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得很快,报了辅导班的寒假过得尤其快。眨眼就是春节了,原本想要好好睡个懒觉的常一笑，不到五点钟,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震醒了。
她摸出了手机，看着先前付祥生给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半晌，忽然咬了咬牙,拨了出去。
黑名单就黑名单，她就对着服务器里的声音说声“新年快乐”,就当给付祥生拜年了。
常一笑是这么盘算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声新年快乐，电话被接了起来。
里面传来付祥生慵懒的嗓音：“喂？”
常一笑的小心脏猛地一抖。
她“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慌乱地四下一瞄，忽然一定，空着的左手猛地抬起来掐上了自己的脖子,粗着嗓子道：“对不起,打错了……”
自己的话一说完,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是什么反应,她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啊啊——”她毫无章法地□□着自己的头发。
付祥生不是把她拉黑了吗？
为什么她竟然打通了？？？？？
早知道付祥生把她放出来了她就晚些时候打了。现在好了，打扰了付祥生睡觉,等付祥生醒了,一定会再次把她拉黑的吧……
虽然她机智地捏住了自己的嗓子，变了个声音,可等付祥生醒来查一下通话记录，她的狐狸尾巴哪里还藏得住？！！！
常一笑生无可恋，拿起床头的物理题继续□□自己。
等待会儿……要不就说，自己是想打给他请教问题的？
反正以前车之鉴，每次向他请教问题，他都会变得出奇的耐心与好说话。
可是大过年的……
常一笑再次生无可恋地□□了□□自己的头发。
还没有将一道题给解决掉，电话铃响了，常一笑一个哆嗦，拿起手机一看，又是一个哆嗦。
付祥生来电话了。付祥生竟然把电话给打回来了！
常一笑战战巍巍地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吞了口口水才把电话凑到自己的耳朵旁。
“喂……”她分明有点气息不稳。
“常一笑吧。”付祥生在那边淡淡出声。虽然加了个语气词，却是笃定的语气。
电话这头，常一笑的脸都拧巴成了一团。她要怎么说？怎么说才不会出错？怎么说才不会惹怒付祥生？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有做出决断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付祥生又不慌不忙地开口： “我是付祥生。
你刚才说……打错了？”
“没有！”常一笑矢口否认。话一出口她就懵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小女子做事敢作敢当，刚才为什么那么没有骨气呢？！
事情已经败露到了这步田地，可虽然知道无力回天，常一笑却还是想再垂死挣扎一下。她硬着头皮，嘿嘿一笑，对付祥生解释：“我刚才没有睡醒，梦游来着……”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他为什么要打给她呢？大清早的打扰他睡觉，还故意伪装成别人的样子说“打错了”。他竟然会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一直以为自己躺在他黑名单里的人，就算出了事儿，也不会给他打电话吧。
付祥生啊付祥生，你的智商呢？落在家里忘记带来了吗？
他看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原来是梦游。”
常一笑立即点头如捣蒜，还没说什么，就听付祥生说：“那么，挂了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可就是这种平地起微澜的声音，听得常一笑心里一怵。“等等！”她大叫出声。
似乎怕付祥生就这么挂断了电话，她连咽口口水的时间都不敢浪费，忙不迭向他解释道：“祥生我发誓，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
“我承认，我是特地打给你的，不是什么梦游。”
“但我以为我还在黑名单里呢。”
“我就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而已。”
“我刚听出你还在睡觉，就立即把电话挂了呢！”
“你……你不要再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打你的电话了！”
常一笑在这边说了一大通，才听付祥生说：“嗯。”
“嗯”的意思就是，答应不拉黑她了？
又听付祥生说：“你说吧，我听着。”
常一笑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这解释已经够清楚了吧，还要说什么？
付祥生还没有挂电话，常一笑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看着自己的物理练习题笑道：“对！祥生，我有一道物理题想请教你一下。”
“你说。”
“我把题目念给你听？”
“嗯。”
“你要不要先起个床，拿个纸笔什么的……”常一笑好心提醒，“题目有点长，不记下来的话，我怕你……”
“你到底问不问？”付祥生叹气。不是说是要说“新年快乐”吗？有这么难吗……
“问问问！”常一笑忙不迭拿起了面前的书，“听好了哈：上海到南京的列车已迎来第五次大提速，速度达v1180km/h……”
常一笑问的这道题题目确实很长，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才念了一遍题目，问题都还没问出来，付祥生竟然已经开始讲了。
