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言在李墨走后没有睡。
他走到楼下的二楼的小阳台上,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由暗到开始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升起的太阳染红了天边。
红似血。
才打开的一瓶琴酒,一晚上便被他喝的没剩多少。
他本就不胜酒力,往日一杯马丁尼下去就已是有些迷迷糊糊,他整个人无力地靠着椅子的靠背,脑海中开始浮现十年前妻子去世时的情景。
陈静言的妻子姓梁,叫梁瑞凛,是一家财团的女儿,也是陈静言的小姐。
陈静言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梁家的帮佣,包括陈静言,从小就开始跟着梁瑞凛,不过长大了些后,是梁瑞凛跟着他。
他自然是对梁瑞凛没什么想法的,毕竟是自己家的小姐,高攀不起,但是没想到偏偏被人家瞧上了,陈静言本想拒绝,但是谁知道梁家老爷过来给他说,只要他和梁瑞凛结婚,他便出钱让他出国读书,不仅如此,回国之后也可以直接进公司。
陈静言骨子里就是个不服输的人,他不甘于自己的出身,更是把父母贫寒的一生引以为戒,这么好的阶级升级的机会,怎么可能不要,何况只是一个结婚的事情。
于是他和梁瑞凛结了婚,第二年两人便一起出国留学了。
回国不久,梁家老爷把他提拔到了财团高位,而梁瑞凛便怀上了他的孩子,在家养胎,在孩子出生前一个月,他遇到了李墨。
人和人之间有没有火花,在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便决定了。
那天周五,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了那家酒吧,才进门就一眼看到了站在吧台后面的李墨。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可能才理的有些短,但是看上去很精神,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特别亮,像是有星星掉进去了。
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点了杯马丁尼,坐在靠窗的位置。
遇见他 不久后他便发现李墨有女朋友。
那次他下班,开车经过红绿灯的时候停了下来,人群熙熙攘攘地从面前走过,李墨的身影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一副刚刚打完球的样子,旁边则走着一个女生,他们笑着在说些什么,气氛很好。
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是什么呢。
上次像是被击中的感觉,这次则截然不同,像是着急吃了一大块干面包,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车屏幕上写着“梁”,是他备注妻子手机号的名字。
“什么事?”他接起电话来,不知为什么手急躁地点在方向盘上。
“下班了吗?”梁瑞凛问道,声音甜甜的,充满了爱意。
一句“下了”滑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对了,今天是周五。
其实不去也行,他没和什么人做什么约定必须去,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让那双眼睛看着自己。
“还没。”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晚上回去。”
“..好”梁瑞凛的声音中充满了失落感,让陈静言不禁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梁瑞凛说道,语气中像是在隐瞒些什么“你好好工作吧,工作重要。”
“嗯。”
电话挂断了,但是那天陈静言的预感没有出错,在他才进酒吧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梁瑞凛那天晚上羊水破了,已经送去了医院。
那天晚上,他虽然去了医院,但是被梁家老爷在医院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他一个小时,他就像只狗一样,一只在大雨中淋了全身的狼狈的狗,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撑下了所有肮脏的词汇。
“要是凛凛死了,你也看着办吧。”梁家老爷说完,干咳了几句,像是因为讲不动了才停止似的。
万幸的是,梁瑞凛活了下来,孩子也活了下来,但是梁瑞凛经过那么一遭,不仅身体大不如前,精神也出了些问题,陈静言她身边哪怕只有一秒的时间,她都要发疯,以至于最后陈静言的精神也出了些问题,他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情绪波动也比以前更加平稳,可以说他对任何一切事和人都失去了反应。
有一天,那个在酒吧遇见的那个孩子约他出去吃饭。
他看了看表,已经深夜一点了,估计梁瑞凛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来。
他知道他不该答应,但是他还是去了。
干柴遇上烈火,最后两人做了。
这段关系就这么维持着,将近两年的时间,最后在梁瑞霖遇见李墨的那天晚上结束了。
不过陈静言并没有发现梁遇霖知道他们两人的事。
直到最后,她死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那副画面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陈静言都记忆深刻。
她问他,“你爱过我吗。”
陈静言愣了一下,沉默许久。
「爱。」
梁瑞霖只是笑了笑,一滴眼泪从她的右眼流了下来,流过鼻梁,流过另一只眼的眼下,最后消失。
“说谎。”她轻声说道。
陈静言只是看着她,没有解释,没有回应,正确答案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爱他吗?”
“谁?”陈静言问道。
“爱吗?”
陈静言没有说话,周围的时间好像停了下来,安静得连水滴滴在地上都听得见。
在呼吸机最后发出尖叫般得声音前,梁瑞凛留下了最后两个字。
「说谎。」
陈静言当时不太懂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李墨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一样,他也就渐渐明白「说谎」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瑞凛好像在死之前,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便在遗产上做了手脚。
梁家老爷在一年前早上散步的时候突发心脏病而死,给梁瑞霖留下了大量的财产,梁瑞霖一死,财产就归陈静言了。
她担心她死后陈静言就此忘了她,于是规定陈静言不能再和任何人结婚,甚至是情侣关系,而陈遇霖的教育及生活环境必须是最好的。
每年梁瑞凛的律师都会来核实,而陈静言每年也只能得到5%的股份。
模模糊糊之间,天变得大亮,太阳高深,照亮了一切,陈静言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去洗漱一下后上班。
但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梁瑞超」
梁瑞凛玩物尚志的哥哥,是梁家的吸血鬼,现在梁家没了他爸,他妹,他便缠上了陈静言。
“喂?”
“妹夫,听说你又和李墨在一起了?”隔着电话线穿出来的语调,像是一只老鼠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奶酪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偷走,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