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高中的补课再丧心病狂好歹是没有克扣高三的国庆长假, 连续七天放足了,但后面连着两周都要调休,再扣掉原本的双休, 其实就放了三天。
长假归来的早自习, 即使是火箭班的他们也不能立马回归学习状态, 读个英语课文要死不活的。
英语课代表差点没气死, 但半节早自习都要过去了英语老师也没来, 他也就放弃了。
边烬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还没趴下睡觉是他对英语老师最大的尊重。
连黎倒是没受一点影响, 丝毫不见萎靡样, 认真地背着课文, 自律地跟个AI一样。
边烬不禁感叹,有些人能考七百多不是没有道理的。
离早自习结束还有最后十分钟的时候终于有老师来了, 不过不是他们那个胖胖的很可爱的英语老师, 而是宋正青。
宋正青一额头的汗, 气儿也有些喘,像一路跑上来的。
“停一下, 我有一件事要宣布。”他就站在门口,看样子准备着随时要走。
“刚刚收到消息, 孙老师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目前不太严重, 腿骨折了, 需要住院半个月。今天上午的英语课和下午物理课换一下,下午会有新老师过来。”
孙老师就是他们的英语老师, 平常上课很有趣,很受他们喜欢。
“好了,你们继续早自习, 我在五班还有自习。”宋正青没多停留一会。
班里嘈杂一片,最后十分钟早自习谁也没看进去,英语课代表正私下组织队伍想去看望孙老师。
边烬早睡着了,既然没老师,那他还尊重个屁,他只想尊重尊重自己的大脑,已经混成浆糊了。
不过他睡之前让连黎上课时给他叫醒,不然他这一觉可能就直接睡到放学了。
连黎听到他这么说,有些意外,“你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边烬已经趴下去了,脑袋埋胳膊里,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肯定不能和你考上一所学校,但也可以努力一下附近的。”
连黎双眼微微瞪大,英语书内页被他揉皱,“加油。”
中午午休的时候江乐生和陆绪来找他俩吃饭,他们俩也知道九班英语老师的事。
“听小道消息,你们班新的英语老师好像是从元都市三中调过来的。”江乐生努力护着自己碗里唯一一只鸡腿,“连黎你是元都人吧?元都三中咋样?别到时候调来个半吊子耽误你们班课业。”
连黎确实是在元都出生的,周思洁也是元都人,但自从他记事起就已经在夏川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学校的安排,新老师肯定不会差。”
“也是。”江乐生回头一看自己餐盘,大惊,“陆绪!你把我鸡腿给我吐出来!!!”
陆绪淡然地吐给他一根干干净净、狗见了都摇头的骨头,“给。”
江乐生嫌弃万分:“你这嘴是什么光腿神器?”
然后又气呼呼地跑去重新买鸡腿。
边烬望了眼江乐生,对陆绪说:“我说最近他咋伙食费用那么多,原来还养着个你。”
陆绪淡然地说:“都记着呢,之后一分不少还他。”
边烬讶然:“你还要还他?也不怕他跟你干起来。”
江乐生特重情谊,给出去的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干不过我。”陆绪信誓旦旦。
连黎和边烬:……你说得对。
下午第二节 被换成了英语课,大家都挺好奇这个新的英语老师,屏气凝神地望着门外。
终于上课铃声响,“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像是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他面带微笑,戴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虽然人到中年但身材却没有走样,腰是腰,腿是腿的。
“同学们好,我是暂代你们英语的老师,我姓陶,单字泓,一泓清水的泓。”男人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讲台下同学都挺惊喜,窃窃私语地讨论。
除了连黎。
连黎看到男人的一瞬间脸色巨变,瞳孔紧缩,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随着男人开口,十月三十二度的高温,他恍如坠入冰窖,浑身冷到发颤。
中午吃的东西也在胃里翻滚,像有一台搅拌机在疯狂转动他的胃,疼得他脸色发白。
连黎缓缓弯下腰捂着肚子缓解恶心、想吐的感觉。
边烬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皱眉探身上前,“你怎么了?”
