来南城,我请你吃这边的美食。”
顾青闻语调缓缓:“以后还有机会。”
周阳低头笑了笑,说:“在临城时,一直说要请你,一次还没请过。”
他沉吟一会,反问:“月底有没有时间?”
“有。”
他像松了一口气,语调舒舒坦坦:“我来南城时和齐远见过一面,他说想请你去他家吃竹笋火锅,时间就在月底,如果你没时间,月初也可以。”
“那就月底,”说起齐远,周阳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我要送点回礼,上次到他家叨扰,他还帮我做了一堆办公用具。”
顾青闻说:“你送他一些农产品,他没事喜欢煲汤。”
周阳笑:“他也是养生达人吗?”
他笑:“他最大爱好就是做个闲散人。”
“那他现在就是了。”周阳说,“依山而居,做个自由自在的手艺人。”
这一带类似一个中转站,连接市里两条主要交通干道。是以,路上往来的车辆不算少。
车声呼啸而过,夜色稀疏,他们慢悠悠聊天。
半个小时后,时寒开车回来。
周阳和顾青闻告别。
她说:“祝你工作顺利。”
顾青闻温雅一笑:“祝你玩得开心。”
周阳轻轻笑着:“你也是。”
上山时,仍是周阳开车。
时寒笑:“开心吗?”
她老老实实答:“像做了一场梦。”
“不是梦。”
周阳看着车前投在树上的灯光,说:“幸好不是梦。”
时寒看着她:“阳阳,大胆放心地往前走,不要害怕。”
车子霎时停住。
周阳转过脸,眼里已是热泪盈盈。
-
顾青闻将车泊在停车场。
他下车往住处走,没走几步,他停下。
母亲顾静语站在一米远外,她问:“陪我走走?”
顾青闻收好车钥匙,上前:“文文睡了?”
“你叔叔哄她睡着了,”顾静语打量他几眼,说,“见到人了?”
顾青闻收到周阳的信息时,他正把文文的衣服晾好。母亲一边哼着儿歌哄文文,一边说你有信息。
他拿起来一看,是周阳发过来的,问他在哪,是否方便见一面。
母亲见他盯着手机良久,轻声问:“是公事吗?”
他说:“不是,是我刚刚跟您说过的。”
母亲笑了笑:“吃糖的女生?”
“是她。”顾青闻收好手机,“我现在要下山一趟。”
顾静语愣一瞬,说:“你叔叔的车钥匙在左边抽屉。”
此时,顾青闻默了一会,说:“见到了,她在隔壁的山上和家人度假。”
顾静语说:“看来你很开心。”
他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会,终是没说。
母亲又说:“挺好的。人不能一直困在过去,都要往前走。”
走了一会,顾青闻说:“今年过年我去您那边。”
话落,顾静语显然没料到他突然会说这话,掩着嘴唇,喜极而泣:“我待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叔叔,他一定很开心。”
顾青闻声音低了低:“对不起,这些年……。”
顾静语拉住他的手,贴在手心里揉了揉:“孩子,以后不要一个人硬抗,当年的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够了。”
夜风凉凉,两人沿着山路走了好一段,聊了很多,往回走的时候,顾静语说:“要不是你明天有事,明天文文爸爸妈妈过来,我们可以聚一聚。”
“昨天我和安安他们通过电话。”
顾静语笑:“听安安说,之前她找你做过仪器?”
“三个月前,测试化妆品的金属超标情况。”
顾静语点了点头,“你们有联系就好,你叔叔一直担心你们。”
当年顾静语再婚,双方都是二婚,各自有个成年的孩子。顾青闻为了不打扰顾静语的新生活,除了照常的节日问候和生活费用,他很少和顾静语见面。
倒是和叔叔的女儿安安私下一直有来往,从中知道母亲过得还不错。
送母亲回到休息处,她忽地说:“青闻,以前我和你说过不要去考验人性。”
夜里,走廊处的灯光偏昏黄,映出了暖暖的一种氛围。
灯下,顾青闻的半边脸隐在阴影处,顾静语却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说:“事到如今,当年你爸爸的事在他去世的那一年已成定局,他,我,还有你,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但是,现在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她笑得很和蔼,“少加班,遇到合适的人多约约人家。”
顾青闻久久不出声,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窗外袭来一阵风,吊灯晃了晃,灯影从顾青闻身上挪开,四处投映,他暂时站在昏暗里。
须臾,吊灯稳定下来,一半光亮回到他身上。
“我明白。”
声音略哑,混在灯影里,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