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猎物反扑计划>第41章 

  于顽今天来局里比平时早很多,办公室里还没人来,在技术部转悠一圈后回到办公室,荆澜生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工位上。

  于顽心里涌上点说不明的情绪,推开门,“这么早啊?我也才来。”

  荆澜生转身,有点意外的样子,“你平时都是七点一刻到,今天怎么早了二十分钟。”

  “办案子嘛,要争分夺秒在第一时间拿到技术部的熬夜成果。”于顽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这样,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于老师。”荆澜生看着他,嘴角带点笑意。

  装了一把的于顽倒受不住一句捧场话,转移话题到中国人聊天必备的几句之中。

  “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好饿。”

  于顽没想到这人给出否定回答,想好的下一个话题卡在喉咙,“那、怎么办?”

  说完想咬掉自己舌头,没吃早饭还能怎么办?出门拐角燕子早餐店18种搭配任君选择!

  空荡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荆澜生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咬舌头的于顽面前,微微低下头,说道:“是啊,怎么办?”

  荆澜生越靠越近,于顽别扭想闪开,身体却宕机一样站在原地。

  搞什么?他第一次击毙犯人心都没跳这么快过!

  “顽哥,荆总,早啊!”高行啃着燕子早餐店王牌搭配走进来,正好看见于顽弹簧似的一下子弹走,小荆总则慢慢直起腰。

  高行眼睛滴溜溜地转:“顽哥,你怎么了?”

  刚才那一弹烧了于顽cpu,于顽表情死机,“……来了。”

  “?我说你怎么了?”

  于顽跨步走过去,接过熬大夜后来送报告的技术人员手中的资料,“我说,报告来了。”

  人在七点半之前到齐,刘杰被叫去开会,技术人员开始放半天加一整晚的检查成果。

  “死者刘关河,52岁,大致死亡时间是在5月11号上午,死者死因和前两位相同,都是腹部伤口失血过多,死者的肺部被整扇取走,除此之外,死者被暴力塞进直径口为27厘米的桶内,关节、脊椎多处断裂,无生前挣扎伤口,死者是活着被剖腹的,毫无反抗力。”

  照片上的尸体惨不忍睹,翻出来的血肉被废弃汤水染上颜色,脸部被处理后依稀能辨认出人来,口部大张,浑掉的眼球看不出颜色,眼眶目眦尽裂,手指僵硬扭曲,能推出死亡时的痛苦神色。

  “还有一份,大嘴侯拿来的。”技术人员将资料递给于顽,“血液样本报告马上送过来。”

  “辛苦了。”于顽接过,是死者刘关河的派出所收押记录。

  十年前,因擅自牵走邻居家的孩子被发现,邻居报警,后私下调解后释放。

  又是孩子,看来刘关河也多少沾点人贩子的嫌疑。

  高行抠着头皮,“这几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徐利、张兵算是牌友,王熙华是徐利家属,认识也说得过去,这刘关河和这几人毫无关系啊。”

  乔飞否定道:“哪儿没关系了?徐利和张兵尸体都有可能是他抛的,就装在他那潲水桶里。”

  高行爬起来,“我说的是社会关系!顽哥不说了吗,下手的疑似是雇来的杀手,那抛尸的也能雇啊,现场还发现一箱子钱呢!”

  “那这刘关河也是个狠人,抛尸了又假装报警,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乔飞嘟囔着,突然推推厚框眼镜,“诶,技术部把血液分析样本发来了。”

  众人凑过去,乔飞一字一句读出来,“现场血迹集中区域和墙上喷溅区域提出的样本,与三人dna吻合,系死者徐利、张兵及刘关河。”

  高行振臂欢呼:“确定了!第一现场!”