连黎伸出右手,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但那只手却白得吓人,而且不自觉地在痉挛。
边烬一下子慌了,起身,也不管新来的陶老师在和同学熟络关系,“陶老师,连黎身体不舒服,我送他去医务室。”
陶泓投来视线,看到脸色煞白的连黎,神情立马紧张起来,快速走过来,“同学,你哪里不舒服?”
连黎趴在桌上,听到男人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传出,猛地颤了下,起身快速走出教室。
“他可能是中午吃坏了东西。我去陪他。”边烬说着立马跟了出去。
连黎跑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双眼通红。
连黎狠狠抹掉眼角的泪,又冲了把脸,但呼吸难以平静,眼里满是恨意。
他这种人怎么还在当老师?
怎么能来夏川市最好的高中任职,而且还带火箭班?
一只大手伸到他面前,掌心里放着一张餐巾纸,“要喝水吗?”
忽如春风拂过,连黎难得一丝抚慰,他拿过纸巾擦掉脸上的水,对边烬摇摇头,“不用了。”
“刚刚吐了?胃还难受吗?”边烬从他手心拿过用皱的纸巾,丢进废纸篓里。
连黎想说自己没事,但还没开口,边烬又说:“当我没问,你这样子怎么也不像不难受。估计是中午的饭菜有问题,去医务室吧。”
连黎摇摇头,声音特别哑,“不是饭菜的问题,你吃了不是没事吗?”
“也对。那是受凉了?”边烬去扶连黎,让他胳膊搭自己肩上,左手从连黎腰后搂过,微微圈了下,真能一只胳膊围住。
胃里痉挛的感觉没有消失,太阳穴也突突地跳,身上没一块舒服的地儿,他不想说话。
边烬就在那自言自语,“可是今天最低温度也有27度诶,昨晚也挺热的。难道是中暑了?”
医务室的医生给连黎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两个字结论:“没事。”
边烬震惊,“你见哪个没事人脸色那么差?”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改口道:“没大事。休息会就好了。”
“那他为什么会吐啊?”
”吐的可能性太多了。“医生掰着手指头跟他数,“吃坏东西、中暑、休息不足、受到惊吓,或者单纯吃多了。他身体一切正常,要不放心就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
边烬捕捉到其中一个词,又忽地想到什么,“好的,知道了。”
医生倒了一大杯温水,放了点盐,“让他喝点,补充水分。”
连黎在里间床上休息,不过他没躺下,坐在床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边烬给一旁的小凳子扯过来,坐下后必连黎矮一截,需要抬头看他。
他把水杯给连黎,“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多喝点水。”
连黎听话地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就停住了。
边烬也没让他继续喝,从他手里拿过水杯放到一边,又回握住连黎的手,窝在手心。
连黎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抽走,却被边烬握紧,他不得不看向边烬。
边烬凝视着他,声音压低,“陶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明显地,连黎的脸又白了一分,手也开始发颤。
过了良久,他声音嘶哑。
“他是个强.奸学生的变态。”
***
陶泓在九班的风评非常不错,上课不死板,实力扎实,一口正宗的英式发音令人欢喜,而且待人处事也非常柔和,像是个从童话书里走出的王爵。
早上七点,连黎和边烬一起去教室,在教学楼底下正好碰到了从停车场出来的陶泓。
陶泓对两人招招手,大步走来,“Good morning.”
边烬没理他,连黎淡淡地说:“陶老师早上好。”
陶泓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关心地问连黎:“你身体怎么样?昨天回去有没有好好休息?”
“嗯,已经没事了。”连黎特意走得慢,不想与陶泓并排。
恰逢旁边有其他学生叫陶泓,他说了句“课上见”便走向那群学生。
“恶心。”边烬说。
“幸好他只代课半个月。”
边烬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半个月,干不干票大的?”
