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猎物反扑计划>第37章 

  上午十点,警局忙成一片,乐合小区的秦父正提着菜回家,准备给才出院的女儿煲点汤,转过小区楼角的时候,余光扫过楼角草丛里一只直僵僵竖着的脚,疑惑地走过去,扒开草丛,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过来,菜口袋掉落一地,秦父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死人啦!!”

  十几分钟后,乐合小区1号楼被警戒线围起来,群众们挤作一团,于顽和荆澜生前脚才到局里,正要听王嫂的有什么要说的,后脚报警电话直接接到了市局,二人迅速从局里赶过来,穿过人群,来到警戒线前。

  于顽抿起唇,往前走两步被荆澜生一把拉住,于顽低头,原来是差点踩到漫出来的血迹,荆澜生开口:“问题复杂了。”

  死者胸膛大开,白骨都被血泡得暗红,内部脏器浑浊一片,整个人四肢朝天陷在草丛中,青绿的假草被血染的透红,血珠从残存光泽感的塑料草上缀下来,成为一片死物中唯一活动的具象。

  不是碰巧,第二起了,杀人剖腹案。

  任何命案只要和连环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足以成为催化社会恐惧的一剂猛药,而且是一天一例的发生频率。现场惨状被无数手机拍下,众人抱团皱起脸指点着,舆论像被引燃的树苗一样迅速燃烧起来。

  于顽抬眼环顾四周,用这么残忍血腥的方法,搞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说什么?还是只是心理变态者的随机下手。太快了,于顽握紧拳头,一天一个的话,他怕来不及。

  像是做出经验来了,尸体很快被运走,技术部门今晚又要加班了。

  警员疏散了现场,于顽问了现场同事目击民众在哪,随后和荆澜生上到这栋楼层的一户敲了敲门,一个穿粉睡衣的女孩开了门,看见于顽后愣了几秒,抓着锁把谨慎地辨认着。

  于顽倒有点意外,看了眼门牌号无误后试探着喊道:“秦惜灵?”

  荆澜生看了女孩一眼,轻问道:“认识?”

  于顽对着他耳边讲:“上次在汾州救出来的受害人之一。”说完轻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还记得我吗?”

  秦惜灵小幅度点了下头,把门拉开,身子往门里侧了侧,于顽和荆澜生进门就看到沙发上靠着顺气的秦父,也就是今天第一个发现命案现场的人。

  于顽倒没想到这么巧,秦父呼吸慢慢恢复正常后,于顽开口道:“您好,我们是市局的,我叫于顽,您女儿身体好些了吗?”

  秦父看了眼女儿,秦惜灵点点头,轻声说:“就是于警官上次救了我。”

  秦父踉跄站起身,连声道谢,被于顽扶回沙发上,问了些发现尸体现场的问题以及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和听到奇怪的动静。

  秦父认真回想,“我就是走到楼下闻到有点臭,然后一偏头就看见有只脚杵在草堆里,我以为是谁的鞋,结果草一扒开,发现是个死人!那那那死人,胸膛大敞着,我吓得不行。”

  于顽问:“您认识死者吗?”

  秦父心有余悸,“我、我没敢看清他的脸,不好意思啊。”

  站在一旁的秦惜灵突然开口道:“我刚看他们发的图片,那好像是楼上的张叔。”

  秦父捂着胸膛,“老、老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荆澜生开口问道:“他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秦父看着这位面色不如于警官亲近的警察,想了想说道:“老张人不错的,一个人也没娶老婆,但平时很爱请客,对邻居都不错的。”

  于顽点点头,留下个电话号码,“好,我们会尽快侦破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那您好好休息。”

  秦惜灵将二人送出门外,小声叫住于顽,“于警官,上次,谢谢你。”

  于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胸膛,“没事儿,谢你自己,你很勇敢。”

  秦惜灵面颊微红,在二人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后轻轻带上门。

  于顽一边下楼梯一边看楼户间的窗户,思考凶手在这栋楼里下手的时机和地点,一直默不作声的荆澜生突然凑过来贴在他脑袋旁边,“你也很勇敢。”说完就撤回去。

  下着楼梯的喘息声有点大,于顽耳朵痒痒,还是头一遭被夸勇敢的人民警察于顽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像在鼓励小朋友的行为,怎么也不像是小荆总能说出来的。

