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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司洲注意到白嘉言投向自己这边的视线,没忍住轻声开口问。

  白嘉言莫名心虚,匆匆别过视线:“没……没什么。”

  “想看花?”司洲将桌面上的花瓶往白嘉言的方向挪了挪,“想看就趁早了,我不会养花,可能不知道哪天就被我养死了。”

  “它……它还不能死。”白嘉言脑袋一混沌,说了一句自己也理解不透的话。

  司洲倒是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嗯,还没等到你收下,它还不能死。”接着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我能让它活多久。”

  “我会帮忙养的。”白嘉言其实没什么养花的经验,自然不懂这种鲜切花要怎样才能延长观赏时间,但他下意识就想这么回答。

  “你还真是……”司洲无奈地笑了一下,顿了顿接着开口,“你懂养花吗?”

  如果知道司洲没有失去记忆,白嘉言就会明白这是一句反问,然而现在的他只认为是一句普通的疑问:“我可以学的。”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如何延长玫瑰花观赏时间”这几个字,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我看看,检查修剪……”白嘉言念着,一旁的司洲打断他:“我搜过了,也剪过了,还特地买了保鲜液。”

  “哦……那,我会帮忙换水的。”白嘉言讪讪地关闭网页。

  “嗯,今天换过了。”司洲将花瓶推回原来的位置,“那你下次可要记得。”

  “就放在你桌上,这么显眼,我肯定会记得换水的。”

  “不是,是记得有人会永远爱你。”司洲装作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里的笔,余光却分明落向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白嘉言。良久他才割破空气,轻笑一声:“去忙吧。”

  “啊……嗯。”白嘉言察觉到自己心里某一角被牵动了一下,于是连忙在心中默念自己的锁屏签名,并深刻认为失忆后的司洲实在是很难应付。

  他登录T社区,再次搜索有关如何恢复记忆的帖子。他在众多回复中四处查找有用的建议,最后想到自己可以带司洲故地重游。

  和司洲有最多相关记忆的地方,除了家里就是在学校。于是他试着上网搜索自己所就读的小学的信息,确认周末允许访客进入,这才默默开始做计划。

  “周末有空吗?”白嘉言望向刚从阳台走进来的司洲,对方随意地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转过身朝他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

  白嘉言意料之中地得了感冒,司洲天天准时提醒他用药,还非得亲眼看着他吃,这才在周末之前把病给养好。

  附小离家不远,步行二十多分钟就能到。白嘉言没提前告诉司洲地点,也就没坐张叔的车,他将提前买好的地铁票塞进司洲手里,到站的时候直接拉着对方下车,某人这才知道白嘉言要带他来的地方是小学。

  “来学校也这么神神秘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我求婚。”司洲忍俊不禁。

  “……”白嘉言无奈,“别总是胡说。”

  附小的大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个小门,保安大叔正在坐岗。白嘉言走上前去沟通几句,说自己是毕业生想回来参观,对方登记信息后,很痛快地开了小门,放两人进去。

  “师哥,你跟着我。”白嘉言回头朝司洲摆了摆手。学校翻新了很多地方,譬如校门口的中央广场新建起了雕塑。教学楼还是记忆的模样,白嘉言从脑海深处找出幼时的路线,引着司洲往其中一栋教学楼走去,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扯了扯袖角:“不是这,旁边。”

  “哦……”白嘉言尴尬地调转了方向,再次感慨司洲连小学教室在哪里都记得,却偏偏不记得他这个小学同学。

  教学楼的走廊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作和照片,有市领导来视察时的合照,也有最早几任校长的照片,但最多的还是学生们的作品。附小每十年都会举办校庆,其中一个环节是书画作品展,获奖的前几名会挂在教学楼走廊的墙上。

  白嘉言慢慢往前走着,不由得将脚步停在一幅笔触稚嫩的画作前。他还记得自己四年级和司洲一起画过一幅作品,两个小孩都不懂画画,只是凭着想象随意涂鸦,却意外拿了奖项,后来就被挂在了这面墙壁上。

  司洲也跟着驻足,他的视线在画上静止许久,那是一架钢琴,周围点缀着各种繁茂生长的植物和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右下角署着两个人的名字。“我和你一起画的?”

  “嗯,你说想画,我就陪你。”白嘉言没忍住弯起嘴角,“你说想画我,画好了我嫌你画得太难看,你没办法只好把人物删掉,重新构思了一幅,不会画的地方就让我帮你。”

  司洲没忍住笑出声:“我画得是有多难看?”

