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猎物反扑计划>第81章 

  “离开了太久,对这些试剂的接受能力明显退化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忍啊,怎么样,他是不是很特别?”

  谈进没得到裴野来的回应,手指在一个银箱子上轻点几下然后打开,里面躺着几支透明针剂,谈进拿起一针,跃跃欲试,“十年了,最完美的实验体又乖乖地躺在这里,我太高兴了,他带给我的永远比预设的实验结果有趣,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他和怀罪的角逐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吧。”

  “我没说给他注射。”裴野来轻飘飘的一句让谈进停止就快要扑上去的脚步,谈进脸色不太好,在裴野来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试剂放回了银箱子。

  裴野来收回视线,看着玻璃后尝试挣断锁链的于顽,谈进走上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答应和我合作,应该知道这针早晚是要给他打下去的,我没明白,你到底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

  裴野来没分给他个眼神,漠然道:“我一定要告诉你吗,而且我只是答应你把他弄来琼林岛,什么时候答应你给他注射怀罪了?”

  谈进眼神冰了一下,随即又轻笑,“你这话说的,我还记得以前,无瑕怀罪的药性还没过的时候,你就喜欢把他偷走藏起来,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你才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从来不接受你,要不是我每次再添了点药控制他,他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朋友。”

  裴野来抬起眼皮,“所以你是要求我报答你?”

  “当然不是,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他是个很难驯服的人,是我见过绝无仅有的拥有无比坚韧意志力的人,与其索求他清醒的表白,倒不如占有永恒的主动权,我可以帮你,让他这辈子都只认你一个主。”谈进隐隐又开始兴奋起来,“就是这样坚韧的人,和怀罪这样的药物抵抗才最精彩,你一直不赞同我用怀罪驯服他,但只要我成功了,那些短暂性侵夺他意识的药剂都会在怀罪面前黯然失色,那时候你会拥有一个真正无瑕的白玉。”

  “是吗?”裴野来看着玻璃后已经弄断一条锁链的于顽问。

  “当然,十年前就有成功的迹象,但被那些不知好歹的打扰了,现在我有信心,长大了的无瑕,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他会永远听话,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吗?”裴野来问。

  “完全可以。”谈进高兴地搓了搓手,还补充道:“还能成为一柄为你所用的利刃,你知道的,从琼林岛离开的孩子,连最下层的碧玉都能成为地下党派争抢的好手,更别说无瑕了,他能带给你的,远比你想到的多。”

  “最忠诚的宠物,最利的刀,不买帐倒显得我不会做生意了。”裴野来淡淡道。

  谈进含笑看他,“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裴野来从玻璃台上直起身,“我从来不去分析我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裴野来一步步逼近谈进,阴影将谈进的身形都笼罩起来,“我不考虑得失,我要是愿意,下一秒直接杀了他也无所谓,所以你最好也别在我面前献宝,别以为用他可以要求我做什么,他对我来说,也就是条没教乖的狗。”

  谈进被逼到墙角,咬了咬后槽牙后放松表情,“明白了。”

  裴野来不屑于将视线多放在他脸上一秒,转头继续观察于顽开脚上的锁。

  谈进从斜后方看了看他的表情,哼笑一声,“有点理解为什么你和荆家那个孩子都争个没完了。”

  裴野来侧头,谈进打量着玻璃后的于顽,“无瑕确实生了张,讨人喜欢的脸。”

  身后响起一声女人的嗤笑,谈进转头,对上林纯嘲讽的表情,林策默不作声跟在后面。

  “你对危险的敏锐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怪不得当年荆家人打到门口了才发觉,”林纯对着谈进没什么好脸色,“别人说他是狗,你就真当他是狗了?长点儿心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野来淡淡瞥她一眼,林纯才收声。

  “荆澜生那儿怎么样?”裴野来问。

  林策:“看住的,他跑不掉。”

  “别掉以轻心。”

  “是。”

  玻璃后的于顽已经快要解脱出来了,裴野来拍拍袖口沾的灰,关掉玻璃屏,朝外面走去。

  裴野来一走,林纯抱着手慢慢朝谈进逼近,上挑的眼线气场十足,缓缓开口道:“你本事还挺大,躲在南岛十年还不忘记接点活儿,倒卖器官赚不少吧?”

