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方冠中在小金山,也闻知此事。这天恰逢周日,方冠中一早立在桥上,驻目观望风景,若有所思。大个黄下面跑上来道:“大哥想必也知道了穆艳如的事了吧?如今她拖病不起,你怎么不帮她?”方冠中道:“我正熟虑此事,因未有可行之策,故此未动。”大个黄道:“如何不好帮她?”方冠中道:“我最知道她的性子,官职太小,她必不应。官职若大,需经郭市长认同,又怕不许,故而不好帮她。”大个黄道:“叫出来喝杯酒,劝一劝也是好的。”方冠中道:“她岂是那要劝之人。”

大个黄行至百花山,看了会子花草树木,见方小凡到来,笑道:“古时讲御花园内有四季常开之花,八节常青之树,何不将这百花山也弄成那个样子?”方小凡笑道:“自明春三月间,鲜花初放,终年不绝。黄师傅要是不信,可赌一把?”大个黄笑道:“岂会不信。”说阵子话,大个黄复抬头一看。原来谢月娇为避人言,在山下宾馆住了一阵,生恐人来害她,一早又回到小金山上,正同着方冠中坐在二层晒台上品茶说笑。

这大个黄因谢月娇多次冷淡,心中不免有恨,乃笑对方小凡道:“公子可闻二人之事?”方小凡笑道:“知道,正求之不得。”大个黄惊道:“实出意外。”方小凡道:“也不必意外,我无后母之忧也。”一笑而去。大个黄讪讪不快,回到白楼下,见俞婆正擦试门窗,就戏道:“俞婆子,今晚后又能睡得好觉了。”俞婆道:“你要安生,我才睡得好觉。”大个黄道:“我如何睡不安生,又听不见猫叫猪哼哼的。倒是你,听了心燥时,少不了找我老黄消火。你拿四盘小菜,两样点心给我吃,我晚上好不拒你的情。”俞婆道:“你这狗杀才,要是我,早一棍子打出去了,剩饭也别想,还敢讨两盘点心吃。”大个黄混搅一阵,也觉无趣,遂开车要下山,约了赵油头、钱由基喝酒去了。

钱由基到了酒店,见赵油头、大个黄已到。赵油头依旧打不起精神来,垂头丧气,唉声连天。大个黄道:“五弟,你也说说老大,当初来时怎么说的,有福同亨,有难同当。如今好了,是好事都叫他一个人揽去了。”钱由基道:“我早有心劝劝大哥。晚上,我把干爹接来,好生劝导劝导。”大个黄道:“五弟,抽这几天空,你帮我打问打问周洁梅。”钱由基道:“这个不需打问,我也知道,只是四哥千万别再动她的心思。”大个黄道:“还能怎的?”钱由基道:“四哥有所不知,自打出了命案,周洁梅一心为夫报仇,精神异常,随身携带两把尖刀。四哥一时弄错,她一刀下来,怕是有伤无罪。”大个黄听了扫兴。

钱由基劝道:“男子偷女人,以富家太太最好,偷了也不怕人知道。似周洁梅这类人家的男人,把老婆看的比命还重,四哥把眼光放这些人身上如何能得手?”大个黄道:“五弟,不瞒你说,四哥我虽开着好车,穿着名牌衣服,毕竟人长的难看。在外人看来倒也风光,在她们眼里,还不是狗屎一堆,那就看得上我。”又指赵油头道:“三哥虽不及我场面,名声上却比我强,毕竟是官老爷。”赵油头道:“我也不过跟着政府要饭吃罢了,还谈什么名声。在这些款爷面前,也是狗屎一堆。”

三人说了会子话,中午吃过饭,大个黄闲不住,言道:“五弟,三哥情场失意,人肉场上不得再丢了志向,我们一块子耍耍去。”钱由基道:“这大白天的,四哥怕别人不认得我们。”大个黄道:“你四哥我自有去处。中州往南去,临近界河,有的是小姐。去了必认不得我们。”钱由基听了心动,遂鼓动赵油头同去。钱由基开着车,耍了一下午,到天黑三人才回。

中部 第八十二回下 择婿

钱由基回到酒店,也无事可做,就打电话给方冠中。方冠中刚好没事,钱由基就叫来秦世宝,同往小金山上接了方冠中下来。到了酒店,钱由基叫秦世宝楼下叫菜,同方冠中进了包间,点了菜,上了酒,关了门说话。酒过三杯,钱由基道:“干爹有愁否?”方冠中道:“无愁。”钱由基道:“干爹有忧愁?”方冠中道:“无忧。”钱由基道:“三哥、四哥终日惶惶,人前不能抬头,人后不能尽兴,干爹岂能无愁?郭详明步步为营,干爹欲展抱负无门,欲施才能无路,岂能无忧?”

方冠中道:“三弟月薪四千,官到正处,四弟随我同行,锦衣秀腹,能有何愁?郭详明虽步步为营,我自轻盈随后,并不犯我半步彊土,又何必忧之?”钱由基道:“干爹所虑者,一人而已,非我等众人之虑。”方冠中笑道:“三弟所困不过一时,四弟所恼,也不过一时。但云开雾散,石正归案,自然心想事成。”赵油头道:“何时?”方冠中道:“为期不远,郭详明必走。”

钱由基道:“干爹何以知道?”方冠中道:“范有志一年之内,连调两级,尚口出报怨,可见众人如何了。郭详明触及众怒,告他的状子不断。高省长虽说信他一时,恐怕也不会长久,所以知道郭详明不久必走。”钱由基道:“干爹即然知道,又何必处处帮着他那?该背后放一把火才对。”方冠中道:“郭详明现在深得省里器重,只能旁观,不可硬战。”赵油头道:“大哥下一步怎么行动?”