  下到楼下,事发草丛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一堆被压趴的假草,人群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人们的讨论阵地开始转移到各大社交软件,人人都在交换最新一手的消息。其余的同事已经开始走访周边,于顽和荆澜生回到局里。

  到局里刚好在发盒饭,一般有案子的时候图快,都吃门口的快餐,于顽怕荆澜生这才上岗第二天吃不惯,端着盒饭跑到马路对面的饭馆子里加了份肉,捧着回来放到自己桌子上,荆澜生斯文地吃着盒饭,抬起头眼神疑惑。

  于顽扒了口饭,“局里忙的时候吃的比较马虎,看你早上也没怎么吃,给你加了份肉。”

  高行端着碗,嬉笑地敲了敲筷子,“顽哥,我早上也没吃饱。”

  于顽甩了袋局里的熬夜神器—某牌小面包丢了过去,又对荆澜生笑了笑,“条件有限,不过得吃饱啊,后面有的忙。”

  办案的时候条件很不好吗?荆澜生若有所思,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然后将于顽给他打包的那份肉正经地摆好,刚出锅的还滚烫着冒着热气,油光鲜亮的小炒肉都快从打包盒中溢出来,办公室里弥漫着盒饭的味道,但荆澜生觉得自己这份最好吃,拿起筷子将那份看起来接近两人份的小炒肉一口一口吃完。

  有案子压着的市局办公室,就是由盒饭、速食、熬夜和烟组合在一起,这边盒饭才放下,那边刘杰从审讯室里出来,急匆匆刨了口饭后说道:“这王嫂,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神戳戳的,你们那边怎么样?我听他们说了几句,是连环作案吗?”

  于顽让他先把饭吃完,自己去翻看王嫂的问话记录。

  【问:刚刚你看到了死者,确定他是你的丈夫徐利吗?

  答:是,那是他,是老徐。

  问:他昨天什么时候出门,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答:我不出门,他应该是早上走的?没说什么,我好久不和他说话,他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问:徐利有没有什么仇家?

  答:(此处死者家属停顿了几十秒)我不知道的呀,没有吧,我们又不和别人结孽,老徐稀里糊涂地被人杀了,那都是命,命里都定好了的。】

  于顽翻了翻下面,问的问题大多都是不清楚,命里有此劫这样,关上记录本,于顽从门上的透明挡板看休息室里低头坐着的妇人。

  她肯定没说完。

  见到亲人死后没有过激反应,也不追问抓凶进度,虽然从那个摆满宗教用器的房间和张口闭口宿命论中能看出这个妇人的宗教取向,但这反应还是不正常。

  办公室里传来欢呼,于顽抬头,案子破了!?

  离门口最近的办公桌上被堆满了靖宁最贵的餐厅—百味馆的打包纸袋,精致的饮品小食种类繁多,忙碌的众人一阵兴奋,于顽进来也嚯了一声,看清餐袋logo后直接朝最里面的办公桌看去,这里面能面不改色支付的好像就一个人。

  荆澜生没有请客的热情劲儿,言简意赅地让大家分了,等于顽走过来的时候把一杯戳好吸管的递给他,随即转过头去整理桌面,特别像等待大人夸奖但装得不甚在乎的样子。

  于顽笑道:“破费了啊。”

  轻松劲儿还没缓和一会儿,技术部那边把尸检报告发了过来,第二具尸体和第一具情况高度类似,检查时间缩短了许多,两份一并发过来的。

  死者徐利,男,45岁,死亡原因:胸腹部刀伤失血过多死亡,肝脏被人为摘除,身上未发现其他损伤,没有对抗性伤痕,手腕一周有红瘀痕迹,排除绳索,疑似为人手强力固定;死亡时间为5月10日早晨5点到7点。

  死者张兵,男,48岁,死亡原因:胸腹部刀伤失血过多死亡,肾脏被人为摘除,身上痕迹与死者徐利一模一样,死亡时间为5月10日晚上11点到12点。

  刘杰:“基本能确定是连环作案了,凶手手法一样,都是直接剖腹杀人,然后取走被害者的一部分脏器,现场没发现疑似作案工具。”

  高行像是发现华点:“死者没有对抗伤痕,手腕被人为固定,那说明凶手是个力大无穷的大块头,让被害人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而且不止一人,不过一个取肝,一个取肾,他要这些干嘛?”