  谈进对裴野来还有所顾忌,对这两个曾经自己手里不算优等的实验体只有傲慢和蔑视,“我不在南岛做生意,你们又怎么能接到明家那两个小孩的活儿呢?说起来还得感谢我才是,某种程度上我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你们靠着我赋予你们的本领,这些年在外面也过得不错吧?”

  “还以为这是十年前的琼林岛呢?”林纯笑声尖利,“你自己断子绝孙了想到处当人爸爸?老东西,我最会记仇了,当年你在我们身上打的每一针我都记着的,要不是你对裴先生有点用,我能折磨你十天十夜不带重样地玩死你,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谈进也不恼,“有能缓解你们的副作用,有最新的改良剂的处境。”

  林纯眯眼瞧他,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

  谈进得意道:“副作用不好受吧,你们这些要靠改良剂活命的次货,怎么敢在再生父母面前大喊大叫的?”

  林纯当即发怒,打人的手在半空被林策截住,林纯气得跺脚,林策只把她拥进怀里带出房外,屋内的谈进哼笑一声,玻璃屏被关闭什么也看不清,谈进打开银盒子,里面三支透明针剂躺在案台上,谈进拿起一支,看向玻璃一侧,眼神阴恻不明。

  于顽对付这四条链子花了将近十分钟!他这辈子还没碰到过这么难开的手铐,带条回去仿出来去铐犯人应该还不错。

  最后一条链子打开,于顽从平滑石台上下来,腿还有点软,撑了一下才站稳,随即身后响起掌声,裴野来靠在门框旁边,“下次得用电子锁才能多关你一阵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地下河洞里他刺那一针还历历在目,于顽握紧拆下来的锁链,问:“你的目的?”

  裴野来笑笑,“不明显吗?”

  于顽火气又往上冒,“裴野来你少他妈恶心人,我问你,你和谈进是一伙的?”

  于顽想不通,既然裴野来和他们一样都是琼林岛受害的孩子,虽然是坏了点,但怎么会和罪魁祸首搅到一起。而且裴野来和那两个杀手是一伙的,在金灿的案子里和谈进还是对家。

  裴野来摇头,语气肯定,“不是。”

  “不是那你怎么刚好在这儿?”

  裴野来想了两秒,抬头答道:“我父亲买下了……”

  “停!没让你背词,第二个问题,荆澜生是不是你带走了?”

  裴野来摇头否定。

  于顽沉住气,又问:“你把我麻醉,弄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

  裴野来没说话,冰凉凉的眼神望着于顽,于顽一下子又想起他在地下河洞说的话:你要自己想起来我是谁。

  还真他妈难搞。

  “你应该知道我失忆了,”于顽放缓语气,“你想让我知道什么你就自己说,老子想不起来。”于顽瓮声瓮气的,像是努力尝试后又失败的可怜小狗。

  裴野来刚抿紧的唇又放松下来,勾起点弧度,背过身关门,“实在想不起来的话,我也可以……”

  裴野来话没说完,于顽抄起一个椅子朝他头上砸去,裴野来及时闪避,于顽踩准他分神瞬间,几大步跨向他身后,椅子砸上门框四分五裂发出巨大响声,于顽手中的锁链也套向了裴野来的脖颈间。

  “想从我这儿听好话?”于顽咬紧牙,脚尖勾住个凳子撞向裴野来膝弯,双手死缠住铁索两端,手肘向后用力,把裴野来箍死在凳子上。

  “你说的老子一个字儿都不会信,”手又收紧,铁索勒进裴野来颈间皮肉,“再给你一次机会,荆澜生在哪里?”

  裴野来被迫仰头,铁索勒得难以呼吸,红痕开始发紫,他张嘴扯出个难看的笑,“要杀了我吗?小鱼丸……”

  “说!”

