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Hilde·Frank)

  双排扣复古西装配黑色镜框,被同事说像王牌特工,所以他们热切地怂恿我带一把雨伞,但北京的冬天谁会打伞呢,怎么看着都奇怪。

  平安夜加上圣诞节,假期一共是一天半,因此,和一起去舞会的同事碰面时已经是二十五号下午了,不过野泽没有出现,在公司没出现,到了活动现场还是没出现。

  天已经黑了,我们过着一个不属于中国的节日,但附近的商家还是要借机捞金,所以尽力装点起节日的气氛,有家花店的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圣诞树,我在树下给野泽打了今天的第一通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Frank,你着急吗?”另一位女员工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外面套着羽绒服,她呼出来的气变成大团的白色,冷得跺脚,说,“我也给他打过,也没接。”

  我说:“不着急,没事,他可能不想来了,也可能临时有事。”

  “失望吗?”

  这种调侃是不太友好的,即便她表现得很友好,我摇了摇头,说:“我们进去吧,不用管他了,待会儿我再联系。”

  左女士选的场所很私密,虽然去了很多人,但大家都很放得开,穿什么衣服的人都有,没什么无聊的年会游戏和表演,要做的事情就是喝酒、吃东西、跳舞。

  “Frank,玩得开心点。”左女士从我身后拍我的肩膀,转过身之后,她微笑着看向我,伍锐就站在她的身后。

  我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邀请我,不然都不知道该在哪里过圣诞。”

  “可以喝酒,到时候我的司机送你回去。”

  “那您怎么回去?”

  “没事的,我老公今天不喝。”

  我再次移动视线,看了伍锐两眼,他仍旧苦着一张脸,我于是对左女士点头笑了笑,然后暂时告别,去别处逛一逛。

  进来没几分钟就端上了酒杯,要不是同事过来提醒,我都忘了野泽还没来,于是去楼上的露台再给他打个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

  我反复地打了两次,第二次的时候那边就说电话已关机了。

  几杯酒下肚,又遇见了几个工作上的熟人,所以聊了不少的天,真正开始跳舞的时候灯光变得更暗了,人的心情脱离了现实,变得舒畅,暂时不去想烦恼的事。

  没有喝醉,只能算是微醺,还遇见了蒲总,也和他聊了两句,但我们都没提起Ethan。

  我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现场又来了不少人,但好在场地宽阔,所以完全有可以跳舞的空间。

  这时候,甚至连去洗手间的走廊都很暗,我放眼看见的全都是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有个年轻女生在走廊的窗户旁边吸电子烟,她把窗户开得很大,冷风一阵阵灌进来。

  我弯下腰,把烟盒捡起来,说:“是你的吗?掉了。”

  她很高,比做模特的Charlotte还挺拔,裹着羽绒服,羽绒服下面穿的是裙子,她连头都没转,把烟盒抢过去就转身走了。

  高跟鞋划着瓷砖,那声音有些刺耳,我再次摸裤子口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找不到了。

  进了舞池,音乐和酒精同时奏效,我的手机还是没找到,因此在心里盼望有人能捡到送回来,今天的男男女女里很多人穿深色衣服,因此,那个女生再次出现的时候,是最显眼的一个。

  她脱掉了羽绒服,穿着一条红色的吊带裙,微微蓬起来的裙摆,她穿过许多人向这边走来了,我紧紧盯着她,怕她再次逃走。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我心里十分怀疑是她偷了我的手机。

  她黑色的头发没那么长,随意地扫在肩膀上方,我们对视的一瞬间,她转身就走,因此,我的怀疑变成了确信。

  如果她没做亏心事,也没理由躲着我吧,我又不认识她。

  不,只能说我猜我不认识她,她戴着只露出眼睛、嘴巴和下巴的面具,手臂瘦长,慌里慌张地逃走了,我就像那些电影里的人一样,不抱希望地在人群里找她,我有时候只能看见红裙子的一角,有时候看见的是别人的红裙子,有时候是出现了幻觉。

  热场的音乐结束了几首,然后,就响起了让人迷醉的The Christmas Song,左女士让服务生告诉我结束了找她拿手机,说是掉在了餐台旁边。

  这首歌让灯光都变得缠绵起来,灯光暗得快看不清楚人,我和服务生说完话,往人群里走,然后,不小心撞在了红裙子女生的身上,她今晚第三次出现,但我的手机已经找到了。

  “抱歉,抱歉。”我打算绕过她往前走。

  她用英文说:“对不起,我只会说英语。”

  声音听起来像个男的,又有些像女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但我今晚会把一切不合常理的推测归咎于我喝酒了。

  的确喝酒了,喝得还不少,以至于不深究一切反常的情况为什么反常。

  她动着着圆润又鲜红的嘴巴,说道:“能和你跳舞吗?”

  “我跳得不太好,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也跳得不好,”她的手伸出来了,几乎要往我怀里钻,还说,“我觉得我们的衣服很配,你不觉得吗?”

  她又说:“但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

  “我们……认识吗?”我试图详细地看清楚她的样貌,但很暗的灯光和面具都在阻止我,还有酒精也在阻止我。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没想到会见面啊。”

  这个玩笑丝毫不好笑,这首歌已经要结束了,我还没答应她的邀请,她却忽然扑上来抱住了我的脖子。

  “松开好吗?女士,抱歉,这样不太好。”我用英文说。

  “过了今晚,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忘了你是谁,跳一支舞而已,又不用做别的。”酒精让我一一阵阵头晕,但我还是听见她哭了。

  我说:“跳舞可以,你先别这么抱我,我怕我同事们误会。”

  “好了,没人看得见。”她说着一口还算纯正的美式英语。

  接下去还是一首很慢的歌,对方好像不太高兴。

  我抱着她摇了几分钟,这个舞就潦草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