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秦彦叼着根油条来夏记的后院儿,一进大门就看到丁驰正在正屋门前的大桃树下坐着,抱着床被子, 耷拉着个脑袋,撅着个嘴, 满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哟,几个意思啊?”

  秦彦是从店里过来的,来之前已经见过夏舒呈了,他其实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但看丁驰那个倒霉样儿,就是忍不住得幸灾乐祸的取笑一番:“ 怎么着,昨天费那么大功夫都没哄好啊,还是被扫地出门了啊?”

  “…”

  岂止啊,丁驰心说不但没哄好, 反而还越哄越生气了呢,昨天他把给夏舒呈气哭了之后, 夏舒呈把他给轰出来,整晚上都没再让他进屋。

  这么丢人的事丁驰是不会对秦彦说的, 就秦彦那个欠嗖嗖的劲儿,知道了估计都能笑掉大牙。

  “ 那还是功夫没到家, 不够诚心。”

  秦彦把嘴上叼着的油条扯下来, 挨着他坐下, 拿肩膀挤了挤他:“ 要不要哥们儿帮你出个招儿?”

  “ 你可算了吧。”

  丁驰干脆利落的就给拒绝了, 以前他惹夏舒呈不高兴的时候,秦彦也没少给他出招儿, 但从来没有哪次出到点子上, 有时候反而还会火上浇油, 所以他决定还是用自己的方式。

  “ 行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秦彦笑着说:“ 对了,哥刚才跟我说让我帮着你收拾收拾东西,打今儿开始,你就睡东屋了。”

  “…”

  这事儿昨晚夏舒呈就说了,非但不让他进屋,还要他以后搬出去,自己单独睡一个屋,这丁驰可坚决不能同意,他此刻抱个被子在夏舒呈门口坐着,就是在表达自己的抗议,他要一直坐到夏舒呈同意让他进屋为止。

  “ 哎呦行了啊。”

  秦彦看他撅着嘴的固执劲儿,笑了个够后,又开始劝:“不就是闹个矛盾吗,过两天就好了,你天天惹祸,呈哥哪次真跟你生气了?”

  “ 这次就真生气了。”

  丁驰立刻说:“ 他都让我搬出去了。”

  “ 那是因为你现在也该自己住了。”

  秦彦说:“ 你病着的时候没办法,呈哥得照顾你,但你现在好了啊,不需要照顾了,本来就该自己住了啊。”

  丁驰不理解:“病好了也可以住睡一起啊,为什么要我自己睡?”

  “你说为什么?”

  秦彦直接笑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十七,快成年了,还天天腻乎着哥哥像话吗,以后还找不找媳妇儿了?”

  媳妇儿?

  丁驰想了想,说:“ 我不找。”

  “ 你可拉倒吧。”

  秦彦更乐了:“ 就算你不找,呈哥也得找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让你拖累的至今单身孤寡,你好意思吗?”

  “…”

  丁驰无话可说。

  确实,夏舒呈虽然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的模样,但好像确实也已经快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老婆,据说曾经有过好多给他说媒的人,也有很多追求他的姑娘,但都被拒绝了。

  “ 是被我连累的?”

  丁驰有点心虚:“ 是我害他没老婆的吗?”

  “ 不然呢?”

  秦彦说:“ 你天天霸占着呈哥的床,他未来的老婆都没地方,怎么找啊?”

  “…”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丁驰越想越觉得没错就是这样,可同时,他越想,又越觉得难过,因为他知道,如果以后夏舒呈娶了媳妇儿,就会天天搂着媳妇儿睡觉,就不能再搂着他了。

  这怎么行呢,一想这事儿,丁驰就觉得这简直比自己被扫地出门还让他难过,他内心深处希望夏舒呈身边永远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可是…

  男大当婚,成家立业,夏舒呈老大不小了,事业有成,也确实是该成家了,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想跟夏舒呈一起睡,就不让夏舒呈娶媳妇儿,那样太自私了。

  “ 好了,让你搬你就搬,听话点,呈哥对你那么好,你也该为他想想了。”

  秦彦吃完了自己那根油条,扔下一句“那小子长点心吧”,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丁驰原地又坐了会儿,想了想刚才秦彦说的话,最后放弃了抗议,耷拉着脑袋去夏舒呈屋里收拾了收拾,抱着搬去了东屋。

  夏舒呈回后院儿的时候,丁驰刚把东西都归置好,他从窗户里往外探头,刚好夏舒呈也正朝这边看。

  两道目光相遇,对峙了片刻,夏舒呈没理他,直接扭头回了屋子。

  嗯?

  丁驰琢磨了夏舒呈的那个眼神,难过劲儿顿时就变了方向,直接从夏舒呈生他的气了,变成夏舒呈要娶媳妇儿不要他了。

  那不行!