嗯，照着付祥生的意思，这道题他做过。
可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付祥生讲了一遍了，可她没听懂。
常一笑陷入了沉思……
付祥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态，二话没说就又讲了一遍。可是常一笑……
一定是因为没有面对面教授，如果面对面的话，她绝对不会笨成这样的！
“哪里不懂？”付祥生问她。
常一笑红了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转，这才终于开了口：“祥生，今天大年初一，好像不是很适合学习……”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下。
“而且电话里讲题……”常一笑吞了口口水，“没有面对面那么直观形象。”
付祥生又淡淡地“嗯”了一下。
“那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如果方便的话，我去找你……”
“我不在家。”付祥生说。
“啊？”常一笑愣了一下。
“我回老家了。”付祥生解释。
常一笑还没说什么，就听付祥生说：“等开学给你讲吧。”
所以……要在老家待很久的吧？常一笑撑着下巴，望了望天花板。又要好久见不到他了……
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笑盈盈地回答付祥生：“好啊，到时候你可不许抵赖！”
付祥生“嗯”了一声。
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等鞭炮声结束了，她听到付祥生的声音：“没别的事了？”
常一笑点了点头，“嗯。”
“那……”付祥生顿了一下，“挂了吧。”
常一笑嘿嘿一笑，“好。”
电话那头，付祥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才开始缓缓地离开耳朵。
却听到电话那头常一笑石破天惊的声音：“等一下！”
付祥生手上一顿，又把手机对上了耳朵。
“差点忘了正事。”常一笑笑着说，声音甜甜软软的，“新年快乐！祥生。”
付祥生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
新年快乐。
新年不总是快乐的。
付祥生跟他母亲一起回老家过年，老家人很多，付奶奶很慈祥，小辈们很可爱，一家老少其乐融融，欢度春节，应该是快乐的。
可热闹中的寂寞，才最是寂寞。
那么多的欢笑，没有一声是属于他的。那么多的赞扬，没有一声是因为他的。
他的父亲太优秀了。
而他……
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已经是罪大恶极。
还做不到父亲那样优秀，更是罪无可恕。
付祥生起床，把手机塞进口袋，出门给长辈们拜年。
寒假总是短暂的，过了年，再补习一个周，就是十五了。而过了十五十六，就开学了。
付祥生没有告诉常一笑，其实他过完年就要回锦城了。他说等开学了给常一笑讲题，常一笑就想当然地以为他要在老家过完元宵节才能回来。
能回老家过年，证明是有根之人。而她，自从来了锦城，就再也无处可回了。
就连过年，也只有她和姥姥两个人。
常一笑有些羡慕付祥生——似乎所有她所欠缺的，他都有。她本该嫉妒的，可是因为这个人是付祥生，她竟是一点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非但不嫉妒，反而为他欣喜。
付祥生难得回老家，她想，她不能打扰他。
她跟姥姥一起包饺子吃，一起去公园里晒太阳。她拿着数理化生硬地啃了啃，一页又一页，问号、圆圈、三角形符号，标注了一大堆。
过完年又去上了几天辅导班，问题却依旧还有一大堆。
路漫漫其修远兮，常一笑做着题，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念付祥生。越是自己学得艰难，就越觉得付祥生厉害，这么一想，就愈发抑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欢。
喜欢他，所以想要靠近他。喜欢他，所以忍不住想念他。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好，一切都好。
正月十六，寒假的最后一天。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街坊邻居都出去看热闹了，就连姥姥也去了。可是好说歹说，常一笑还是没有出去。
她一个人，在家里烤点心。
大半个月了。她和付祥生大半个月没见了。不知道付祥生有没有哪一刻想起过她。
或者，偶尔想念一下她的饼干，也是好的。
她看了看一旁放着的手机，好想给付祥生打电话，怕打扰到他，只好换成发短信。
一直等到很晚才收到付祥生的回复：“谢谢，元宵节快乐。”
她眉开眼笑，正想再发两句过去，付祥生的短信已经来了：“手机停机了，刚冲上话费。”
所以才回复得这么晚？常一笑心里舒了口气，一边纳闷怎么这么晚了还去冲话费，一边手抽已经打了一串字上去：“那……应该有很多人的信息要回吧？”
发送出去她就后悔了，可是又撤不回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发了一条过去：“你赶紧回复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付祥生的短信来了：“嗯，早点睡吧，开学见。”
……
虽然梦想过跟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但梦想嘛，做梦想想倒是容易，总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实现的。彭芃芃规劝过常一笑，她与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这个概率，常一笑比谁都清楚。
