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这条走廊没什么人,光线明黄。
季菱川俯身看她，手臂环住了苏芽四周的空间。
视野一下变得逼仄，入目所见是少年的胸膛,视线稍微往上一点就是他线条修长的脖颈。
他锁骨冷白，下颚线也干脆分明,显得有些锋利。
——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么？
季菱川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温热气息，落到苏芽白皙柔软的耳廓。
后者瑟缩了一下，像个可怜的小鹌鹑被逼到墙角，却发不出什么反抗的声音。
少女后背抵着墙，屏住了呼吸,小手背在身后攥紧了,心跳咚咚作响。
她忍着心虚和强烈的心跳抬眸,视线和季菱川那双黑眸相撞时,忽然有点头晕目眩。
从前的大学霸兼三好学生，为什么高考一结束,就判若两人。
气势那么惊人，就连勾唇笑着看人的神情，都仿佛忽然间变得魅力满分。
苏芽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季菱川是个男生。
他和自己性别不同,不再是安全的可以归类到男闺蜜的位置上，忽略掉亲近与否的存在。
少年看着她时，张扬又清俊，剑眉下的丹凤眼线条狭长却勾人。
现在找上门来堵着她，问还是不是朋友,非但不咄咄逼人，反倒看着黯然神伤，叫人忍不住心软心疼。
少女抿着唇，眼尾无辜的垂着，声音细细的，像可怜的含羞草。
“…是朋友。”她终于回答。
近距离对着季菱川这张精致到不可思议的俊脸，在这样一种无解的暧昧气氛下。
苏芽硬是捏着指尖都疼了，才找回几丝理智。
季菱川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满意，站直了身子，拉开了一些距离。
“志愿填哪里。”
苏芽立刻松了口气：“还没有想好。”
少年冲她挑眉：“我们一个学校。”
不是征求意见的疑问句，而是单纯表达自己想法的陈述语气。
苏芽张了张唇，杏眼圆溜溜的，脸上是惊疑神色。
报一个学校？
季菱川重新俯身，逆着光像一座漂亮雕像，黑曜石一样清冽幽深的黑眸，定定盯着苏芽。
那眼神说不出的幽怨和委屈，深色瞳孔映着少女目瞪口呆的小模样。
后者慢慢垂下小脑袋，心中生出浓浓的内疚感。
如果是季菱川表白之前，说要考一个大学，她会这个反应吗？
不会。
所以她这样不应该。
难道表白了一下，他们就不算好朋友了吗？
少女在内心狠狠反省了一下，她这样不应该。
“好。那我…我成绩可能不如你…”苏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分数，应该和季菱川不在水平上。
季菱川漂亮黑眸沉静温柔：“没关系。我随你。”
苏芽怔了怔，唇动了动，没找到话来回答。
*
吃完饭，班上还有大半的同学一起去唱歌，当然也有人不去。
苏芽悄悄抬眼看季菱川，发现少年身影离开了包厢，看样子是回家了。
也对。
他不喜欢这些活动，不去参加也很正常。
苏芽也想回去，然而温珂却拉住她。
“陪我一起嘛，最后一次聚会了，以后再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因为去唱歌的人，有将近二十个，大家闹哄哄去了附近的KTV，点了两个大包。
温珂拉着苏芽，今天格外高兴，点了好几首歌。
唱歌唱到一半，包厢门开了，有服务生送了水果零食进来，随后门口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苏芽？苏芽在我们这儿。”
本来正在唱歌的温珂，听到动静，把话筒一放，坐到苏芽身边。
“有情况诶，有人来找你。”
凭着敏锐的嗅觉，温珂猜测，估计是高考一结束，什么花花草草都冒出来了。
她家芽宝的桃花开始泛滥了。
苏芽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她刚才在刷羊毛毡制作的视频。
随着有人进来，她抬眸，看到了施一溪和一帮男生笑着涌了进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
一旁的温珂眼睛转了转，拿起手机，把现场的人拍了个小视频，然后发到了…季菱川微信上。
咳。
要当护花使者，那当然得时时警惕。
看在蹭了季菱川给苏芽的押题宝典份上，她温珂当然要做个涌泉相报的人。
…
网咖里，张艺看着自己的座无虚席的大厅，很有成就感的叹了口气。
“看来我得开分店了。”
他看向吧台边的季菱川，拿了一瓶冰可乐递过去：“为什么不跟你爸妈出国？”
少年黑眸垂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接过可乐。
“刺啦”可乐拉环拉开。
他仰头倒了一口可乐，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慵懒低沉。
“不想去。”
张艺看着面前这比自己还小了五岁的表叔，真是半点不服气都没有，反而与有荣焉，跟着感到自豪。
瞧瞧。
才十八岁就那么有主见了，不用走父母安排的路。
哪像他，蹉跎了那么多年，上学时浑浑噩噩，毕业了也虚度时间，摸爬打滚才开了这么一家网咖。
当初开网咖，家里也没人支持，只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最后朝他伸手帮一把的，却是这比自己还小的表叔。
“你看到了，我现在生意也不错了。回头把钱转给你，多的是我给你的分红。”
是的，当初开网咖没有资金，张艺是从季菱川那里借了大半的本金。
季家不缺钱，这些年产业越来越多，对于唯一的独子，不管是零用钱和压岁钱都不吝啬，少年没有花钱欲望，全部存了起来。
张艺现在回忆开口借钱的那会儿，说起来还都不好意思。