屏幕上是聊天页面,第二行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陶泓的舅舅叫袁伟广,袁伟广的儿子就是袁强国。他家真没一个好货,一窝贼鼠。】
“好。”
下午五点,初中部放学,高中部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
谢菲羽垂着头,迟缓地收拾好书包,正要走,眼前出现了一双腿。
她抬头,是班上的汪静拦在了她面前。
“我下午有事,你替我值日,我扫二班外面的走廊,两层。”汪静居高临下地藐视她,如同国王下命令般。
谢菲羽咬咬嘴唇,声如蚊呐,“知道了。”
“打扫干净点,要是扣分了你自己看着办。”汪静趾高气昂地和她的小姐妹走了。
谢菲羽只好放下书包,去教室阳台拿出扫把,慢吞吞地走到走廊最左边,从第一阶楼梯开始扫。
下面二楼也有人在打扫,抬头看了看,“谢菲羽今天你打扫啊?”
谢菲羽嗯了一声。
“那你能帮我把我这一层也扫了不?曾雪她们等着我去逛街呢。”女生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啦,”
谢菲羽只能再次答应。女生快速扔了扫把就溜。
第一层扫了一半的时候楼下传来笑声。
“那下次我值日我也要叫谢菲羽帮我打扫。”
“我觉得可以,特别是早上,反正她每天都来这么早,帮我打扫一下怎么了?”
“她就长了一张很会打扫的脸。”
女生们说说笑笑地离开教学楼,而谢菲羽握着扫帚柄的手骨节泛白。
打扫完四层楼,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人,谢菲羽锁好门窗要回家。
“请问,你是谢菲羽吗?”
一名穿着高中部校服的男生柔和地问她。
男生挺高,谢菲羽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他脸。
是一张乍看只觉得还不错,细看却越看越好看的脸。他的五官都很淡,瞳孔也是淡淡的琥珀色,给人以疏离感。但他本人想表现出的却是温和。
谢菲羽认得这张脸,在公告栏上出现很多次,在开学典礼上也见过三次。
“连黎?”谢菲羽小声地说,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记对名字。
男生轻柔地笑了笑,“你认识我啊?”
这个学校应该没人不认识你吧。谢菲羽如此想到。
连黎垂眸看着女生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心里戒备很强。
他蹲下.身,放低自己的高度,仰视女生,语气尽可能的温和,“谢菲羽你好,有一些事我想找你了解一下,请问你有空吗?”
谢菲羽不肯与他对视,“什么事?”
“这样说可能会让你感到害怕,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连黎说,“是关于袁志彬的事。”
谢菲羽瞬间慌了神,瞪了眼连黎但极快就移走视线,开始向后躲,“抱歉,我不认识他,我没法帮你。”
连黎快速地说:“我知道今年四月你和他发生的事,边烬你知道吗?当时救下你的那个人,也是在开学时揭露袁志彬的那个人。他可以帮你摆脱袁志彬的骚扰。”
谢菲羽缓缓僵硬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已有泪水,“真的吗?”
连黎取出一张餐巾纸为她擦掉眼泪,笑着说:“嗯,就算你不信我,你还不信令袁志彬都害怕的边烬吗?”
在走廊尽头等了半天的边烬探出个脑袋,“请问,我可以出场了吗?”
谢菲羽被边烬吓一跳,又想起那天他打袁志彬时的样子不禁后怕,一点点往连黎身后躲。
“别怕,他不吃人。”连黎摸摸谢菲羽的头,故意逗她笑。
边烬见怪不怪,跟连黎说:“叶明那边的照片拿到了,四月的也拿到了。江乐生也找到了懂行的人。”
事情的初步进展很顺利。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连黎对谢菲羽说,“这个忙需要你揭开自己的伤疤,它会很痛,但它也会永久消失,你愿意吗?”