所以看到分班名单时，常一笑愣住了。
十分之一的概率啊……她竟然还中了！她和付祥生在同一个班，彭芃芃也在。
她上辈子可能拯救了银河系。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常一笑乐开了花，转身的时候，她脸上的笑简直灿烂过天上的云彩。刚一转身，恰好看到付祥生往这边来，她流光溢彩的眼睛愈发亮得厉害，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喊他：“祥生祥生！我刚看了，你在7班。”
似是她喊得太突然，付祥生脚步一顿，愣了一下，直待她走近了，才开口说了声：“谢谢。”
常一笑跑到付祥生面前的时候，她的书包肩带不知何时溜了下去，她一边把肩带往上扶了扶，一边喜滋滋地跟付祥生说：“好巧呀，我和芃芃也在7班。”
付祥生微微皱了皱眉头。先前常一笑满心欢喜地告诉他他所在的班级，只口不提自己，他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没有分到一个班。如今听常一笑这么说……
虽是皱了眉，却只是因为觉得意外。意外之喜，总是格外让人欢喜。
付祥生还没来得及把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松开，常一笑早已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微微敛了敛笑，看着付祥生信誓旦旦道：“祥生你放心，我知道，学业要紧，我不会经常去烦你的。”
“嗯。”付祥生眼神看向别处，淡淡地从喉口发出声来，“说到做到。”
他根本不信常一笑的话，不过，他也的确不想常一笑言出必行。他一个人太久了，多个常一笑，不多不少，其实刚刚好。
对于一个长期居于黑暗中的人来说，能够留住光，有什么不好呢？
只可惜常一笑并不懂得他的口是心非。她只是听到付祥生这么说，便忙不迭点了点头。点过头后犹觉不够，她忽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本正经道：“我常一笑说过了，要做你的红颜知己，而不是红颜祸水。”
付祥生转过眼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常一笑滔滔不绝：“我要做的，是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而不是拦路虎。”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学你想学的。”
“其他的事交给我，不管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帮你收拾！”
她刚开始开口的时候，似乎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她的神色严肃而正经，可是说着说着，笑意就不自觉地在她眼角眉梢乃至整张脸上蔓延开了。她笑起来真好看。付祥生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愣了神，常一笑脸上的酒窝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直到常一笑犹豫着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说：“去教室吧。”
常一笑点了点头，“好啊。”
当时一门心思找自己和付祥生的名字，所以对其他人不是选择性失明，就是过目即忘。等到了教室，常一笑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们几个分到了一个班，韩佳和陈一鸣，竟然也都在一年级（7）班。
虽然知道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可当真巧成这样，常一笑就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
不光她怀疑，连彭芃芃也不敢相信，甚至看到常一笑和付祥生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疼得呲牙咧嘴。
同样不淡定的，还有韩佳。韩佳来学校很早，早早地就看好了班级进了教室坐着，对于班里都有哪些同学，哪些认识哪些不认识，哪些关系好哪些关系不太好，哪些需要搞好关系哪些不需要……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杆秤。
按理说，都坐了那么久了，应该已经认清现实了。
可看到付祥生和常一笑一起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当即“嘣”地一下，四分五裂。
付祥生也在一年级（7）班。她为了这还开心了许久。
哪怕知道常一笑也在这个班里，她依旧藏不住心里的喜悦。她知道的，常一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付祥生不喜欢常一笑，也永远不可能接受常一笑。
蚍蜉撼树，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般的表演，非但成不了气候，最后还必将成为大家的笑柄。
不过是时间问题。
韩佳一直坚信，付祥生压根对常一笑没有一丝想法。彭芃芃的分析在她看来一点道理都没有——有多少次没有通过常一笑的好友申请，就相当于拒绝了常一笑多少次，是常一笑恬不知耻，没羞没躁地死缠烂打。
这样不顾自己的脸面也不为对方考虑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但付祥生和常一笑的表现，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付祥生是喜欢常一笑的吧？至少是不讨厌她的吧？你看他走进来的时候表情那样柔和，那种淡淡的愉悦与欣喜，她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抬起手来朝着常一笑招了招，喊她：“一笑，这里！”
