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静待繁花开>第41章

  她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去搭乘火车,很神奇,何清诺的信再一次将她带去了西川。

  不过这次的目的地不是林简的小镇,而是邻镇,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就能从青平镇到这个小镇。

  久违地又回到山区,这次大巴的颠簸,她倒是适应良好。何清诺的信是从一个即将歇业的手工艺品的老板手中拿到的,他告诉贺繁,他受人委托,一定要把这封信亲手交到她的手上,如果她再晚来几天,估计这封信得推迟大半年,她才拿得到,因为他准备歇业半年去徒步旅行。老板临走前叫她这两天也注意一下,最近他们这里雨有点大,不要再往山里去放风写生了,稍微有些危险。

  贺繁笑着应答,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这封信,仅此而已。

  时隔大半年,再次看到这熟悉的信封,贺繁已没了原先的忐忑和难过,她看这封信,就像是看一个老朋友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她带来的问候,带着一丝丝期待,和一丝丝新奇,原来在何清诺的角度来看,当初是这样的场景。读完后,这薄薄的一张纸,让她有那么些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是释怀,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当初的她和何清诺,好像也蛮有趣的。

  贺繁把信收好,准备搭乘第二天的火车回帝都,谁知道她往她事先订好的民宿走去的时候,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起初她只是觉着有些吵,有很多人向河堤处涌去,她逆着人流,继续走着,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急促地跑着,高声喊叫着,“快跑!决堤了!”

  她都还没理解到决堤了是什么意思,就被人流推拉着往前走,她艰难地在人群中提拉着箱子,整个人都是懵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地上了二楼。

  这家的女主人也一脸懵地看着贺繁跟着她老公、孩子一起上来,“你谁啊?”

  不等贺繁回答,她又说算了算了,你就待在这吧,现在下去很危险,说着,她走到楼道处,向下望。

  贺繁把箱子放门口,也跟着到楼道这里。楼下庞大的,混浊的河水已经有半人高,从街道哗哗地流过,把棚子,桌椅全部都冲掉,远处,能看见河堤有一处很大的塌陷,源源不断的河水正从缺口处汹涌地冲出。就这么短短的十分钟,河水已经占据了楼道,水面还蹭蹭地往上涨,河堤处那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是去查看情况的人,来不及返回,就这么被困在了尚且完好的高堤处。

  这栋楼的女主人不住地在一旁说着“造孽哦,怎么就发大水了。”而男主人和他的儿子,已经带着家里游泳用的救生衣和一个小小的皮筏,下楼救人去了。

  贺繁一开始和女主人站在二楼,后来就转移到三楼,水越来越深,已经接近二楼的楼梯口,水面在顺着楼层一步步往上爬,终于,翻过了二楼护栏的高度,她只听见超级大的一声倒灌声,外面带着泥土、垃圾的河水就这么把楼道给淹没。

  这是贺繁第一次直面洪水,她不知道下面滚滚的河水中,有没有人在呼救,也不知道那群被困在河堤处的人能不能转移。路上的电线杆有的已经被河水冲断,有的还坚挺地半立着,贺繁趁着这断断续续的信号,拨通了贺朝的电话,只来得及简短地说明一下情况,信号就彻底断掉。

  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贺繁放下它,她想下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被大家劝住,都不让她走,说是让男人们去救人,就贺繁这小身板,看着都危险。

  第二天,情况还是没有好转,水面已经把二楼淹掉一半,贺繁彻底坐不住了,开始搜寻起来。她在杂物间里看见一个巨大的塑料盆,是这里的住户逢年过节用来清洗食材的,足够大,大概能容纳两人。她拎着盆就往楼下跑,上面的人见叫也叫不住,连忙从屋里拿出了个救生圈,叫贺繁带着。

  贺繁把盆往水面上一方,自己一脚跨进去,这个盆坐她一人浮力还可以,但要再来一人,估计够呛,只能让他带着救生圈往前走。

  贺繁用扫帚充当着桨,使劲往前划着,被困人员没遇着,先碰到了救援人员,他们训斥了贺繁一顿,说她这个时候就不该出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救援这种事得让专业人员来,她这样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增添负担。