***
十月十号,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休息日,夏川高中的大家原本该躺在家里睡睡懒觉,充充电准备明天的周一,但都被两条微博吸引了注意。
发博的账号是个小号,甚至连头像都没有,昵称也是系统默认的昵称加数字。
文章开头加了话题【#校园暴力##夏川高中初二六班袁志彬猥亵女生#】,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多个字,将袁志彬四月十六日找了两个男生将她拖进男厕所,脱她的衣服进行性骚扰的全过程都写了出来,最后配上一张照片。
照片内容是一个男生去扯女生的内衣,女生的校服短袖被拉到胸口上,女生的脸进行了打码处理,男生侧着脸。
微博一经发出就引起上千转发,过了两小时已经快五千转发,三千评论了。
正当大家怀疑真假时又爆出一条微博,同样是小号发布的,带的话题也是校园暴力,但内容是袁志彬殴打同学。
这条微博不长,但却配了九张图,前六张每张都能清晰地看到袁志彬的脸,拎着一个男生的领子死命地揍;后三张是对伤口的近距离拍摄,鼻青脸肿,淤青一片。
两条微博迅速引发热议,特别是夏川高中的超话,点进去全都是在讨论袁志彬的。
【每天只想吃泡面bot:袁志彬这名字好熟啊?感觉之前在哪见到过?是不是开学那天边烬说的那人啊?】
【然后呢下面呢:我们学校还会出这种事啊?好丢人。】
【网络热门美食翻车鉴定:有幸见到过一会袁志彬打人,猥亵那事我不确定,但打同学那事绝对是真的。】
这条微博底下几十条评论,全都是让他展开说说的。但没过五分钟,这条微博就不见了。
边烬看着举报成功的页面,对江乐生竖了个大拇指,“这效率,可以啊。”
江乐生鼻子长得能挂油壶,“那是!我那朋友可是网络冲浪达人,这点小事,so easy啦。”
陆绪和阿豪两兄弟也一直在刷夏川高中的超话,陆绪抽空喝了口水,问:“连黎那边进展怎么样?”
“知道了陶泓私下有开培训班,陶泓邀请他今天下午去参观,待会我和他一起去。”边烬切换掉一直在弹出新消息的微博小号。
“要我们一起过去吗?”楚子豪问。
“不用。”边烬收起手机,“江乐生,再过一小时让你那个朋友把女生那条微博举报掉,号也封掉。晚上再举报掉我那条。”
江乐生明白他的意图,“odk!”
***
周思洁今天调休,难得白天和晚上都没有工作。
连黎和她吃完午饭收到边烬的消息。
边烬:【微博这边已经搞定了,你几点出门?】
连黎:【陶泓跟我约的三点,我查了路线,过去一个半小时,一点公交车站见。】
周思洁休息也闲不住,从卧室里把前段时间做羊毛毡剩下的材料拿出来,想着随便做点什么。
连黎做在她对面,“妈,我待会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周思洁不经意地问:“什么事?”
“有个英语培训班正在招生,可以免费试听两小时,我想去听一听。”
“行,你去吧。”周思洁放下戳针,去摸手机,“那个老师怎么收费的?”
“不用,今天先去看看情况,不急着报名。”
周思洁对他学习挺放心,“那行,你自己看着来,要钱了跟我说。”
关于培训班这事儿连黎确实没说谎,只是没有说出这个老师就是陶泓罢了。
是陶泓先找到连黎,在周六中午午休时,还拿着他的月考成绩单。
“首先先恭喜你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陶泓把旁边的椅子拉出来,“坐吧。”
连黎不想与他的任何东西有任何接触,“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陶泓看了他一眼,笑笑,“不用拘束,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就好。”
连黎依旧没动。
陶泓没再继续纠结,“我看了你的成绩单,英语142,确实是很优秀的成绩了,但却不是最好的成绩。第二的杨可比你高四分。”
“嗯,杨可的英语确实很好。”连黎说,“几乎每一次考试的英语第一都是她。”
“我看了你的卷子,八分分别是三分扣在听力,剩下五分就全部是作文丢的分了。”陶泓翻开一张新的月考英语卷子,翻到作文,“这次的作文并不难,以你的水平应该最少拿到22分。”
“是的,孙老师之前也和我说过作文是我的弱项,让我多积累。”
陶泓放下卷子,向后半躺进躺椅,双腿交叠,一副放松的姿态,“是这样的,我有个英语培训班,可以针对你作文进行提高培训,时间不长,每周就两小时。明天你要来试听吗?”
连黎警惕起来,对上陶泓笑意盈盈的双眼,他思考片刻,问:“贵吗?”