  痕检科又送来一个好消息,疑似凶器找到了,就是刘关河家里的菜刀,沉在装刘关河的那个潲水桶里。

  “指纹呢?有没有啊?”高行问的没底,如果真是职业杀手的话,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犯的。

  “提取到了指纹。”痕检科的同事说,众人眼睛都睁圆了,那位同事又才说下半句,“一个是刘关河的,还有一个指纹没有被数据库记录,指纹的主人要么是黑户要么是偷渡进中国的。”

  查无此人?于顽想起另一个完全查不到的人,舒挽汀。

  高行又发问:“职业杀手不应该很高级的样子吗?武器也要去定制独一无二的那种?怎么用菜刀啊。”

  于顽看向荆澜生,他总觉得荆澜生知道的多一些。被视线点到名的荆澜生,慢悠悠说道:“雇佣兵组织成员有自己标志性的武器,私人暗杀组织通常无章无法,目的在完成任务,用什么都是次要的。”

  于顽皱眉,比起装备精良计划周密的杀手,这种随时出手,有什么就能用什么的杀手貌似更难搞。

  于顽在心里梳理着,现在凶器、第一现场、抛尸方式都确定了,还有几个疑点:死者被取走的脏器意欲为何?抛尸现场的挑选有何意义?王熙华的死法为何不同?四位死者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也是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主使是谁?

  开完会的刘杰回来,先喝了半壶茶,眼底疲色尽显,今天是距第一个死者被发现的第四天,关于凶手的信息却一无所获,市局已经联合各区派出所夜巡,部分地区实行宵禁,听见点风声的群众都惶惶不安,生怕真的有这样一个杀人魔,下一个惨死的会是自己。

  市局众人脑袋上也都悬着一把刀,刘关河家附近是监控盲区,凶手是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几人的社会关系也停留在牌友上不能更进一步,总不能等下一个死者出现了再去琢磨研究,刘关河的住所已经被封起来,但凶手如果要继续作案,也不会再选在那儿。

  于顽看了眼外头高照的日头,五月份的日光看起来强,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

  案件的转机被一位意想不到的朋友带来。

  5月14日下午,市局刑侦队办公室被大力推开,伴随一声活力满满又带点骚气的招呼声,一抹亮眼的粉红色映入众人视线。

  “嗨大家怎么样!首都的颜值担当来了!”

  相玉闪亮登场,花衬衫搭白色高腰裤,金色腰带圈住细腰,当然最惹眼的还是那头只能在电脑合成颜色里才能看得见的梦幻粉色。

  高行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鼻孔张了张,“大哥你谁?”

  相玉啧一声,摘下墨镜,狭长凤眼挤了挤,故作伤心:“半个月前还叫哥呢,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

  “!相玉,你咋来了!?你这头发怎么又换色儿了?”

  “哥就是要尝试不同风格,今年走炫彩风,下个颜色你来定!”相玉把墨镜别进上衣口袋,大刺刺走进办公室,像到自己家一样,环视一圈后问道:“于顽呢?你们队长呢?”

  乔飞直起身来,答道:“顽哥和刘队开会去了,相玉哥,你来出差的吗?”

  “乔飞飞,我可知道你们这的连环杀人案堵在手里了焦灼得很,我啊,今天就来给你们送一针强力开塞露!”相玉坐进于顽的椅子,摇晃着手指吊儿郎当地说道。

  “谁要用开塞露?”于顽推开门,看见倒在自己椅子里的炫彩相玉,“呦,又换盖儿了?”

  “可不嘛,听说你转正了,恭喜啊。”相玉偏头,看着于顽背后的荆澜生露出一丝疑色,于顽主动解答:“他现在在这工作,是我搭档。”

  “啊~”相玉点着头,眯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散发着总裁气质的小助理,识趣地没多问。

  高行在一旁急得很,“相玉,你是不是有线索带给我们啊?”

  “bingo!”

  于顽也放下本子,给粉红相玉找了个凳子,“什么线索?”

  “一周前,首都一家医院里接诊了一名13岁的男孩,做过肝脏移植手术,身体产生了慢性排斥反应,医院在调取他的治疗记录准备对策的时候,却什么信息也调不出来。”

  “肝脏移植?”于顽现在对这些心啊肝啊特别敏感。

  “是。”相玉继续说:“医院方询问家长移植手术在哪儿做的,家长含糊其辞,第二天就要办理转院手续,因为现在遍地都是黑心诊所,医院留了个心眼,报了警,首都警方去问询的时候家长也谎话连篇,依照我多年以来对犯罪事件的高度敏感,我直觉有问题,于是我就用了点小小的窃听手段。”

  相玉捏着小拇指,表示自己真的只是用了点小手段,“然后就发现这家人有一个通话不对劲,是一个陌生号码,电话内容是‘你还能不能弄一个更好的**给我?’”