她喊常一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她自己都觉得这笑虚假，却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不着痕迹地笑着。
韩佳明白，当初如果不是彭芃芃，她根本不会跟常一笑成为什么“好朋友”。她跟常一笑根本不是一类人，这样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傻白甜，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跟常一笑一起坐？这件事她想都没想过。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常一笑和付祥生坐一起，绝对不能。
还好，常一笑见她喊她，立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付祥生坐下之后，常一笑便朝着她走了过来，几乎毫无眷恋。
韩佳长长地松了口气。
“跟我坐吧？”韩佳笑着把身旁的椅子拉开，示意她坐下，“这个位置离讲台不远不近，还在中间，视野刚刚好。”
“你……特意给我留的位置？”常一笑有些受宠若惊。她来锦城一中不过半年，一边忙着适应新环境、应付功课，一边顾着追求付祥生，根本没有多少工夫去交别的朋友。若说好朋友，除了彭芃芃，大概也只有韩佳了。
可她感觉得出来，韩佳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她。
她下意识地朝四下望去。彭芃芃的身边虽然没有坐人，书桌上却放着一个背包。男士背包，绝对不是彭芃芃的。
彭芃芃没有给她占位置，韩佳却给她占了。她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
她自然不知道，彭芃芃之所以没有给她占位置，是因为知道付祥生也在这个班，所以自己甘愿退位让贤。
而韩佳，韩佳身边的位置根本不是为她占的，如今之所以邀请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但是韩佳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坐吧。”
如果还和上学期一样的话，期中考试之后就会重新分配座位了。两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而且，她想留给他，他也未必真会跟她坐。韩佳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看着常一笑坐下了，彭芃芃的眼睛忽地瞪得如银铃一般。她风风火火地站起身来，冲到常一笑身侧，喊她：“一笑！”
常一笑抬眼看她。
彭芃芃咬了咬唇，看了看四下，笑嘻嘻地问她：“我去上厕所，一起吧？”
常一笑笑着点头，“好啊。”
说是上厕所，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一出教室门，彭芃芃就把常一笑拉到了没人的犄角旮旯，问她：“你怎么跟佳佳坐一块儿了？”
常一笑还没有回答，就听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咆哮：“我看付妖精也在我们班，连位置都没给你占，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跟他坐啊……”
“韩佳特地给我占的位置，我不坐，不大好吧？”常一笑尴尬地笑了笑，看彭芃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忙不迭又找了个理由，“再说了，距离产生美，我要是离祥生太近，太容易暴露我的缺点了。万一他还没喜欢上我，先讨厌起我来了，那可怎么办？”
“那你就不怕别的女生捷足先登？”彭芃芃问她。
寒假里，常一笑和彭芃芃联系过很多次，比跟付祥生的联系都多。有关二人之间的所有进展，她早在开学之前就给彭芃芃交代了个干净。
依着彭芃芃的分析，有戏。
但有戏，并不代表百分之百能够成功。
楼道里人来人往，常一笑勉强干笑一声，安慰自己：“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却见彭芃芃往教室里瞅了瞅，皱着眉头低声叮嘱她：“有什么问题记得来找我，别听佳佳的。”
常一笑愣了一下，轻轻发出疑问：“嗯？”
彭芃芃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跟她解释：“佳佳一心学习，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给你乱指点一通，把付妖精吓跑了怎么办？”
有之前的同班同学经过，常一笑笑着跟人家打了个招呼，这才问彭芃芃：“你的意思是……你有经验？”
彭芃芃顾左右而言他：“走吧，待会儿老师就来了。”
常一笑坐回韩佳身边的时候，付祥生身边的座位还空着。
也不知道谁会跟他坐同桌，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还好，如果是女的……常一笑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在她面前坐着，她会忍不住吃醋的吧？
可她不能跟他坐同桌啊，她要是跟他坐同桌，肯定忍不住看他、骚扰他，肯定会耽误他学习的。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看着他，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向他靠近，直到与他比肩而立。