“这个培训班只针对像你这样的优秀学生,所以都是折扣价,两小时一百。”
如果这是真的,那确实是连黎遇到过的最便宜的培训班。
连黎同意了试听,正要走时陶泓忽然叫住他。
“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漂亮?”陶泓笑得温柔,“当然只是开个玩笑。”
“没有。”连黎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一阵恶寒。
连黎将这事跟边烬说了,边烬听得火冒三丈,得亏连黎拦着,不然准得冲办公室找陶泓理论理论。
“这是我们唯一能私下接近陶泓的机会。”连黎说。
边烬皱眉盯了他半响,“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
连黎做完了一张数学二次函数专项训练卷子才出门,时间刚刚好,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一点。
边烬早就在那等着了,嘴里叼支冰棒,双手打字。估计是被冰到了又手忙脚乱地赶紧握住冰棒棍,狼狈地抽抽气。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想着自己刚刚那狼狈样都被看见,吓一跳,忙给手机揣兜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用九键就可以单手打字了。”连黎乐道。
“行,我待会就给换了。”边烬一口给冰棍全吞了,扔掉棍儿,“小卖部那大爷居然还认识我,我去买冰棍,他说’上次那个喜欢吃咸豆腐脑的小伙‘。”
“许大叔要知道他还没过五十就被你叫大爷估计能撵你二里地。”连黎说。
边烬一惊,嘴里还没化完的冰棒差点漏出来,“嚯,那他挺显老,我还以为起码六十了。”
“他儿子比你还小。”连黎望着他,“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啥?问我生日吗?”
“不是,为什么你家明明在梓桐那边,却每天早上都要来这边坐公交车。”
边烬笑笑,“你这问题弯拐挺大啊。”
连黎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边烬说得很是轻松,“如果不是想和你多呆一会,谁乐意起那么早来这边坐公交车。不过我来的时候也能补觉,所以辛苦的其实是我家司机。”
连黎怔了片刻,别开视线,“当你家司机确实挺辛苦。”
与袁国强高调住富人别墅区不同,陶泓家倒是很普通的中等小区,地段位置也不错,附近有个大型商场。
陶泓家在7单元804,边烬在七楼就下,拨通连黎的电话,自己这边按了静音。
“有问题就赶紧走。”边烬再次叮嘱他。
“嗯,我知道。”连黎理了理外套,又检查一遍藏在衣摆最下端的小型摄像头。
连黎来到804门前,深呼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陶泓穿着一套宽松的居家服,推了推眼镜,“连黎啊,来得正好,我正要开始讲课。”
陶泓带他去了书房,书房中间摆放着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长桌,前面还有一面小黑板。
书房里已经有了三个人,围着长桌坐着,都是女生,而且都长得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连黎错觉,他总觉得她们眼神很空,像是一潭死水。只有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在见到他时表露出惊讶,而且非常短暂。
“这位是来试听的新同学,叫连黎。”陶泓向三名女生介绍道。
“欢迎新同学。”她们毫无生气地拍拍手,又低头去看书。
陶泓给连黎倒了杯水,“你随意坐。”
连黎放下书包,拿出本子与笔,将水杯移远。
陶泓真的开始上课,第一节 课上了四十五分钟,他发了一张训练卷让他们做。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做。”
陶泓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笔在纸上留下的沙沙声,三名女生认真地做着卷子。
连黎不禁开始怀疑,这真的只是个正常的培训班?
