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祥生依旧要回老家过年。常一笑原本以为,跟上一年一样,他要待到开学才回来，所以虽然支持他回去,却早早地就开始不舍了。
在付祥生回老家之前那几天，她连课也不想上了，分分钟钟都想约着付祥生出来玩儿。付祥生一早就查了艺考生的备考情况,深知对于常一笑这样半路出家的人来说，想要如愿考上H大有多么不容易。倒不是逼着她拼命努力,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她。
对于常一笑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他硬着心肠板了脸,问她：“秦少游那句诗是怎么背的？”
常一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首，却还是口里嘟囔：“他写了那么多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首。”
付祥生的舌头在后齿槽游荡了半晌，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说：“早知道你这么目光短浅,当初就不答应你了。”
他依旧板着张脸,比面无表情还要可怕三分。常一笑只觉得朗朗乾坤中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照着她劈了下来。
“答……答应什么？”她委屈极了，“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祥生你至于这样吗？”
“H大你还想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你还不好好上课。”
“我好好上课了啊,我出来见见你,跟你约个会，回去之后依旧好好上课啊！”常一笑振振有词,说完还不忘转嫁责任，“你不是说了学习要劳逸结合吗？祥生你说话不算话。”
“……那现在不是见了吗？”
“那……那不一样！”常一笑撇了撇嘴，她觉得自己最近脾气明显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的缘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见付祥生抿着唇不说话，她脱口就说道：“好，你后悔了，那我给你反悔的机会，我们分手，我以后好好上我的课，再也不用想你了！”
付祥生的脸色愈发难看，半晌才开口：“你说真的？”
常一笑不看他，说：“反正早晚要分手的，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看他，他却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脸一直看穿她。但他终究看不穿她，只是看得自己心头火蹭蹭的往上长。
他都快把两个人的一辈子都给想好了，她却告诉他，“反正早晚要分手”？
“常一笑，你……”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重重的，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开了。
北风刮在脸上，像是无数刀剑刺了过来。
常一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没了痕迹，眼前渐渐模糊成了一片。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付祥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后悔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呢？她以前的恬不知耻、死缠烂打、没皮没脸呢？他后悔了，她不是应该告诉他，“现在后悔也晚了”。她不是应该这么说的吗？
她为什么要把话挑明了，说给他机会分手呢？他们俩现在这样好，为什么要分手呢？
常一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气自己，想出去追，又怕他说分手。一时追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往地上一蹲，把头埋进膝盖里，哭了起来。
付祥生一跑回来看到的就是她这样一副惨样，因为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厚厚的羽绒服也就缩成了一团，远远看上去只有圆滚滚的一点，看上去分外可怜。
付祥生觉得自己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常一笑。”他喊她。
她蓦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脸上还挂着泪。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楚楚可怜。
他走上前去，有些艰难地把嘴角向上扯了扯，一边说着，“我给你买了块蛋糕，你要不要吃？”
常一笑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问他：“你是去买蛋糕了？”
“嗯。”他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吃点甜食心情就不会这么糟了。”
他去拉她的手，掌心冰凉，手背濡湿一片。付祥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了。“马路对面有奶茶店，我们去喝一点。”
不再征求她的意见，他拉着她就往斑马线走。
常一笑步履缓慢，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付祥生没有听到，“什么？”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常一笑紧紧攥着他的手。
付祥生脚步一顿，“好。”
常一笑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付祥生跟她十指相扣，顺势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他平缓了一下，拉着她在一棵行道树旁停下，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欢拿‘分手’两个字来试探、威胁人。”
“你怎么知道？”常一笑下意识问，她才刚止住哭，声音还有些哽咽，“你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付祥生一噎，回答：“书上看的。”
“哦。”常一笑抽了抽鼻子，又问他，“什么书啊？好看吗？”
付祥生：“还好吧。”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怕自己做得不好，特地去省图看了看教人谈恋爱的书。怕被妈妈看到，他也不敢带回家，只是空了就跑到图书馆去看。原本还觉得那些书毫无意义，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时不时地闹着要分手，其实是要你挽留。
常一笑笑眯眯的，“什么时候借我也看看吧。”
“常一笑，我在认真地跟你讲话。”付祥生无奈。
常一笑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付祥生叹了口气，“但我们之间，不要动不动就提分手，好吗？”他是一个情感从不外露的人，向来深沉内敛，肉麻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可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竟说得十分顺溜，“虽然知道你不是认真的，但我心里难受。”
常一笑眨了眨眼，“不是啊，祥生。明明是你先提的……”
“胡说。”付祥生皱了眉，“我怎么可能提。”
常一笑很无辜，“就是你提的啊，是你说你后悔了，说你当初不应该答应我。我就是帮你说出了你心里话而已。”
付祥生没有说话，常一笑已低垂了眉眼，语气涩涩的，“你以为我说分手，我心里很好受吗？我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力将她往前一拉，付祥生已低头吻住了她。唇瓣贴着唇瓣，软软糯糯的，她心里小鹿乱撞，她也明显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不止自己的，付祥生的心跳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像交响乐一样，振奋而壮烈。
不同于往常的轻轻一触，他似乎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似的，吻得急促而又富有侵略性，描摹过她的唇，他很快就撬开了她的牙关，灵巧的舌头寻到她的，随着那音乐一起翩翩起舞。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俱是气喘吁吁。
常一笑伏在他的胸口，耳畔是他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许是离得太近了，常一笑觉得比自己的心跳还要快上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付祥生说。
“什……什么？”
“我没有后悔。”付祥生解释。“我只是想，你那么不想上声乐课，当初不应该同意让你艺考。”
常一笑一愣，也开始跟他解释：“我没有不想上声乐课。我只是更想……”
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更想上你”，常一笑觉得舌头一闪，脸瞬时红了一片。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在书上看的。什么书啊？祥生你也看言情小说吗？”
付祥生：“不是。”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看他，笑得贼兮兮的，“可是刚刚你接吻的技巧好好啊，我都没教过你，你竟然能无师自通。”
付祥生：“……”
“难道不是书上学的？”
付祥生：“……”
常一笑恍然大悟，“天哪，祥生你不会……你不会是……不会是看那个……”她话都说不利索，老半天才终于把重点说出来，声音低了些，“我听说很多男生都会看黄片，你不会也看吧？”
付祥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常一笑见好就收，“没关系没关系，有句话不是说，‘小看怡情，大看伤身’嘛，适当看看挺好的，有益于身心健康。只要别……”
“常一笑。”付祥生听不下去了，冷着声音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吃蛋糕。”
那声音里十足的震慑力，常一笑一个激灵，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要要要！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