让他看见她。
常一笑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付祥生看，一个女生走到了付祥生的面前，问他：“我可以坐这里吗？”
虽然教室里人声嘈杂，常一笑根本听不到女生说了什么，但一看到人家停在付祥生旁边，她心里就紧张。
更何况，她打眼看着，这个女生身材高挑，颜值似乎还很高……
真的是□□裸的威胁啊！
常一笑紧张兮兮地盯着这个女生，生怕她就这么坐下来。
恰在这时，付祥生的笔落在了地上。他低头去寻的时候，顺带还看了常一笑一眼。
她只当他不经意，却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把笔捡起来的时候，付祥生抬头，朝女生开口：“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女生坐一起。”
威胁一号走了。
常一笑长舒了口气。
可很快就来了威胁二号。
还有威胁三号。
还有……
不过，都被付祥生以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了。
直到教室的座位坐得差不多了，付祥生旁边的位置才终于有了人坐，是个男生。
常一笑一直高高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顿觉神清气爽。
开学已经几天了。
下课的时候，常一笑用手中的笔一下一下地顶着额头，钻研一道做了很久都没有做出来的数学题。
初中时的抛物线运动都让她的脑细胞死了一大半，更别说高中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函数了。
除了“晕头转向”和“飘飘欲仙”，她再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
可是看看韩佳，做得比她轻松太多了。
再看看付祥生，不用看也知道，分分钟能把她比到臭水沟里。
常一笑的内心有些崩溃。
现在和付祥生在一个班了，更方便去找他请教了，可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不会，会败坏付祥生对她的好感的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付祥生对她有没有好感。
好在彭芃芃和韩佳的理科都还不错，现在她又和韩佳坐一起，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看韩佳没事了，她就赶紧把自己不会的题拿出来问，虽然有时候听得懂，有时候听不懂，但总比自己什么也不懂就闷头做要好。
只是这么一来，她出现在付祥生身边的频率就低了很多。
不过也好，太经常出现在他身边，容易被老师请去喝茶。她还没追上他，不能就这么被老师棒打了去。
能跟付祥生分到同一个班真的是方便多了。常一笑想。
以前看不到他的时候，她时不时地就会想起他。忍不住猜测他在做什么，在上什么课，是皱着眉头还是笑着。现在好了，他跟她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就在她前面不远处，只要她想起了他，抬头就能看到他。
因为上的是同样的课，做的是同样的事情，彼此之间的距离就仿佛近了些许。
就算彼此只字不言，无言之中却也能生出花来。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可因为抬头就能看见他，一切便都不再寻常了。常一笑觉得安心，安心中透着欢喜。
上课了，语文老师要讲《林黛玉进贾府》，只简单地讲了几分钟，就给大家放起了87版红楼梦中林黛玉进贾府的片段。
正是看着，不知班里谁突然吐槽了声：“这林妹妹怎么画了一双熊猫眼？”
他的声音并不大，明显能感觉还压着嗓子，但由于视频里寂寞无言，背景音乐声音又不大，他的声音显得突兀且滑稽，立即引发了哄堂大笑。
语文老师在讲台旁边站着，对班里的骚动只是报之一笑，不着痕迹地把大家的注意力抓了回来：“大家对细节的把控还是很不错的啊，不过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演员的妆容上了，你们看课本上的节选，除了外貌描写，曹老先生是如何塑造林黛玉、凤姐等人物的形象的？不要忘了，动作与对话也是体现人物性格的法宝。”
常一笑把书翻开，往后翻了两页，恰看到贾宝玉的那句经典之言：“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她嘴边的笑不自觉地敛了敛。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一见如故的宝哥哥与林妹妹，最后并没有在一起。
可有句话说得好，结局勉强不得时，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常一笑弯了弯唇角，抬头看视频。
这是周五的最后两节课，语文课连堂。语文老师说了，一节课用来讲课讲作文，一节课用来课外阅读。
第一节 课结束之后，老师便放了话：“好了，你们愿意在教室读的就在教室读，不愿意的就去阅览室。读
的时候最好做些读书笔记，我们一个月开一次读书分享会，到时候跟我说‘时间太久了，不记得读了些什么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常一笑笑着点头，“好！”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找笔记本。
韩佳收拾好了东西，问她：“你去阅览室还是就在教室？”
常一笑看向付祥生，付祥生依旧坐着，一点蠢蠢欲动的样子都没有。
但付祥生就是这样的人啊。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待会儿也没有动静。
“我还没想好。”常一笑说，“要不你跟芃芃先去吧，如果我去的话再……”