正这么想着时,从他的右手边缓缓推过来一本本子,里页用铅笔很轻地写着:别报名,快走。
连黎小幅度地转过去,是那名高马尾的女生,她将本子收了回去,用橡皮擦掉笔记。
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连黎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卷子。
连黎心跳骤然增快,呼吸也沉重起来,他拿出手机给边烬发消息,然后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五分钟后给我打电话。】
训练卷只有一篇阅读理解,连黎快速做完,陶泓也回来了。
“连黎,做完了吗?”陶泓微笑,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嗯。”连黎把卷子给陶泓,极力表现淡然。
手机铃声响,来电通知:边烬。
“抱歉陶老师,我先接个电话。”
陶泓也注意到了来电显示人,“接吧。”
连黎:“喂?边烬?有什么事吗……嗯,我现在在陶老师家里……很急吗?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歉意地对陶泓说:“陶老师不好意思,边烬有急事找我,我想先走了。”
陶泓放下卷子,上面四道题都批改过,全部正确。
“你和边烬关系很好?经常看到你们俩走在一起。”
连黎收拾好东西,理了理外套,将手伸进口袋摸索一下后又抽出,衣摆被他撂高一瞬,“嗯,我和他是好朋友。”
“这样。”陶泓意味深长地说。
“陶老师再见。”连黎出了大门终于得以喘口气。
“再见,你还有一小时免费试听的机会,有时间可以来找我。”陶泓笑着说,但阳光照射.在他的镜片上,令连黎看不清他的神情。
“有机会一定会来的。”
连黎离开804,越走越快,他没有乘坐电梯,直接走了消防通道,刚下了半层楼就看到了边烬。
像是小时候玩警察和小偷,他当了小偷,被警察一直追着跑,但他不知道警察会从哪出来,他只能到处躲,终于撑到时间结束,小偷获胜了一般令人放下心。
连黎一瞬间所有的紧张与惶恐全数消失,狂奔的心跳也逐渐放缓。
边烬紧张兮兮地跑上来,拽着连黎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最后还是不放心地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连黎摇摇头,“但我有个发现。先回去看录像。”
两人去了网吧包厢,江乐生他们四人也在。
江乐生正吃着煲仔饭,见两人来了,说:“烬哥你们回来啦,饿了不?这家煲仔饭挺好吃的,锅巴很香很脆。”
“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连黎拒绝了他,开了台电脑查看录像。其他几人也凑过来一起看。
小型摄像头拍下的视频虽然很清楚,但视角都很低,只能看到他们的腿。
连黎直接拉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放慢速度。
镜头先抖动了一下,忽然拍到了一个女生的脸,连黎按下暂停。
“这个女生在做卷子的时候在本子上写下’别报名,快走‘,她应该知道什么,有办法查到她的信息并且联系到她吗?”连黎回头问边烬。
边烬截图发给自己手机,“嗯,照片很清楚,应该没问题。”
“希望一切顺利。”
***
周一,夏川高中课间的聊天话题全部都是昨天那两条微博。
“你们说是不是真的啊?”
“肯定是真的,要不然那两条微博能被删吗?”
“啊?两条都被删了?”
“对啊,打人那条还是夜里两点悄无声息没的。”
“而且听说今天袁志彬也没来学校,八成是真的。”
“噫,这人真恶心。学校快把他开除了吧。”
两条微博都删了,但事情并没有因此平息,大家都在讨论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边烬在早自习之前又登陆了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微博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emoji,[闭嘴]。
微博刚发出两分钟就有了七百多转发,热评第一是【资本要你闭嘴你不得不闭】
边烬这个微博账号的陌生人私信就没有断过,已经有好几个新闻电视台的找上他 ,但他都没点开。
其中一个叫【骂你是傻狗你就受着】的人连着私信了他几十条,一开始问候他全家,骂了边烬三十多条,最后还威胁他会人肉他找人来修理他。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袁志彬。
边烬冷嗤一声,给私信删了。
到现在了连是谁在整他都不知道,还真是蠢得要死。
连黎手机上也下了微博,每次打开都卡半天,他刷新了好几次终于看到边烬新发的那条微博。
“袁志彬今天来学校了吗?”