  于顽思考道:“凶手这个取脏器的行为,是有目的的泄愤还是有其余特殊用途,**?”

  于顽很难不想起王嫂房屋中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法器,比起宗教狂热爱好者,他更觉得她是位**中毒者,她会有嫌疑吗?第二桩是模仿作案?他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会出现第三位被害人。

  刘杰面色凝重,“连环凶杀案情节太恶劣,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起,如果有的话,按频率来看会是明天,我马上上报加强全城治安,大家也攒把劲儿,把这个瘪犊子给我揪出来。”

  荆澜生翻着技术部门的报告,说道:“两位被害人都还正当壮年,下手难度不小,凶手应该不是随机挑选下手对象,尽快找出两位被害人的联系,才能确定第三个被害人。”

  荆澜生声音低沉有力,自带威严感,办公室的众人都安静听着,“刘队,分三队行动,你和高行继续走访死者社会关系,乔飞在信息资源中心查二人轨迹有无同步,于顽和我带着那位王女士再走一趟北迢街。”

  刘杰有种在上头开会然后被分派任务的感觉,愣愣地应了声好,和高行走出局里的时候才回神自己个老队长好像被那位22岁的年轻实习生拿捏住了,无奈摊了摊手,现在的孩子太强了。

  于顽跟在他后面,荆澜生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安稳可靠,一开始他还觉得小荆总的身份会施加一些轻飘飘的疏离感,但从首都到汾州,再到现在朝夕相处的靖宁,荆澜生的能力和可托付感一次次地超过他的认知。

  于顽吃完最后一口小点,由衷感叹一声:小荆总,多金且优秀。

  二人将王嫂送回北迢街的路上,王嫂一言不发,双眼定定地盯着窗外,荆澜生开车,选了条绕过半城的路线。

  车子停在南津街,王嫂那一边正对徐利被发现的路口,王嫂头发微乱,眼底波动起来,别开眼睛,盯着自己使劲闭拢的双膝,嘴唇颤抖着张合,哑声喃喃地念着什么。

  荆澜生好像没打算接着开,对着于顽说:“一个南,一个北,被害人怎么跑这么远?”

  于顽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情绪不大稳定的妇女,轻轻挑眉,去徐利家的第一趟,邻居就说徐利平常就出去买买菜,买菜要跑到城市另一头去买?于顽准备从后来收集到的数据去分析,倒没想到荆澜生会直接来炸,虽然不那么人性化,但直白有效。

  于顽作不解状,拉长音调,“这~我要是干坏事,肯定跑离家最远的地方去干。”

  后座王嫂别开视线,丝巾戴上耳朵,像是要隔绝一切声音。

  荆澜生勾唇,缓缓说道:“遮掩自己罪过的,必不亨通,承认离弃罪过的,必蒙怜悯。”

  于顽这次真不解,偏着头看着荆澜生。

  荆澜生笑了一下,“圣经,讲赎罪的。”

  王嫂手开始抖起来,额头浸出细密汗珠,嘴间喃喃的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放大,像是某种经咒。

  于顽哦~了一声,看了眼后座,又对荆澜生说道:“上午我们看到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荆澜生启动车子,弄出巨大的轰鸣声,后座的人心跟着一跳,荆澜生启唇,流畅如清泉的声音念着希腊语符号,在封闭的车厢里清晰有力。

  “Εξιλ?ωση”

  赎罪。

  王嫂痛苦地闭上双眼,两滴泪从眼角滑出,双手抱着自己双膝,压不住的闷泣声一阵阵传来,荆澜生平稳地开着车,于顽也没出声打扰,车子一直开到北迢街,她的家门口。

  荆澜生下车,带着于顽走到铁门口靠着,车子里王嫂还在沉默地崩溃着,于顽跟着他靠在旁边,问:“怎么了?不管她?”

  荆澜生仰了仰头,“哭得烦,让她自己想。”

  于顽看着车,“你觉得她瞒了什么?”