  高行听完,撇着嘴说:“器官贩卖?相玉哥,你这案子事儿也不小,但我们这儿是连环杀人案,有什么关系啊?”

  相玉抱着手,说:“我查了那个陌生号码,是个医生,靖宁人,呐根据我对以往器官贩卖案件的打击情况来看,一般都有一条成熟的贩卖线,这个医生就像个皮条客,瞅准医院里又有钱又有需要的患者家属下手,我黑进了他的几个电子设备,发现一个可疑的电话,电话号主也是靖宁人,叫刘关河。”

  相玉坐下,“现在有关系了吧。”

  “怎么还扯到首都去了?”高行抓狂,“不是仇杀?难道刘关河是卖器官的?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

  繁冗的线交织在一起,于顽抓着一个关键词,“肝脏,死者徐利被取走的一部分脏器,就是肝脏。”

  “难道刘关河接到要**的电话,就把徐利杀了取肝?那也匹配不上吧。”高行问。

  “如果在复仇者的视角上看呢?”于顽支手靠着,“你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我就要拿回来什么。”

  “医生找客源,刘关河负责找货源,下面有像张兵、徐利这样的帮手在,吴小伟和乐合小区的那个流浪儿就是他们拐带的对象,如果我没猜错,首都那位身体出现排异反应的孩子,移植的那部分肝脏,是属于吴小伟的。”

  众人思路开始清晰一点,乔飞接道:“死者所缺失的脏器,代表的就是被他们拐带的那些孩子的下场,吴小伟应该是被徐利诱骗走,肝脏被交易,所以徐利的肝脏被拿走,那照这么说,死者张兵肾脏被拿走,那被他拐带的流浪儿也被交易了肾脏。”

  于顽翻出死者几人的资料,“医生这条线应该只是整个贩卖机制的一半,上面还囊括了器官交易、非法手术。”

  “而下手的人,一定是来自这其中某个环节,清楚他们整个贩卖机制而且掌握了相当数量的信息。”

  相玉薅着自己粉红头发,说:“所以凶手是在惩罚?惩罚这些人贩子?”

  于顽凝眸,“也许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凶手手里应该有一份名单。”

  高行苦脸,“知情的都变成死者了,咱们从哪儿揪起啊!”

  于顽转身问相玉,“那家人转院到哪里了?”

  弘爱医院,靖宁市首屈一指的私立医院,这是于顽第二次来这儿。怕那家人看到警察会太紧张,这次没带太多人,只有相玉和荆澜生跟着,在向前台出示证件后,三人来到一间病房外,于顽抬手敲了敲门。

  十几秒后,门内传来声音,门锁拧了一下还没拧动,于顽抬手摁上去施力才打开,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从门的一侧探过来,软声软气地问道:“你们是谁呀?”

  于顽蹲下身,柔声说:“你好,我想找你的爸爸妈妈可以吗?”

  小朋友黑溜溜的大眼睛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们是爸爸妈妈要找的医生吗!是不是有新的器官可以移植啦?”

  于顽看了荆澜生一眼,还没接话就被小朋友牵进了病房,小手不似一般小孩子那样柔软,反而因过瘦有点硌手,小朋友还在欢喜之中:“爸爸妈妈出去了,马上就回来,哥哥,我是不是又能做手术啦?”

  小朋友病态苍白的脸颊上扬着对新生的渴望,于顽抬手摸了摸他软软的细发,把他抱回到病床上,说:“等你爸爸妈妈回来了才能确定哦。”

  小朋友有些失望,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哥哥旁边的两个人,一个人头发像草莓冰激凌的颜色,一个像冰激凌一样冷,心想到医生都是冷冷的,于是小心问道:“这个叔叔是医生吗?”

  “他吗?哈哈,他不是啦。”于顽看向这位比自己还小两岁却直接越了个辈分的荆澜生,后者不甚在意,倒是相玉在旁边捂嘴偷笑,笑完还接问道:“小朋友,那你叫我什么?哥哥还是叔叔啊?”