边烬说:“没来,他那怂货不敢来的,最多在网上吠两声。”
“谢菲羽那边情况怎么样?我给她发了消息但是她还没回我。”连黎刷着微信页面,怕是自己手机卡没有收到消息。
“别担心,我刚刚问过王叔了,她昨晚三点多都还没睡,这会还没醒。”
连黎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菲羽是她奶奶带大的,父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后来母亲改嫁,生活也不富裕,把谢菲羽让给奶奶带。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住院。
为了谢菲羽的人身安全考虑,边烬让谢菲羽请了一个星期长假,并且住在他那,当然不是住在他家。给她临时租了套房子,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袁志彬校园暴力事件再次出现转机是在周三的晚上,本来这件事热度都已经开始降下去,却被一条万字长文再次敲醒。
发文的是一位大V博主,有着百万粉丝,经常在微博发布对事件的观点和评价,也经常带头冲锋,吸引无数粉丝。
这件事这位博主也一直在关注,转发过那两条微博,并说:等实锤。
但今天他却发了一条名叫《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的文章。
文章仔仔细细地介绍了袁志彬的爷爷袁伟广,又爆出了袁国强性.侵学生事件,一共十三起,每一起都提供了完整的事件链,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最早的是七年前,最新的则是上个月。
文章中说:‘任何一名教师做过一起性侵案都绝不会还能正常在学校教书,但袁强国做到了,而且还是十二次。这背后究竟是谁在为他兜底你我都有答案。’
‘关于袁志彬校园暴力事件也有新的进展,我的后台收到上百条私信实名举报袁志彬校园暴力,并且都有视频证明。我做了整理,一并贴在下文。’
这条文章一出,舆论立即发酵,各大大V纷纷转发,一夜之间微博就有上万转发,评论里响起各种举报的声音。
这正是边烬他们想看到的场面,几人在微信群高兴疯了。特别是江乐生,兴冲冲地拎两袋煎饼果子来找边烬和连黎。
边烬下颌轻抬,指着他手里煎饼果子,“咋来的?”
“借了初中学弟校卡偷偷出去买的,给陆绪他们都买了,这是你俩的。”江乐生笑嘻嘻地把煎饼果子放他俩桌上。
边烬和连黎本来正准备去吃饭,现在倒直接省了时间。
连黎从桌子旁边一想苏打水中取出一瓶给江乐生“下午买水的时候中奖得的。”
“楼下贩卖机那个扫码抽奖的活动?”江乐生瞅了眼那箱水。
“对。”连黎本来只是想扫码付款,但是手机太卡扫到了旁边的抽奖二维码,很幸运的,还中奖了,三等奖。
“草!我还以为那活动就是个摆设,还真能中啊。”
“那是你运气太差。”边烬说。
江乐生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不服道:“烬哥你换三个微信号不也没抽到?”
边烬:“……”
“白嫖的水就是好喝。”江乐生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又问,“话说袁志彬那孙子没找过你吗?他不至于现在还不知道是烬哥你策划的一切吧?”
“他知道了。”边烬掏出手机,给他看微博的陌生人私信。
还是那个叫【骂你是傻狗你就受着】的账号,谩骂的画风从昨天发生变化,称呼从‘**’变成了‘烬哥’,问边烬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只求他高抬贵手。
江乐生冷笑一声,“活该。”
令边烬没有想到的是袁志彬居然敢线下找他。
晚上晚自习下课,连黎因为做套卷迟了会,两人出教学楼时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了。
幽深的走廊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边烬下意识地护在连黎前面。
他皱眉,警惕地盯着前方:“谁?”
人影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是袁志彬。
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嘴角是破的,脸上青紫一片,头发油腻不堪,衣服也像是几天没换,尽是污渍,简直没有个人样。
他见到边烬就直接跪下,哭得鼻涕眼泪都混在一块,看着恶心。
“烬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找人黑你了……求求你了……”
“我已经三天三夜睡不着了……我感觉我就要死了,求求你了……”
袁志彬想攀上边烬小腿,被他直接闪开,袁志彬扑了个空,摔倒在地,或许是身上也有伤,疼地他直.呻吟。
他这个样子是应该被可怜的,但连黎只生出恶心之意。
在错误的影响力威胁到自己时才说知错,这不叫“知错”,只是害怕承担后果罢了。
边烬眼里尽是嫌恶。
“那些被你猥亵的女生求你住手的时候呢?”
“那些被你爸强.奸的女生求你爸住手的时候呢?”
“你是不是还在旁边拍照?拿着照片去威胁她们?”
边烬居高临下地看着袁志彬。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