  砰!实验室的门被一脚踹开,林策冲进来,头颈僵硬地转了转,看清里面形势后直直对着于顽冲去。

  于顽和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底细,现在和他硬扛讨不上好,只得放开锁紧裴野来的锁链,闪身避开林策的攻击。

  椅子上的裴野来躬下腰,伸手摸上自己泛紫的脖颈,看着和林策缠斗的于顽,眼神晦暗,温度尽失。

  林策拳拳到肉,连打上椅柜都毫不收力,于顽不想再跟他打,瞥见后方大开的门,抓起一箱子实验仪器朝他丢过去后迅速闪去门外,而林策也就站在原地任他砸,像来不及躲避一样,正欲追上去时,被裴野来喊住。

  “我自己去。”裴野来仰头扭动关节,脖间伤痕骇人,“总教不乖的狗,要狠狠抽几鞭子。”

  仿佛也不怕人跑掉,或者是笃定人跑不掉,裴野来慢慢抬腿往于顽逃走的方向追。林策站在原地,被打伤的地方开始痛起来,烧伤的脸因疼痛有点扭曲,走廊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策抬起头,看见一脸惊恐的林纯。

  “怎么了?”

  “你怎么受伤了!”林纯冲过来,上下检查的手被林策捉住,林策无奈重复问怎么了,林纯才又恢复到一脸惊恐的表情,眼线都有点抖动,她说:“荆澜生不见了。”

  于顽从那间实验室出来后就没停下脚步,也没忘记观察,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建筑内好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球形,他没看见一扇窗户,倒是隔一段就有一个通风排气设置,那他大概率是在什么地下建筑内。在穿过一个弧形的空空如也的走廊后,于顽眼前出现几个玻璃房。

  里面的摆设,于顽从开始看见会冷汗直流到现在看见已经泰然自若了,只是这几个捆绑石台看上去面积更小,更像是用在小孩子身上的。

  玻璃房是空的,于顽视线从里面挂着的几件带血的小袍子和一地的废弃针管上一闪而过,这些陈设不是别有用意他都不信,不管是谈进还是裴野来,谁都别想调动他遗忘的恐惧来干扰他,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荆澜生找到,然后不管用什么手段,把这里再他妈炸掉一次。

  后方总是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又不发力追上来,只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像死亡倒数一样,存在感极强。于顽没时间再跟他缠,只得继续往前。

  越往前光线越弱,弧形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黑漆木门,门上是颇有年代感的圆环把手,在一派暗色里格外鲜亮,似乎等着人去摇叩。捕捉危险的神经悄然跳动,于顽慢慢靠近,抬手握上圆环,使了点劲儿往里推,门吱呀了一声,顺着力道一点点被推开。

  蓝光随着门的打开映入于顽的视线,不是地下河洞的蓝色荧光,而是放映电影时待机的蓝光画面,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幕布。于顽推门的手没松,借外面微弱的光看清里面,投影的幕布前是摆放的板正的座椅,约二十来个,占满全部空间,倒真的是个小型的放映室。

  于顽警惕地察看四周,没再发现任何一个出口。

  蓝光闪动了一下,幕布上的画面开始变动,似乎是要为这唯一的来访者播放些什么。不耐烦呼之欲出,他不知道为什么谈进和裴野来都喜欢搞这些阴恻恻的把戏,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和他干上一架来解决,但很快画面内容开始变得奇怪,于顽骂不出来了。

  红,一片镜头框不住的红,暗沉的赤红叠加鲜红,于顽几乎能从幕布里闻到那股冲鼻的铁锈味儿,一片红下,那点白色也就格外显眼。

  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孩子,穿着被血浸透的差不多的白袍,瘫软在地上,背部小幅度地抽动着,埋在血泊里的脸却无力再抬起,而站在他正对面的孩子,此刻正搬着把椅子高高举起,下一秒对准他狠狠砸了下去,完全没因为他近乎昏厥的状态而手下留情,于顽在他落手的那一瞬间看清了他的样子是他自己,被遗忘掉的他自己。

  认出自己的瞬间,于顽脑海里一直蒙灰的一部分开始颤动起来,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么残暴的一副样子,而是突然很心慌紧张地把视线放在了那个被打得毫无反应的孩子身上,自己在施暴,那是谁在承受?

