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静待繁花开>第12章

  贺繁被王林拽着手往前走,手掌相接处,她暖暖的体温传了过来。贺繁起初是有点别扭的,她已经好久没跟人这么亲近过,被握着的手也感觉不大得劲。

  这三年啊,她始终与陌生人保持着距离,都是萍水相逢,谁也不会在谁的人生有多大的意义,这种想法让她对陌生人变得漠然,同时也让自己更孤单。

  王林装作没看见贺繁的不自在,就慢悠悠地拉着她往前走。

  “贺繁啊,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老板娘侧过头,悠悠地说。

  她俩有过一面之缘,这是她刚刚才从那太过久远的记忆里回忆到的东西。彼时贺繁还未成年,而她还是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创业人。当时的贺繁还留着个妹妹头,衣着随便地跟在贺老爷子身旁。当时的她眼里不参杂质,也未经风雨,俩人都是被时光宠着的姑娘。

  “是一个商业晚会上,你跟在你爷爷身边,不过你应该没有印象。这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老板娘看着那向东流去的河水,真是觉得时光如水,看似一直都在,但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

  贺繁是对老板娘说的晚会一点记忆都没有,曾经的她有段时间参加过太多的这种活动,倒不是喜欢,而是晚会上会出现一些同行,或老或少,都是她想要了解的人。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跟在她爷爷身后,去看这些人,去看那些画。

  曾经的她很矛盾,艺术是属于少数人的坚持,但若想要生存,它就得为多数人接受。就像有很多很好的作品,只会在画展或者拍卖会上出现,艺术有时不得不和金钱挂钩,这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她频繁参加这些晚会的原因,不能说金钱驱使下的画就沾满铜锈,污了画作本身,她在这些晚会也确实有看过一些惊艳之作。但老板娘,她印象里没有这个人。

  老板娘见贺繁一脸茫然,又道出另一段往事,“不过如果提到一个企业的名字,你应该能够想起我,毕竟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稻香实业有限公司,有印象吗?”

  稻香?

  贺繁对这个名字很熟悉,10多年前她家基本上都是吃稻香米,它一度占领了华国二分之一的大米市场。

  但就是这样一个龙头企业,因着它创始人的丑闻而陷入了风波,继而引起内部举报,国家相关机构调查,爆出了诸多违规操作和垄断行为。最终这个企业还是走向破产清算的结局。

  而那个创始人的丑闻连着三天上了热点新闻,她妈当时还感叹,可惜了创始人的发妻,跟着一路打拼,结果丈夫呢,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渣,公司呢,也没了,浪费了大半辈子的精力和心血。

  “王林!那个创始人的妻子……”

  贺繁不可思议地看着老板娘。

  “没错,就是那个王林。”

  老板娘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她就像在说不相干的人的名字,坦坦荡荡,异常平静。

  “我和那个人初中同学。初中完了后,当时家里没钱供我读高中,自己成绩也不好,当时就一批人一起出去打工。打工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或者回来了,就剩我俩还在原来那个厂子里干。后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在厂子里干了八年之后,我俩一合计,就出来单干。我俩家代代也是种田的,这方面也是有点经验。于是从最开始的育种,都全是我俩干。那段日子啊,是真的苦。”

  “但也值得。”

  “后面慢慢地,招了些人,建了厂房,就这么做大起来。我呢,也相当于从一线员工变成了管理人员,日子开始舒坦起来。我们呢,也有了个女儿。”

  说到这,老板娘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可惜是个命不好的,七周岁的时候就没了。”

  贺繁回握了下老板娘,安慰意味十足。

  “没事,你这傻姑娘,都过去了。”

  老板娘带着笑腔说的这句话。她人生也过了大半了,最开始的痛不欲生也被她现在的生活治愈,所以她希望贺繁这个姑娘,也能走过荆棘满地。

  “我和那个人呢,也恩爱过。曾经吃着两三块的路边摊也不觉得苦。两个人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就笑起来。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日子就再也没了。或许从公司规模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吧。就突然有一天,感觉家不再像家了。这家里的两个人啊,也不再携手同心,一路向前了。”

  他不再体谅她的付出,她不再理解他的难处,或许这才是分崩离析的真正缘由。王林过了很多年后才体会出这么一个道理。

  “但这也没什么,很多家庭都这样,要凑活吧,也能凑活过下去。”

  “但他张志千不该万不该,在和我仍维持着婚姻关系的前提下,出轨找小三,还和小三一起糟蹋我的心血。”老板娘话锋一转,整个人都凌厉起来,“他更不应该容忍那个女人说我那苦命的女儿,这是在要我的命。”

  “所以,这一切都该结束掉。虽然从几年前开始,张志就在架空我,但一些问题,我还是略有耳闻。只是可惜了稻香,就这么没了。”

  比起爱情和婚姻,稻香是王林在这段往事中最为可惜的。只有它,回馈了她那20年的付出和青春年华。

  “破产清算的那期间,感觉到的是如释重负和前所未有的迷茫,未来的路何去何从,又该怎么活,这一切都不明了。坐在归家的火车上,我也觉着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谁又能想到我碰到了我家那个,还有了儿子。”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在后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大摇大摆的江易德同学,虽然这儿子人嫌狗厌……

  “所以,人这一辈啊,真的说不清楚。走着走着,一切都会变,一切都如那云烟。”

  老板娘指了指头上正缓缓飘动的游云。

  透着红光的云,时而凝聚时而散去,重塑着它自己。

  贺繁抬头望这云聚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