  贺繁虚心受教,说自己乖乖听话,就让她负责记录一些信息,也好出点力,不然她也是心里不踏实。

  最后,救援队的组长让她充当志愿者,跟着一个皮筏艇去搜集住户信息,统计受灾情况。

  贺繁坐着这小小的皮筏艇,在水面上飘荡了大半天,不断地从一栋楼转移到另一栋楼。

  直到夜幕将近时,天已经很暗,她才停歇,静坐在小艇上,准备返回。

  模模糊糊地,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不真切,稍微直起身,向四周看去,但还是只有黑乎乎的水面和隐约同样在水面上飘荡的救援人员,大概是听错了吧,这个念头刚升起,那种声音变得更真切,像魔法般地近在眼前。

  她看着半黑的前方,有一团模糊的身影,愈来愈清晰地向她靠近,林简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孤身一人划着木制的竹筏,他把竹筏猛地一滑,大步一跃跨进皮筏艇里,挤占了那唯一宽敞的地方,贺繁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她只感受到了有力的臂膀和灼热的身躯还有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茫茫的烟雾,广阔的水面上,她被这人拥入怀,周围的一切就如潮水般退去。她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曾经那个男孩已经成人,这是一个男人,带着那澎湃的浓浓的荷尔蒙。

  皮艇上的居民自动把她俩认成一对小情侣,虽然诧异于林简的年龄,但也被他千里奔赴而来的勇气所打动,纷纷献上祝福,贺繁百口莫辩,说了也没人听她的。

  那之后的几天,贺繁依然做着她的志愿者工作,而林简则正式被当地的消防队征用,开始四处抢救被困人员和疏散人群。

  灾难来临时,还真是能看见人间百态。有的人为了家里的存款,哭着喊着要回去,被主管人员训斥一顿,“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这之后消停了一阵,后面又开始偷偷地端着个塑料盆,往家里游,中途被人拦下,在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的,被困的地方地势低,很快被淹掉,只能爬上树,紧紧地抱着树丫不松手,被救下来的时候,抱着消防员嚎啕大哭,说他就是来旅游来的!他想回家!消防员像安慰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洪水才有要消退的迹象,镇上的人开始有序地撤离,贺繁和林简坚守到了最后,送走最后一批人后,才松懈下来。

  第四天的时候,水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只有刚刚能没过脚踝的高度。镇内一二楼的墙壁上全是泥,间或能在家具里找到那么一两条跃动的小鱼。

  而洪水退去不光留下了满地的泥泞,还有一名消防员的生命。

  这名消防员还很年轻,将将二十岁,为了救一名被冲走的村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村民得救了,而他却再也没浮起来。等到他被打捞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衣服被下面木板的铁钉牢牢地钉住。

  在洪水彻底退去的那天,有人将钉住消防员的那枚铁钉拔掉,将那一块地方清理得干干净净,摘了一束野花,放在那。

  等到要走的那天,贺繁才发现林简的手臂上被划出一个大口,后面又长时间地泡在水里,伤口处已经泛白还凸起一个弧度,她心疼地打了一下他,拉着他来到临时的医疗点,里面的人手不够,贺繁干脆自己拿着消毒药水给林简消毒,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心里难受得要死,林简却还在那里傻笑。

  拎着药回去的路上,贺繁还在念叨刚才医生的医嘱,叫贺繁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要碰水,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好像他们还因为林简那个不合时宜的告白,各自处于冷静期。

  林简见她突然不说话,猜她是想起了她俩之前的状态,他开始逗她,“怎么不说了?”贺繁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又瞅了瞅她的神情,“至于吗,不就是告个白吗,你不还拿我当弟弟,又没什么影响。”

  贺繁差点被他绕进去,“是啊,我把你当弟弟,你呢,你把我当姐吗?”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姐。”林简正色道,他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