  画面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光脚踩在血地里带起粘腻的血丝,下一秒,脚踝被一只小手抓住,地下的人吃力地抬着手,试图阻止他的离去。

  于顽紧张追随的视线在看清他努力抬起的半张血脸后,整个人如雷击般僵硬在原地,黑色瞳孔被画面映得鲜红,四肢泛起冷意直搅心底,他不会认错那双眼睛,被他攻击的那个孩子,是荆澜生。

  可惜十一年的自己并不和现在的他互通心意,在小荆澜生费力地抓住他的脚腕拖住他后,小于顽没什么表情地转了身,稚嫩的脸上是格格不入的冷漠,抬起另一只脚踩在了小荆澜生的头上,把他费力扬起的脸再次踩进了血泊中,然后于顽看见,小荆澜生的手开始用力伸张颤动,地上的血滩也成圈波动起来自己在用力踩他,小荆澜生的手仍是没松,紧紧握住自己的脚踝,这时候小于顽终于不耐烦了,抬脚把小荆澜生踹翻过来,跨坐在他身上,下一秒径直掐住他的脖子。

  于顽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他记得这一幕,此刻手上仿佛还留存着当时的触感,在画面的恶意提醒下,许多缺失或连贯的画面狂潮一般朝他脑子里涌来,他无暇去整理这些突然涌入的记忆,他只看着画面里那个被掐得呼吸暂停,满脸血迹的孩子,年少的脸和长大后的荆澜生失控狠掐自己的脸重合起来,一样地痛苦绝望。

  为什么是这样的?是因为自己,荆澜生的后遗症,真的是因为自己。

  画面定格在小荆澜生青紫的脸上结束,短暂地熄灭了几秒钟,还不足以让于顽回过神来,新的画面又开始播放。

  透明针剂推进小于顽挣扎不断的身体里,围观的实验人员每个人脸上都是新奇兴奋的神情,只有小于顽害怕地回缩自己羸弱的四肢,试剂反应来得又猛又快,小于顽开始浑身抽搐,捆绑四肢的铁链打在石台上噼啪作响,观看的于顽此刻也像是有了同样的反应,拳头紧紧捏起,自己被注射了什么?

  为首的实验人员谈进示意大家退后,按下一个开关后,石台开始下沉,四条锁链霎时解开回缩,石台还没沉底,小于顽就翻身滚了下去,砸在地上一声闷响。

  “小鱼丸……”

  小荆澜生从黑暗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声带似乎也有所损坏,干哑地叫着他。于顽紧紧盯着他,坏事即将发生的预感分外强烈,果然下一秒,地上的小于顽翻身而起,半弓着身子狠狠捶打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吼。

  “小鱼丸,”小荆澜生不觉危险,扑上前去抱住震颤不已的伙伴,“我从地裂里回来了,我没死,小鱼丸,你看看我……”

  咚!

  小于顽顶起小荆澜生撞向石台,好像这样的冲击力能让他痛到炸裂的头好受一点,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逼红的眼睛锁定了眼前这个活物,被药剂强迫激起的巨大毁灭欲叫嚣着让他撕掉这个人。

  而小荆澜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鱼丸落在他身上的拳脚一下比一下重,而他只能用自己的手去包住他的拳,以此让他冷静下来看看自己。

  干扰阻拦再一次激怒了小于顽,他抓起奄奄一息的荆澜生,把他的头用力往石台上磕去,小于顽力气大得吓人,荆澜生抵挡的手没有丝毫作用,他几乎能预见自己的头骨会破碎成什么样子,万幸的是,小鱼丸醒了一秒。眼睛从暴虐到清醒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荆澜生捕捉到了这一秒,然后拼命呼喊,最后在小鱼丸失去意识到地的瞬间,那双紧抓着他的手也攥着他往地上倒,荆澜生的后脑勺和坚硬石台堪堪擦过。

  “刚才起码达到一个成年人的力度了。”

  “没有无意识发泄,知道找人攻击,证明之前的对抗实验是有指示性的。”

  “但不够狠,你们说呢?”