  “又丑又不像,你还不肯扔,说不定在哪里藏着。”

  司洲还记得这件事,那时候白嘉言还很孩子气,因为一幅画就和他在房间里闹起枕头大战,尽管没分出胜负,他还是向对方妥协。那张画还藏在他房间柜子的角落里,保存得很好。

  他几步走到那张画的底下,伸手握住画框,似乎要将那副作品取下来。白嘉言连忙凑过去阻止他:“你别偷东西……”

  “什么偷东西?这不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吗?”司洲继续动手,“大不了我把画框挂回去。”

  “不太合适……”

  “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合适的。”司洲没把白嘉言的话听进耳朵里,开始动手拆画框,事情刚过一半,白嘉言蓦然慌慌张张地扯了扯司洲的袖子:“好像有人来了。”

  “嗯?”司洲下意识回过头去,发现不远处果然有一个保安巡楼。还没等他把画框装好,对方就先发现了他们:“喂,你们干什么?”

  司洲手上一急,不小心被画框的棱角划伤了手。他匆匆忙忙扔下东西,用没有淌血的手拿着画开始飞奔,还不忘叫上白嘉言:“跟上。”

  白嘉言跟着他顺着走廊跑,尽最快速度下了楼,司洲这才停下脚步。他知道白嘉言身体不好,特地问对方感觉怎么样。白嘉言有些气喘吁吁,但还不至于有不良反应。

  “你们两个!”

  “草,还跟过来。”司洲连忙将画塞进白嘉言手里,白嘉言本人则被他拦腰抱起来,人带着人绕着教学楼跑了大半圈,这才到角落里的一处小围墙停下。

  白嘉言被重新放回地面,胳膊沾染了司洲手上伤口的血,他的视线连忙在对方身上四处搜索,最后才发现手掌上浅浅一道伤口:“你受伤了……”

  “小事。”司洲目光停在围墙上,“能翻出去吗?”

  白嘉言点点头,这个高度的围墙小学生翻不出去,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人倒是不在话下。他正要动手,司洲却蓦地拦住他:“算了,我先过去,免得你摔了也没人扶你。”

  “我没那么笨……”

  “那是谁进来的时候还带错路?”司洲几步走到围墙边,动作利落地直接翻了出去,隔着围墙给了白嘉言信号,“来。”

  白嘉言也十分顺利地到了外面:“没摔。”

  司洲顿时发出一阵笑声,白嘉言满脸莫名:“没摔你还笑,我还没笑你被保安追了大半个学校,就为了偷小学生画作呢。”

  “哦,那现在画在谁的手上?”司洲看向白嘉言手里被抓得微微发皱的画,“帮凶?”

  白嘉言下意识将画背到背后藏起来:“那也是你逼的。”

  “好好好。”司洲没忍住接着笑,用那只干净的手揉了揉白嘉言的头发,“那我们是不是该赶紧逃离案发现场?”

  “先给你处理伤口,这附近有药店。”

  “这点小伤用不着,我回去贴个创可贴行了,你看,自己止血了。”司洲将手掌翻到白嘉言面前,对方这才勉强答应先回宿舍。

  ……

  创可贴就在司洲书桌的抽屉里,司洲翻出来一个,白嘉言替他撕开包装,恰到好处地让它覆盖在伤口上。

  结束动作之后,白嘉言下意识抬起头,注意到桌面上浸泡着玫瑰花的水显得有些混浊,于是他便拿起花瓶去阳台换了水,再重新放回到原位上。

  “这么关心花?这头刚帮我贴好伤口,那头就立马去照顾花了。”司洲故作漫不经心地道。

  “你不是也想花好好活着吗,你也很关心它。”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了?”

  白嘉言顿了一下:“因为我答应过你的。”

  “嗯。”司洲淡淡地答了一声。白嘉言将带回来的那张画展平,递到司洲手里:“你拿着吧。”

  “你不想要?”

  “是你要取下来的,你应该更想要一点。”

  “那我不客气了。”司洲的视线在画上停顿许久,等到他终于重新将纸张卷起,白嘉言没忍住问他:“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司洲想也不想就回答,但实际上属于回忆里童稚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坐在小学教室里,戳了戳前桌白嘉言的背:

  “嘉言,我想画画参加那个书画展,画个你。”

  “你会画画吗?”白嘉言回过头问。

  “不会,但我就是想画你。”司洲说着,目光在白嘉言的脸上描摹,“你真好看,弹琴特别好听。”

  白嘉言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你想画就画啊。”

  “老师说可以好几个人一起画的,我想跟你一起。”

  “可我不会画画。”白嘉言有些为难。

  “没关系,又不是非要拿奖,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司洲拉着白嘉言的校服,像是在撒娇,“好不好?一起画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白嘉言连忙回答:“怎么会不想,我就只想跟你玩。”

  “真的吗?那你要发誓,说你最喜欢跟司洲在一起。”

  “嗯,我最喜欢跟司洲在一起。”

  思绪到此停滞,司洲没忍住悄悄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还是被白嘉言捕捉到表情:“怎么没想起来还笑。”

  “你还是……”司洲说到这里顿了顿,“笑你可爱。”

  你还是小的时候最喜欢我。司洲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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