  丁驰无法接受,他觉得夏舒呈想娶媳妇可以,但不要他不行,他忍不了,立刻就要找夏舒呈要个说法。

  可他刚冲出门,发现夏舒呈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径自往前边的店里,脚步略显匆匆。

  丁驰认得那个文件袋,夏舒呈对他说过的,是古董店的经营许可以及房产地契等证件,还有店里一些古董文玩的鉴别材料,是挺重要的东西,平时都是被夏舒呈锁在保险箱里的,所以丁驰预感不好,当时就没顾上要什么说法的事了。

  跟着夏舒呈来到店里一看,果然,店里来了一群穿制服的人,其中有警察,工商部门,税务部门,甚至还有文物局的,乌央乌央的挤满了整个店面,看样子都不怎么和善。

  夏舒呈把文件袋里的材料拿出来,分门别类在桌子上一一摆开,对应部门立刻派人上前查阅。

  丁驰过去秦彦身边:“ 怎么回事?”

  秦彦小声回答:“ 据说是有人举报我们经营不合法,偷税漏税,还卖假古董。”

  “ 怎么可能!”

  丁驰立刻急了:“ 店都开了好些年了,税一直按时交,店里的所有售卖的也东西都是真品,怎么就不合法了!”

  警察队长听到丁驰的话,瞥了眼他,又瞥了眼夏舒呈:“ 既然是合法经营,那肯定不怕查啊,急什么?”

  夏舒呈闻言笑笑,说:“ 我这店里的例行检查,从没来的这么齐整过,孩子惶恐而已。”

  “纠正一下。”

  警察队长说:“ 不是例行检查,是依法办案,核实查处。”

  “噢。”

  夏舒呈又笑笑:“ 那请便。”

  “…”

  警察队长眼神不善,眼神敦促正在核查材料的那几个人快点。

  五分钟后工商部门报告:执照合法。

  十分钟后税务部门报告:账目合法。

  十五分钟后文物局报告:鉴定合法。

  警察队长来回翻着看了看各部门负责人出局的审查报告,颇为失望的问:“确定都差仔细了吗?”

  工商局和税务局的负责人相互看了眼,明显都对警察队长质问的态度非常不满,大家各司其职,谁也不比谁官大,某个人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就很令人厌恶。

  工商局负责人:“ 张队,早就跟您说过,夏记古董行没违规,当时执照都是我经办的,能有什么问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税务局负责人:“ 这账目上也没问题,夏记开了五六年了,每年的往来账目明明白白的上报,就从来就没出过岔子,这大热天的,能不能让兄弟们消停点。”

  “…”

  警察队长脸黑了下来,但两位也没管,话撂完了之后跟夏舒呈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剩下文物局的,那人是个老头,拿着个放大镜把店里古董宝贝挨个儿检查了个遍,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夏舒呈平时喝茶用的那对儿陶鼎上。

  警察局长见状,眼睛眯了眯,立刻吩咐手下:“把那两个东西带走!”

  “ 那不是卖品!”

  丁驰抢在警察之前,冲过去把那对陶鼎给拿起来抓在了手里。

  “ 你干什么!”

  警察队长抓到了他这个举动的把柄,立刻喊道:“ 交出来!”

  “ 我说了这不是卖品!”

  丁驰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突然来店里查东查西,但直觉告诉他肯定是背后有人在使坏,尤其他们想带走这对陶鼎的时候,这种感觉最强烈,所以他拒绝交出。

  警察队长更是有了借口,直接掏出了枪。

  秦彦见状立刻把丁驰拉到自己身后,并对警察说:“ 这位警察叔叔,就查个店,没必要动枪吧。”

  警察队长扣动了扳机:“ 把那两个东西交出来!”

  “ 抱歉。”

  夏舒呈直接走过来,挡在了秦彦和丁驰的前面:“ 那是我喝茶的茶具,没有放在展柜里,也不是卖品,你们检查可以,带走不行。”

  “ 可那看上去像是战国时期的出土文物。”

  警察队长冷冷的眯了眯眼眸:“ 夏老板,你在这个行当里多年,应该知道普通古董交易没什么,可是私藏国家级出土文物,也是违法的。”

  夏舒呈说:“ 那不是战国时代的。”

  “ 谁能证明?”

  警察队长说:“ 我们需要更专业的鉴定,必须带走。”

  “ 不行。”

  夏舒呈说:“ 我说了,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可以查看,但没有权利带走。”

  “ 所以夏老板是铁了心要妨碍公务了?”

  那警察冷笑着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夏舒呈。

  便是这时,门外突然开来一辆越野吉普,车型气派豪华,一看就价值不菲。

  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贺春生,另外一个是比贺春生高半个头的男人。

  那人身型挺拔,面容俊朗,一双深邃的眉眼尽显英气,整个人走路带风,举手投足带着强大的气场。

  他进店之后,扫了眼持枪的警察,眉头一皱: “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