  “无非是徐利以前做过的亏心事,杀人抢钱,或者更丧尽天良,我看了眼她房间内不只一种语言的宗教宣讲书,而且对赎罪、解脱、自救一类尤其敏感,我倒不觉得她信奉什么,好像只是通过自己能找到的所有途径,去对某件事进行忏悔一样。”

  于顽了然,“所以她一定知道那位潜在的仇人,她这供出来的和第二个死者那查证出来的重合者,就是凶手。”

  车门被推开,王嫂脱力地走出来,抖着手打开铁门,进去直接进了内房,跪在那个瘪平的蒲团上,声音颤抖着说:“警官,真的不是我的错,我劝过他了,他不听,他不听啊。”说完冲一个方向的佛祖像重重地连磕三个头,“孩子,不是我不帮你,我帮不了啊!我真的没办法啊,现在他也死了,你就放过我,放过我吧!”

  王嫂像上了发条一样,感觉不到痛般使劲磕着头,额中间很快变红发肿,于顽上前蹲下按住她,荆澜生走到她对着磕头的那个方向,掀开那张佛祖像,赫然露出一个被遮起来的红漆供台,一张泛黄的定格笑容被奉到最中央。

  于顽抬头看,眼睛惊异地睁圆,“是他!”

  王嫂眼神不敢多看那张供台,闭上眼睛双手作揖,嘴里快速着念着什么,跪着的身形微微颤抖。

  于顽发了个信息,蹲在王嫂身后,盯着她颤动的发丝,“为什么供他?”

  王嫂不答,缩着肩膀加速念着经咒。

  “你们,杀了他?”

  王嫂眼睛一睁,血丝爬满半个眼球,缓慢地反应过来这句话,僵硬转过头盯着于顽,两秒钟后突然暴起,朝着于顽的方向猛扑过去!

  于顽向后仰,手撑在地上,小腿发力,腰部迅速回弹着站起来,暴走的王嫂没能扑过来,她的双手被荆澜生单手扣在背后,整个人像被激怒的犬类,扭动着要挣脱桎梏。

  这么激动?于顽摸出副手铐,迅速上前铐住王嫂的双手,王嫂在地上板了几下消停下来,目光失焦着喃喃:“不是我,我没有。”

  刚发信息叫过来的同事这会儿也到了,于顽交代他们把王嫂带回局里后,和荆澜生直奔南津街。

  供台上的那个人,准确地说是个小孩,他们见过,在南津街游荡的那位找孩子的老人那儿见过,于顽还记得,叫小伟。

  命案发生两天后的南津街热闹如常,只是大家都有意避开12号巷口那块地方,于顽和荆澜生转了几圈没看见那个找孩子的身影,于是进了家便利店问道店主平时有没有看见那个人。

  店主停下理货,答道:“见过,怎么会没见过,每天都来在这儿找,得有好几年了吧。看着可怜吧,据说是因为打牌忘接孩子了,孩子让别人牵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又没个其他的家人,孤寡人一个,现在脑袋也不怎么清醒,一辈子就算完喽。”

  于顽回想了下那人苍老的形态,问:“他是那孩子的父亲?”

  店主回答:“对的呀,孩子丢了后,一晚上的时间头发白完了,可怜喏。”

  说完往玻璃窗外面瞧了瞧,指着说:“那儿呢,警官,你要找他的不?这就来了嘛。”

  于顽回头,那个蹒跚的身影又出现在12号巷口,荆澜生拉开门,和于顽一起追了上去。

  于顽叫老伯叫了几声没反应,试着喊了句小伟后,那个身影停了下来,有些急切地转过身子,双脚转得急差点被绊倒。

  于顽扶了把,将他扶到阴凉处,一天时间,面前的人好像又憔悴不少,虽然本身也沧桑得看不出这是位没到四十的父亲。

  男人有些急躁,“你是警察?你找到我的小伟了?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啊?”

  于顽打断男人的追问,问道:“你家小伟是什么时候找不到的?”

  男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微微泄力,浑浊的大脑里清晰的记得那个日子,“四年前,十月初三,我不该,我不该去打牌,我要是早半个小时,小伟就不会丢了。”

  于顽拿出从王嫂供台上撕下的那张寻人启事的照片,有点不大忍心递给男人,他的小伟,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

  荆澜生接过那张照片,“带回局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