  “实验体是不是有意识了一秒,他把人拉住了,你们有发现吗?”

  ……

  小荆澜生躺在地上,走近的实验人员的交谈一声不落被他听进去,他睁着眼睛等身上的痛缓解过去,在实验人员把他旁边的小鱼丸抱走时,他胀痛的右手抬起来拽住小鱼丸的衣角。

  “这个是从地震里跑回来那个吧?命挺大的。”

  “把他留下,实验可能用得上。”

  紧跟实验人员的话,一段合集继续播放。跳动的红色日期,沾满血的双手,小荆澜生青紫肿胀的脖颈和无法呼吸的、窒息的脸……

  荆澜生没对野兽一样发狂的自己动手,只是一遍一遍地叫他,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画面再次变黑,大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于顽站在漆黑的放映室里,盯着暗下去的幕布。不管是谁想让他看到这些视频,那他的目的都达到了,于顽确确实实被这些东西影响了。

  荆澜生那晚给他讲过故事之后,自己追问过他,他怎么从地裂里上来,之后的两年又是怎么过的,荆澜生什么也没说,尽管曾经把荆澜生失控的后遗症怀疑到自己身上,但于顽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关于实验,关于怀罪……

  所以荆澜生掐自己的行为,从根本上是从他这里过继的,那晚会发作,也是那两个杀手用了什么手段,现在荆澜生又落到了他们手上……

  “你总是给人带来痛苦,是吧?”裴野来的声音在观众椅上响起,于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到那儿的。

  “你对他下手从来不留情面,好几次都差点把他打死,而他只会喊你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直到喉咙被你掐住为止,他有和你说过这些吗?”

  于顽不太平静,红着眼睛让裴野来闭嘴。

  “看来是没有,自以为是的人都喜欢自我牺牲。”裴野来靠在椅背上,好像在发表观后感,“每个在琼林岛接受过针剂实验的人,都会有实验引发出的副作用,柏青小姐是无药可治的肺部感染,林策是肌肉萎缩,和你见过一面的那个佣兵是坏血病,没有人逃得掉,而荆澜生……”

  裴野来刻意停顿,随后用一种极为夸捧的语气说:“荆澜生没有诸如此类的后病症,比起那些惨无人道的药剂,你带给他的痛苦才令他终生难忘,以至于稍稍对他催化一下,他都会陷入被你厮杀的实验错觉中,不能动,也不能呼吸,你知道的,没有正常人能够通过憋气杀死自己,但他可以,因为你带给他的痛苦太深了,他一直想救你,而你把他留在了你亲手打造的噩梦里。”

  “都是你造成的。”

  于顽紧攥起拳,避免被看出一些忍不住的颤动,“和我玩审讯桌上那一套是吧?老子要破防也不是对你破防,你抢什么戏?真觉得我该死就把荆澜生交出来,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裴野来没被他点着,从座椅上站起来转了个向对着他,“所有悲剧的来源都是你,你体质特殊,你是怀罪最好的驱使体,然后所有人都跟着你遭殃了,荆澜生变成这场实验最耐用的陪练,不还手也打不死,还有你的家人,柏青的肺病是因你而起,你在一次格斗中狠狠打伤了她的胸腔,伍敬三为了保护你,放弃一切荣誉跑到靖宁去当冤大头,展弋因为你被绑架到这儿受尽苦楚,还有谈进,是你让他变得这么狂热,在南岛杀了十年的人只为来复刻一个你,你在办案子的时候,想到了这些人有一层原因是因你而死吗?罪魁祸首怎么敢去伸张正义的?”

  “你他妈别放屁!”

