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Hilde·Frank)

  很久没见左琳,这次的她独自出现,穿着浅灰色的风衣,小腹微凸,还不等我问什么,就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有两三个月不上班,整天吃着药在家休养。

  我问:“你结婚了么?”

  “没有,不愿意结婚,李涛他不介意,他家里倒是介意,但他们介意也没辙,我们感情很好,不需要套上婚姻的枷锁,”左琳戴着口罩和帽子,语速变得很慢,的确像个病人,她说,“等我先把孩子生了,再考虑别的。”

  我觉得左琳变了,变得比以前柔和温顺,她说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连司机都没带。

  我说:“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开车了,很危险。”

  “我有把握,没事。”

  我们一起去订好的餐馆,从停车场门口步行过去,到的时候左女士已经在等了,而Ethan还没到,左琳坐了下来,服务生特地上了一道汤给她,其他的菜还没点,我们都在等Ethan。

  过了十分钟左右,Ethan才风风火火地进来,把头盔递给了服务生,他一边喝水一边喘气是,说:“骑摩托车过来的。”

  “没有车给你开吗?这么冷。”左琳快要做妈妈,以至于对待每个人的态度都充满了关切,她伸手摸着Ethan衣服的薄厚,皱起眉。

  Ethan一口气喝完半杯水,说:“冷?我热得受不了。”

  左琳站起来给Ethan让座位,说:“我和大姑坐一起,你俩坐一起吧。”

  “不用,我坐哪里都行。”Ethan轻声地拒绝,可已经被左琳拽着袖子,所以站了起来,血浓于水,虽然说Ethan和李涛见面就掐,可是他和左琳的关系仍旧不错。

  Ethan一手握着杯子等待安排,换座位的时候鼓着腮帮子偷偷看我,被发现了就眯着眼睛虚假地笑。

  然后,Ethan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站起来,拿了没用过的茶杯,对Ethan说:“那个水太凉了,喝点儿茶吧,我朋友从福建带过来的金骏眉,适合秋天喝。”

  茶还是滚烫的,给Ethan倒了一杯,他摸了摸杯子,烫得缩手,说:“我想喝一罐冰可乐。”

  没谁拦得住他,没一会儿,可乐拿上来了,茶还冒着热气。

  左女士今天穿了蓝色的针织连衣裙,看起来很没平时那么严肃正式,她说:“我六月份的时候就跟Frank说要一起吃饭,没想到一忙就拖到了十月份,但是挺好的,把你们几个都凑在一起了。”

  左琳也托着脸笑起来,说:“大姑很久没这么安静地吃过饭了吧?”

  “的确,”左女士继续翻看着菜单,说:“你们都看,想吃什么,我也不了解,所以就自己点。”

  后来,左女士忽然摸了摸左琳的头发,说:“我们左琳现在真的长大了。”

  “大姑,三十几了都。”左琳说。

  “我是你的长辈,说你长大了很正常,你就是孩子啊。”

  “要当妈了都。”

  “当了妈也是孩子。”

  我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倾听左女士和左琳的交谈,而Ethan的手一直在桌子下面抠他自己牛仔裤的破洞 ,他凑过来看了几眼我面前的菜单,小声地说:“不要点这个西湖醋鱼哦,不好吃。”

  “你来过吗?”我问。

  “没有啊,”Ethan一本正经地回答,还偷偷转眼珠,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他说,“我在大众点评上看过了,别人说的。”

  “是吗?那就不点这个。”我说。

  左女士却说:“Frank,你别听他的,他乱说的,那个鱼是这家的招牌菜,左渤遥,你不吃不要影响别人吃。”

  听见左琳笑出声了,而Ethan正冲着他妈妈做鬼脸,过了一会儿,他去外面打了个电话,没用几分钟就进来了。

  吃的是杭帮菜,喝我带来的茶,而Ethan总共也没吃几口,喝完一罐可乐就在我旁边玩手机游戏,左琳还特地站起来给他夹菜。

  左琳拍了拍Ethan的脖子,说:“吃饭啊,吃完了再看。”

  “我不饿。”

  “别管,左琳,饿到头自己会吃的,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幼儿园。”

  左琳像哄孩子一样压低声音,给Ethan夹了一大块东坡肉,大到可能四五口都咬不完,她说:“你多吃点这个肥瘦相间的,还在长身体嘛,这个菜太瘦不好吃,但我最近不运动,嘴馋也不敢多吃。”

  Ethan终于放下了手机,把碗里那块肉吃掉,配了几口米饭。”

  过了两个小时,当这顿饭即将结束的时候,Ethan说:“我给森姐打电话,把我车开过来了,摩托车她待会儿骑回去。”

  左女士很疑惑,问:“她会骑吗?”

  “当然会,不要看不起人。”Ethan说完话,就出去给森姐递钥匙,于是,包厢里剩下三个人。

  左琳问:“左渤遥今天怎么了?”

  “在作呢,别理他。”左女士喝着茶,说道。

  “大姑,他是在撒娇吧?”左琳满含深意地微笑,然后,视线落在了我这里。

  左女士说:“从小就这样,改不了了,树是小树苗的时候就歪了脖子,长大了更掰不正了。”

  然后,她又嘱咐左琳:“孩子以后一定要用心地教导,他出去了我才敢这么说,你别像我一样,当妈当成这样,你看人家Frank是客人在这里,都叫人家看笑话。”

  虽然我表面上是否认的笑容,说着:“没有,真的没有,您教育得多好啊,他那么多才多艺,性格开朗。”

  左女士对Ethan一贯的态度是这样,我实际上难以想得通,因此有点发愁了,我想,Ethan真的没那么不堪吧。

  咬了咬牙,把最后一口茶喝掉了,左琳要陪左女士去逛一逛,而Ethan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没开车的话,坐我的车吧,我有事情跟你说。

  我回复他:没开。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去停车场的电梯,Ethan戴着口罩,一直在玩自己衣服上的绳子,直到上了他的车,才听到他说:“不是闲聊,是打算好好地聊一聊。”

  “好,聊吧。”我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说道。

  “其实这么久了,我没必要旧事重提,炒冷饭,挺矫情的这样。”Ethan把口罩取了下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我转过头看他,发现他眼睛红,鼻尖也红。

  我说:“没事的,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