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终了两人分开,祁寒将早就想说的话告诉沈念:他愿意复合。

  然后,他从不露声色地心花怒放的沈念那里问出了对方如此担心自己的原因。

  原来在他和队友进山之后,还有另一支两人的队伍向雪山出发、打算登顶贡嘎峰。

  因为他们与祁寒二人所选的路线不同,所以两队人始终没有碰面。

  对方也遇上了暴风雪,但比祁寒他们下撤的速度更快,提早回到山脚的村子里。

  听闻祁寒与队友还没有回来,村民和两名登山者都很担心,向当地的救援队反映了情况。

  救援队已经做好一天后上山寻人的准备。

  而本该在国外的沈念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忙碌间突然发现两人的半年之约临近、祁寒却还没有说出答案。

  沈念处理完姑姑的事务,匆匆回国去户外俱乐部找祁寒,想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他从许赫处得知祁寒与朋友去了贡嘎登山。

  沈念直接开车到山脚下找祁寒,刚一到这里,就听说山上突降暴风雪,而祁寒还未归来。

  他担心得一夜未眠。

  还好祁寒和队友平安无事。

  夜幕降临,两人避开人群,一边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边并肩往沈念在村中的住处走去。

  路上,一个村子里的藏民告诉他们明天这里将举办一场婚礼,邀请二人参加。

  祁寒高兴地应下来,决定多待几天再离开。

  两人吃过晚饭、各自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恢复了状态的祁寒兴冲冲地叫沈念出门,去参加热闹有趣的藏民婚礼。

  贡嘎山下的这个村子里,住着被称为木雅人的藏民,与汉人不同,木雅人保留着母系社会的风俗,结婚是新娘迎接新郎,而他们的婚礼一般要进行三天三夜,有的还会进行七天甚至更久,且昼夜不间断,被称为世界上最长的婚礼。

  祁寒拉着沈念进到新娘父亲的家里,递上份子钱,站在一群村民中间,等着看穿戴好的新娘。

  不一会,盛装的新娘出现,在亲人的陪伴下骑上马去迎接新郎。

  晚上,几个小时的木雅族传统迎亲仪式后,婚礼正式开始。

  祁寒和沈念找了一处角落坐下,看着终于见面的新娘新郎与一群亲朋好友欢快地跳舞。

  祁寒见沈念同大家一样随意席地而坐,悄悄凑到他耳边,打趣他说:“我发现最近你的洁癖减轻了许多。”

  沈念挑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看婚礼。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对祁寒感叹:“这里的人简单又淳朴,看上去生活得很幸福。”

  “是呀,”祁寒赞同地说,“木雅族是半农半牧的经济形态,与快节奏的城市相比,这里的生活显然更自在快乐。”

  “嗯,”沈念应了一声,半晌垂下眼眸说,“其实,这些日子我意识到钱的确不是万能的,社会生活赋予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在自然的灾害和命运的无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沈念会说出这样的话,祁寒现在已经不觉得意外,昨天傍晚与沈念相拥的瞬间,他甚至凭生出一种灵魂的契合感。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告诉沈念:“活着不易,所以我们要更珍惜在尘世里走这一遭。”

  “这是我最新的领悟。”祁寒补充道。

  沈念闻言低低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说:“你说得对。”

  他想了想又说:“之前你对我的评价也很对,从前的我的确是个冷血又自私的人,我不懂得尊重童年,也没有尊重你,是我的错,我一直试着在改变。”

  “不用再道歉了,”祁寒看到他眼中的诚恳和悔意,心里由衷地感到欣慰,同时又有些莫名的酸涩。

  他抬手覆上沈念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地对他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很好,比一般人都好,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

  听到祈寒的话,沈念从镜片后看向的他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温柔,悄悄牵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又重新看向屋子中间的婚礼。

  两天后,祈寒与沈念告别当地的村民,开车离开村子。

  祁寒遥遥望向隐在白云间、神秘又危险的贡嘎峰,有些不舍。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也许下一次,一年、两年或是三年四年后,他会与自己的爱人一起攀登这座雪山、一起站到它的顶峰,体验不一样的风景……

  两人一路轮流开车,傍晚,进入了喧嚣的蓉城市区。

  从雪山回归城市,沈念从后视镜中看向祈寒,问他:“咱们回家看看吧?”