完全是豁出一张老脸，借的字数又多，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却没想到，表叔真的借了。
现在生意走到正道上了，眼见季菱川也毕业了。
他真是感慨万分。
不得不承认，表叔是他恩人和贵人啊。
有志不在年高。
季菱川不置可否，唇线弧度冷淡，掀起眼皮：“随你。我不急。”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个小视频。
他蹙眉点开，深色瞳孔凝起。
几秒后，少年按了按鼻梁，放下可乐，转身疾步离开。
“走了。”
张艺愣了愣，看着少年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走那么风风火火着急，该不会是去追表嫂吧。
*
包厢里，苏芽又一次成了众人中心。
施一溪和隔壁班过来的几个男生，有意无意的cue到她。班上一群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起哄。
“哇哦！施一溪别怂！”
“你不去我去啊。”有些也对苏芽有好感的男生，借着这个机会半真半假的想去告白。
大包房里的起哄声音，哗然四起，比麦克风的歌声还大。
“要不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两个包厢的人都挤到了一块儿，房间里闹哄哄的，五颜六色的灯打在头顶，炫目又快节奏。
玩到兴头上，甚至有男生喝酒。空掉的啤酒瓶转到了施一溪。
后者怔了怔，视线看向苏芽，有些复杂和期待。
虽然昨天晚上电话里，已经被拒绝了一次。
可他还抱着点希冀。
“选什么？”
施一溪犹豫了片刻：“真心话吧。”
知道他心思的男生，笑闹着问：“问题就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不在这里？”
施一溪看向苏芽：“在。”
他话音落下，全场哇的起哄怪叫。众人顺着他眼神，看向角落里努力缩成一个小透明的班花苏芽。
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苏芽的脸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像个通红的小柿子。
她手指紧紧捏着温珂的胳膊，心里满是懊恼，不该来这里的。
温珂带着笑看她：“怕什么，不喜欢拒绝就是了。最重要的是看清你的心，到底喜欢谁。”
知道自己这好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慢吞吞，在感情上慢半拍，不容易开窍。
温珂挺希望能下个猛药，让自家芽芽看清楚自己的心的。
她摸摸苏芽后背，带着点鼓励。
“既然真心话都说出来了，不如再来一个大冒险！哥们帮你一把！”
有人怂恿施一溪当场表白。
都是追求刺激喜欢热闹的年纪，场面越大越兴奋，众人都怪叫催促。
苏芽那圈的沙发，除了温珂以外，其他女生竟然顺着众人的意思，悄悄让开了一个空位。
施一溪心里挣扎了片刻，朝着默不作声的少女走了过去。
“苏芽…”
大包的门，适时的被推开，一道气质冷凝的身影闯了进来。
他关掉了墙上一闪一闪的灯。
众人都扭头看去，有些惊愕。
季菱川？
“在闹什么，加我一个。”冷淡的声线传入房中。
少年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视线扫过整个房间，眼神清凉犹如二月冰霜，明明没什么戾气，却叫人心头一凉，觉得冷飕飕。
包厢里正沉浸在热闹气氛中的众人，都脑子一顿，清醒了几分。
别看三班的人，刚才起哄的厉害，这会儿看到了季菱川，都多多少少反应了过来。
众所周知，季学神对唯一的同学苏芽，看得很牢。
私底下绯闻传遍了，说季菱川就是喜欢苏芽，却没人真的敢凑到跟前去证实。
和季菱川打球多一点的男生，心里都知道。
季学神不仅打球厉害，虐菜无敌，打架更厉害，只是没什么机会施展出来。
是以，三班的心对外倒是一直很齐，季菱川说一句话，比班长都管用。
温珂第一个激动起来，感觉磕了满嘴的糖！
啊啊啊啊季菱川真的为了苏芽来了！
“嘿季哥，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我们。”有人赔笑开口。
季菱川挑眉，寸头显得清俊的脸冷感十足，他眉锋锐利，线条狭长的丹凤眼缓缓看向苏芽。
少女像只惊慌的小羊羔，白白嫩嫩一个，坐在那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一看就不喜欢现在这样的场面。
她身旁正站着施一溪，两人目光碰上。
季菱川心里无端涌起一股火气。
他喜欢了三年守了三年，都没舍得碰一下欺负一下的少女。
就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起哄着去接受另一个人的告白。
他面无表情朝着少女走去，径自坐在她身旁的空位。
四周气氛一静，众人面面相觑。
看出来了季菱川这是来者不善，为了苏芽来的。
苏芽长睫轻颤，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搅成一团。
她悄悄抬眸看季菱川。
美人同桌的侧脸，在灯下俊美立体，耳后有一颗很浅很小的黑痣。黑发剪成了寸头，看着像是会有点扎手的很硬的样子。
他头很圆，所以剪寸头，反而更凸显那张脸的精致分明。
少年唇薄，却有细看很漂亮的唇珠，冷冷勾唇时，轻撩丹凤眼，掺杂不耐冷淡。
完全不是从前有些乖的三好学生美少年。
更冷了，酷酷的不好接近。
但很可靠。
季菱川手指轻敲了两下沙发，声音平静，黑眸深不见底。
他修长手臂抬起，放在了苏芽背后的沙发上，看着像是在环着少女，漫不经心里是满满占有欲。
“继续。”
不是要告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