方冠中道:“自他到了中州,不过是做了些反贪养民之举,并无大的远景规划。照他的步子,第一步要规范市场、反贪养民。第二步是要政令统一,权力集中。虽说现在已将崔永年、赵振先置空,但要让牛得贵让出六卿之位,肖铁龙让出半壁农业江山,又谈何容易?第三步,就是企业改造上的文章了。自他到中州,未对企业改造说过一言一语,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一步,小改不见成效,大改一步错则满盘输,更难。郭详明是个理想主义者,想使中州摒去陋习,反朴归真,重现中州唐宋风貌。你们现在看看四周,是洋习铺天,洋话盖地,这一步,更是纸上谈兵。所以,当静观其变,看肖、牛博奕,岂不快哉。”

钱由基道:“干爹一席话,顿开茅塞。现在上阵,必被郭详明所擒。然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待其势弱,再下狠手不迟。到时,干爹不愁登不上中州市长之位。”笑对赵油头道:“三哥也需想开些,就算是田文豹强把丁香讨了去,我到时也给三哥抢了回来。”赵油头道:“我也打起精神来了。”四个人喝阵子酒,恰逢市里有会,秦世宝先送了方冠中过去。方冠中道:“回去告诉黄师傅,叫他不必来接,我另叫车回去。”大个黄得了信,少不了又是一阵痛喝。喝的半醉,才由钱由基送到小金山下。

大个黄独自一人,晃晃悠悠上了山,抬头一看,见三楼有灯,知方冠中已归未睡。走到楼口,才想上楼,却见门上挂着大锁。推开侧门,将俞婆叫醒道:“谁叫锁的门?”俞婆道:“月娇常常晚上做梦,不锁上门就睡不踏实。是她叫锁的。”大个黄道:“她有恶梦,我难道没有。”气哼哼去睡了。

方冠中也是才回到小金山,因带着酒,也睡不着,服了药,冲了澡,悄悄将谢月娇的门推开。见谢月娇睡的正熟,扯开被窝,撩起睡衣,硬生生顶将上去。谢月娇梦里惊醒,翻身道:“上午才弄完,这会子怎么还要?”方冠中道:“还是一句老话,我这年纪,这事上有上顿没下顿的,说不行就不行。赶着还能撑,多一顿是一顿的。”谢月娇听了忙把身子放平。方冠中却笑道:“我倒是喜欢看你站着的模样。”扶起来,叫谢月娇一脚踏在床上,板弄起来。

约有一个时辰,谢月娇只叫:“磨的历害,抹些油来。”方冠中不肯,久久才泄。谢月娇则狼狈不堪。二人一同冲了澡,至谢月娇屋里同睡。谢月娇道:“那黄大壮是什么司机,眼里那有你?你叫不听,我说了也不算,干脆打发出去算了。”方冠中道:“他是故交,太过绝情了不好看。由着他干,能干几年。”谢月娇道:“我也不能坐吃山空,眼看着到寒假,本来说好将书本给我的。我不敢下山,叫他代跑一跑,他倒敢要一半的钱。”

方冠中道:“他这人就是眼谗手快,我知道他不是一天了。”谢月娇道:“看这山上,我也没一个能信得过的。山下叫上来一个,你又不肯,眼看着到手的生意又没了。”方冠中起身倒了两杯酒,笑道:“我有一计,可两全其美。”谢月娇道:“说说看。”方冠中道:“你我虽说有情有义,毕竟名义上是父女,独处下去,必遭人非议。再者,就我还在位的空,你多少做些生意,往后也好发展。这种生意,外人又信不得,非自己家人不可。”谢月娇道:“你的意思,不会叫我和他结婚吧?”

方冠中道:“你肯我还不肯哩,岂能是他。我的意思是找个本分可靠的,能倒插门上山的,可借一婚姻之名。一则,你我还能厮守,又避人言。二则,你也有个腿,有些子生意叫他跑去。”谢月娇道:“这样也行,你物色好了,带到山上让我见。我看满意便罢,不满意便换。”方冠中道:“此事宜速不宜迟,若叫他知道了,多半又要闹起来。”二人商议毕,熄灯就寢。

第二天,方冠中将方小凡叫到了百花山上,叮嘱道:“就照你的意思,她才依了。要尽快物色好人选,带到山上我看。一则,最好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二则,性子宜好财怕事。三则,宜未带子女。”方小凡道:“我尽快物色,物色好了带上山来见就是。”当下就下了山,着人四处查访,又请警察局里人员,将四十以下,离异未婚男子都调出来,一一查阅。

连查三天,只有个叫吴天梁的最是附合。一打听,这吴天梁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从小跟娘舅生活。娘舅也亡,遂无来往。吴天梁并无职业,终年在批发市场登三轮送贷,三十岁时,讨了一个进城打工的妇人为妻,不过两年,也和他离了,单身去了东北。吴天梁依旧登三轮生活,人不好言语,又极好说话怕事。方小凡大喜,即约了钱由基,同往牛皮巷看人。

一路上,钱由基问了才知道,是给谢月娇物色夫婿。到了牛皮巷,钱由基见街道狭窄,房屋破旧,笑道:“毕竟曾是赵市长的儿媳,再寒酸也不能嫁到这破巷子里吧。”方小凡笑道:“要能看中,当请上小金山享福。”二人问了几家,打听到了吴天梁。到了院子外,从大门往里一看,见小院子里走出一人。钱由基看了一眼,暗笑道:“此真武二也。”那人高不过一米半,一张大脸,手大脚粗,声似破锣,问道:“两位老板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