  “琼林岛爆炸也是因为你,他们怎么跟你说的?自毁?呵……”裴野来盯着握拳颤抖的于顽,缓缓道:“你被药物迷了心智,想杀死所有人,引燃了实验室造成连环爆炸,在伍敬三带着荆家的人到达这里的前几分钟,你成了杀死近百人的杀人凶手,那些孩子再坚持几分钟就能逃离这里的……”

  裴野来语冰凉,像真的在惋惜他们,“你才是罪魁祸首啊,但你把一切都忘了转身当了人人爱戴的警察,你怎么敢呢?”

  “你他妈……不是这样的!不是!”

  “就是这样的,你不敢承认吗?你做了坏事后就忘掉,这些事可以当没发生过吗?不可以的小鱼丸,全部都是你的错,你害了好多人啊。”

  于顽眼底通红,握拳的手颤得止不住,他并非是一个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人,但那几段视频实在太会找他的脆弱处狠戳,裴野来也的确是个有点功力的心理师,用一个近乎全知者的姿态客观惋惜地宣判于顽的错误,一下一下凿烂他坚固的心防。

  “你觉得难过,不好受吗?”裴野来像是自言自语,“都怪你一定要让我生气,否则我不会向你提起这些伤心事的,你分给荆澜生的太多了,你从最开始就在让我生气,幻觉里也是他,要杀了我也是为了他。”

  没有给他更多时间冷静,裴野来打个响指,“那现在我们也把他当成选择的一部分吧。”

  于顽眼神倏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要干什么?”

  “痛苦这种东西的存在除了能规训一些东西外是毫无意义的,你不喜欢,我就可以让你再忘掉,你做一个小小的手术好吗?醒来后一切都会变得正常。”

  “什、什么手术?”

  “痛苦消失的手术,很快,也不痛,比针剂实验轻松得多。”

  于顽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他妈敢!”

  裴野来可惜道:“当然我不会逼你,你有第二个选择,让荆澜生帮你承受痛苦,给他打催化引发他的后遗症,等他快弄死自己的时候我就打昏他,等他清醒了又给他注射催化,让他一遍遍地进入实验错觉,然后你在一边和我一起观看好吗?”

  于顽愣怔了一瞬,不自觉想到了荆澜生痛苦窒息的脸,幼时的和长大的不断变换,不变的极致的折磨和煎熬。

  “小鱼丸,你有三分钟考虑的时间,三分钟后,催化剂就会打在荆澜生的身上。”裴野来说完开始看手表计时,于顽甚至听到了秒针弹动的声音。

  “不,不行……”于顽大脑一片迟钝,他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对方的套走,但裴野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催化打在他身上了一样,荆澜生在他手上,裴野来真的做得出来,于顽一点儿都不敢赌。

  “遗忘是最灵的药啊,小鱼丸,你本来是一个罪人,一觉醒来就又是个轻轻松松的人了,荆澜生还不用因此遭受痛苦,”裴野来不厌其烦地游说着,似乎给出这个残忍选择的不是他,完全是为了于顽在考虑一样,“大家都会得到一个最好的结局,你聪明的,你知道该怎么选。”

  于顽脑内大乱,他迫切地想让自己想个办法出来,比如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制服裴野来,再以此要挟他放荆澜生走,但裴野来真的会照做吗?自己刚才已经和他动了一次手,换来的是一个困进死局的选择,现在又故技重施,会是鱼死网破的后果吗?

  “十秒钟,于顽,荆澜生会因为你的选择痛苦地死去哦。”

  “等等!”于顽慌忙打断他,“你怎么保证,我答应你之后你不会再动他?”

  “你现在进手术室,我可以让你看着他离开,然后我们就开始手术。”裴野来信誓旦旦,似乎不准备和他耍什么花招。

  “我答应你。”

  于顽在三分钟的最后一秒敲定了这桩交易,裴野来听到了想听的答案,虽然不太愉快,但想到这些都将在手术后消失掉,也就大度地不去计较。于顽被钳制住,带进了那间雪白的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