  祈寒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回两人四年前同居的房子。

  他点点头,开心地回答:“好。”

  他想,既然两人已经重新在一起,当然要住回原来的家,提前打扫一下卫生。

  一小时后,外面天色已晚,两人终于并肩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门前。

  房门的密码还是原来的那个,伴随着叮的一身,沈念打开了门。

  祈寒本以为会看到落满灰尘的屋子。

  然而屋内的一切摆设都和四年前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一丝不干净。

  茶几和地面是亮的,玄关处的拖鞋和客厅角落里的轮椅都好好地放在原处,一动未动。

  甚至连他离开前随手撕掉的纸屑也留在垃圾桶中,没有被扔掉。

  祁寒有种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又回来的错觉。

  他愣愣地看向站在身旁的沈念。

  沈念向他微微一笑,跟他解释道:“这四年里我不在国内,但一直让稳妥的人每天来家中打扫。”

  “他们没有动过屋子里的东西,因为我一直相信,有一天我和你还会回到这里居住。”

  祈寒低低嗯了一声,换上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走向在客厅另一端的房间,想要看看自己的卧室和书房。

  沈念跟在他身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切一如往昔,祈寒忽然动容。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这里,身边还是当年的人。

  那个他从青春期就放在心底、惦念了十几年的人。

  祈寒深深看向沈念,想要对他说一句谢谢你。

  然而沈念仿佛看出他所想,低声说了两个字:“不用。”

  他走上前,把祈寒禁锢在墙边,以吻封缄住了祈寒的双唇。

  沈念如此主动,祈寒低落的情绪顿时消弥无踪。

  他忍不住在接吻的间隙里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抱住身前的人,不断加深这个吻的同时,与他一起倒在床上。

  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祈寒深邃的目光看向沈念,征询地问他:“可以吗?”

  沈念勾唇轻笑,回答:“今晚我可以把以前欠下的全部补偿给你。”

  ……

  第二天清晨,祁寒睁眼醒来,发现沈念一手支着头,正在专注地看自己。

  他靠坐到床头,抬手揉了揉沈念乱糟糟的头发,低声问他:“看什么?”

  沈念没有躲他,幽深的眸光沉了沉,肯定地说:“这一次,我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淘汰掉情敌的。”

  祁寒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执念,意外地笑了,胸腔微微颤抖,无奈地告诉他:“我早就拒绝宋一城了,我们现在是朋友。”

  沈念看着他的胸肌,酸溜溜地说:“你拿他当朋友,他可能时刻想睡你。”

  “哈——”祁寒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抚摸着沈念头顶有些硬的头发,对他说,“那你可要时刻保持危机感。”

  沈念抬眼看他,冷冷地嗤笑一声,说道:“但他想得美。”

  祁寒又笑了。

  这一次,沈念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说话。

  祁寒好奇地问:“怎么了?”

  沈念神色淡淡地告诉他:“看到了你眼尾的皱纹,”

  祁寒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地说:“我们都不年轻了,距离第一次见到你,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

  “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他微微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看向沈念。

  沈念点头,认真地承诺道:“好。”

  说完他似是想起什么,掀开被子,穿上衣裤,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祁寒说:“我有件东西要还给你。”

  祁寒的目光直追随到他走出卧室、再看不见,才起床穿衣服、收拾床单被子。

  几分钟后,他走到客厅,看着沈念从另一间卧室出来,走到他面前,牵起他的左手,将那枚被他丢弃在医院柜子上的婚戒郑重而珍视地戴到他的无名指上。

  他看向沈念的左手无名指,那里也再次戴上了同样的指环。

  祁寒懊恼抓了把头发,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表达此刻自己对他的爱意。

  忽然,他想到自己也有东西要送给沈念。

  他牵着沈念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书房中,抽出了到那本夹着康定木兰花的书。

  大朵的粉紫色干花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瑕疵,干净又漂亮。

  祁寒把花拿起来,让沈念看。

  沈念现在已经认得这是什么花,也知道它一直被祁寒用做微信头像。

  但他不知道这朵花代表的含义,他奇怪地看向祁寒,等他告诉自己。

  祁寒走到落地窗前,对着清晨的阳光举起干花,让熹微的晨光穿透花朵,低声向他解释:“贡嘎山下海螺沟的康定木兰王,这是那株古树上的花朵,美到让人惊艳。”

  “十一年后第一次见面,我抬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无端想起了雪山中绽放枝头的它。”

  “虽然那时候你是冰冷的、无法接近的,但我就是难以拒绝你的提议。”

  说罢他转过身,拥住眼角眉梢是缱绻笑意的沈念,深情地在他耳边表低语道:“自始至终,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我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