  小朋友似在苦恼纠结,实在想不出答案就索性瓮进被子里,相玉笑脸僵住,看来不是哥哥。

  于顽轻轻拍了拍被子里的小朋友,等到人露出头时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轩轩。”

  “好,轩轩,可以告诉我你上一次做手术是在什么时候吗?”

  轩轩掰着手指,眉毛拧起来,“我八岁做的手术,现在我12岁啦,嗯…妈妈说本来是没有合适的小朋友捐献器官,但后来突然有合适的了,然后我就做了手术,后来就好起来了,但是最近又生病了。”小朋友摸着腹部,闷闷地说:“它好像又坏掉了,要再换一个新的。”

  于顽看向两人,相玉努嘴示意接着问,此时门被打开,“轩轩,饿了没,妈妈给你买了……”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看向房内陌生的三个男人后像是自动触发了保护机关,疾步走到病床跟前,问:“你们是谁?”许是认出那一头张扬粉发,女人的表情从警惕转为不耐烦,“怎么又是你,我都说了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干嘛非揪着我们不放啊警官!还从首都追来靖宁,你们要这么有闲心不如帮我儿子找个合适的**!”

  女人一边不耐烦碎念着一边利索的把床上桌支好,把买来的食物一样一样打开放在小桌子上。

  相玉摊摊手,意思是看吧,根本无法儿问。

  于顽等她摆完后,问:“女士,能出去聊聊吗?”

  女人没理,自顾自吹凉买来的白粥,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于顽抿唇,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人开口,但床上还有个小家伙滴溜溜地望着他们,他不想在小孩面前说什么死人。

  还欲在耐心说些什么的时候,病房门又被推开,一个男人和几个护士走了进来,女人看见男人后放下碗,委屈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抬手止住,男人看了眼陌生的两个面孔和并不陌生的相玉,又看了眼被护士围起来检查的儿子,叹了口气,说:“我们在外面去说吧。”

  医院天台,男人神形憔悴,原本宽阔的肩膀无力地向内蜷缩,他看到相玉的时候就知道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是什么人,在沉默中抽完一支烟后,缓缓说道:“我儿子轩轩七岁那年查出肝功能衰竭,需要做移植手术,可能配型的**太难找,我和我妻子在首都医院里每天都在等,希望能尽快做上手术,我儿子很懂事儿,他会在他妈妈哭的时候说让她再生一个就好了。”

  相玉抱着手问:“所以你就动了买器官的念头?你怎么认识刘关河的?”

  男人搓了几把脸,声音微微颤抖,“再等了一年后,轩轩快八岁生日那天,有个不认识的医生找到我,说他有办法,只要肯花钱,就会有合适的**,他给我留了号码,那时候轩轩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只能赌一把。”

  相玉追问:“那个医生现在还在医院工作吗?你还记得样子吗?”

  男人摇头,“没见过了,也记不得,我当时只记得那串号码。”

  于顽皱眉,让男人继续说。

  “我打过去,报了轩轩的配型数据后,那边的人说没问题,就让我先支付一百万,等做了手术后再付剩下的一百万,我很高兴也很担心,我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那边效率很高,轩轩生日当天就接过去做了手术,很成功,也没有什么异常,一直到最近都是健康的,这两天排异反应才出现,医生说是慢性的,”男人又点燃一根烟,苦涩的笑了一下,“可能是天意吧,老天要来抢轩轩的命。”

  “不是天意。”一直靠墙安静听着的于顽直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男人走近,“你儿子做手术的当天,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因此死去,你儿子重获新生,另外一个孩子却被你们的交易剥夺生命。”

  男人的手颤抖着,烟灰簌簌像下落。

  于顽停在他面前,黑眸无波澜地锁住他,说:“你其实知道你在做什么,知道那些说有就有的器官从哪儿来,也知道如何不留痕迹地把赃款洗白汇给他们,可你还是做了。”

  “为什么这么干脆就全盘托出了?我猜是医生告诉你轩轩已经没办法再活下去了,而你,也已经支付不起再去买一个**的费用。”于顽声音没有温度,恰似五月份的寒冷的白光。

  男人蹲下身来,盯着水泥地的糙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开口,沙哑道:“我是一个父亲。”

  于顽屈膝蹲下来,看着男人爬满血丝的眼球,“那个孩子也有父亲,找了他四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