她顿了一下，如果付祥生去阅览室的话，她要不要跟他坐一起呢？
韩佳却在这时接过了话来，笑着跟她说：“行，我给你占个位置，如果你去的话就去找我们。”
常一笑抿着唇，点了点头，张口答应：“好。”
课外阅读也是学习，不能打扰付祥生。只要能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常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一大半的时候，付祥生站了起来。就在她以为他要拿着笔记本出门的时候，他却转过了身来。
好巧不巧，与她打了个照面。
偷看被抓包，常一笑一本正经地转过了目光。教室里没几个人了，常一笑站起身来，心思一转，从书立里抽出语文课本来，盖在了桌面上。
她神色如常，慢步走到付祥生身边，微微压低了声音朝他开口：“祥生，可以借我一个笔记本吗？”
付祥生怀疑地看着她。
她面不改色，跟他解释：“我想用个新笔记本专门做读书笔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芃芃她们都走了……”
她说着，可怜巴巴地往自己的座位四周看了看，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还是班里出了名的“惹不起”。她回过头来，继续可怜巴巴地看向付祥生。
祥生啊祥生，芃芃她们都走了，你的小可爱孤立无援，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常一笑亲眼看到付祥生的眉头松动了些。
“拿去用吧。”他把手边的笔记本给他。A5大小的黑皮笔记本，厚厚的，如果只是做读书笔记的话，不知道三年能写满三分之一不能。
自己是什么样的德行，常一笑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也好，三年写不完，就多写几年。
常一笑眉开眼笑，立即接了手，笑道：“谢谢你祥生！你放心，我会买个新的还给你的。”
“不用还了。”付祥生看向她，眉宇间没有什么情绪，“第一页上我写了名字，你把那一页撕了，差不多也算全新的。”
常一笑嘿嘿一笑，“好。”
撕了？为什么要撕？她又不是非要全新的笔记本不可，留点付祥生的痕迹，她求之不得呢！
常一笑转身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嘴角差点扬到天上。
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又转身问付祥生：“你待会儿是在教室待着，还是去阅览室啊？”
她记得付祥生刚开学就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可刚才站在付祥生旁边，也没看他桌上有什么。
应该是要去阅览室的吧？
“你想跟我一起去？”付祥生问她。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么轻易就被道破了心思，常一笑有些惭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情她常一笑不是没有做过。可是想起付祥生以往拒绝她的次数，她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就这么跳入陷阱。
于是她朝着付祥生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为自己辩解：“祥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看着付祥生微微起了波澜的眼神，她转过了目光，继续狡辩：“我就问问而已。”
眼看着付祥生开了口，她根本不给他将自己打回原形的机会，一本正经地低头看了下手表，自然而然道：“我先去阅览室了，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付祥生还没有说话，她已经抱着笔记本落荒而逃了。
笔记本被她环在胸前，她的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是她先去阅览室的，根本没有纠缠他。他没有理由拒绝她，更没有理由赶她走。
常一笑走了，付祥生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他果真不适合多说话，多说一句，就成了自作多情。原来想去阅览室的心也没有了，他从原来借的书中挑了一本，翻开看了起来。
只有那么一个新的本子，给了常一笑，他只好随便拿了个本子出来，撕了张纸下来。
一个寒假过去了，常一笑对他的热情明显远不如之前了。开学第一天，他特地找了空位比较多的位置，常一笑竟然没有主动跟他坐在一起。
明明分到了一个班，感觉还跟上学期一样，也没见常一笑下课来找他问题，也没见常一笑死缠烂打跟着他一起去吃午饭和晚饭。难道是一时的新鲜感过去了，厌了？
在她心里，他到底算是什么呢？
手里转的笔掉了，付祥生回过神来，开始看书。
看了一页，他把书放下，起身往教室后面走。那里有个小小的读书角，放着班里同学贡献的书。
在走到常一笑课桌旁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往常一笑的桌子上扫了一眼。
大概是拿书时抽得太急，书立里有几本书被带出来了点，像凸起的丘陵一般，不是很整齐。他顿了一下，微微弯下腰去，抬手帮忙整理了一下。
课桌上放着一本语文课本，大概还没来得及放进去。语文课本左下角处是一个水青色的笔记本，只露了一个角。
但看起来……也有点乱。
就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她整理好的时候，付祥生想起了刚才他回过头来看到常一笑时，常一笑那略显古怪的眼神。
再一低头，就觉得常一笑的这个笔记本，露在外的那个角崭新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