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嘉言给自己做了十来分钟的心理建设,想想林倚和周植北都不在,丢人范围大大缩小,他便多了几分勇气,其中一只手拿着黑屏的手机贴在耳朵上,尽量声情并茂地将稿子上的台词念出来。

  “啊,喂……我在,在宿舍。”白嘉言这话说得磕磕巴巴,显然是没到让人信服的水平。他悄悄分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司洲,对方完全没有被惊动的意思,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白嘉言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念:“你……你在忙吗?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忙完再打过来。”

  他还是念得像游乐场上到处和别人相撞的碰碰车一样卡顿,这回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格外字正腔圆地念出下一句:“那我陪你聊吧,正好很久没跟你说话了,我很想你。”

  说完自己格外满意的这一句,白嘉言又偷偷观察司洲的表情,只见对方的眼球果然往自己这边转了转,但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白嘉言见自己的表演卓有成效,于是接着往下念:“你下星期有空吗?我可以过来。没关系的,能见你我就很高兴。”

  白嘉言的脑袋转个不停,每念一句都要看一眼司洲,但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只是神情微动,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是说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白嘉言尽量演出疑问且惊讶的语气,但效果没达到他的预期,显得有点假。

  他暂且歇下来,像方才一样做了个深呼吸,读了他认为整篇文稿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因此语气格外地重,甚至有种播音似的失真:“我还没真正跟谁在一起,有些误会解开就好了,就是……被缠上了而已。”

  说完这句,白嘉言再次没忍住朝司洲的方向投去目光,人还是雷打不动地忙着自己的事。白嘉言觉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废,为了让司洲打退堂鼓,他得演出一副和另一头的通话对象关系很好的模样,于是他迅速浏览文稿,挑了几句他自认为比较能一步到位的台词:“那个,我能叫你哥……哥吗?听说可以这么叫关系好的人?”

  念出那个称呼让他有些难为情,但效果拔群,司洲终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笔。

  “是吗?我跟哥哥不止是关系好,那是什么?”白嘉言顿了一下,“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告诉我,那,哥哥再见。”

  文稿到这里就没了下文。白嘉言将手机放在床头,装作没事人似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司洲从书桌前站起身,果然没多久就停在白嘉言床边,面不改色地开口问:“刚刚跟谁打电话?”

  “跟……跟你没关系。”白嘉言故意不看对方,担心自己露出破绽。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男朋友,还敢跟我没关系?”司洲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刚才白嘉言讲的就只是一个家常电话,“下周去碰面?要不要我让张叔送你?”

  白嘉言连忙拒绝:“不用,我可以自己过去……”

  “不用?还是说其实没这个人?”司洲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

  “你……你说什么,怎么会没有。”白嘉言支支吾吾地答话,司洲面上笑意更深,视线穿过白嘉言望向人身后叠好的小薄被:“那好。小嘉言,我上次可能有东西落在你床上了,能不能让我找一下?”

  白嘉言下意识往薄被前面挡了挡,那底下藏着他没有相关通话记录的手机和被剪成小片的文稿:“你告诉我是什么,我帮你找。”

  “当然是小嘉言刚刚打电话的那个人。”司洲这句回话听得白嘉言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司洲趁机偷袭,将叠好的薄被往旁边推开,露出底下的手机和小纸条。

  白嘉言连忙扑过去要把东西护住,司洲却抢先将纸片们抓到自己手里,故作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词句。白嘉言捕捉到对方的动作,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没在演……”

  “我也没说你在演啊。”司洲将纸条尽数折好,塞进自己口袋里。白嘉言企图再挣扎一下,但又感觉这些在似乎已经看透一切的司洲眼里都只是徒劳,于是便只能讪然地站在那里好一阵:“你怎么看出来的?”

  司洲失笑:“小嘉言,你连词都念不熟,还想骗我?还有,记得多停顿一会,让你对面那个人多说两句。”

  “哦……”白嘉言无可辩解,司洲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

  “脑浆,还有血。”

  白嘉言突然格外正经地回答,听得司洲不由得轻笑出声:“那就把你的脑浆和血用在正经的地方上。”

  ……

  显然司洲的教诲,白嘉言并没有听进去。他在失败当中吸取教训,认为在司洲司影帝面前演戏只有被看穿的份,因此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应该另辟蹊径。

  于是他又给叶黎发了消息,对方给的一个建议是假装出去过夜。虽然这显得像是出轨的渣男,但白嘉言认真分析之后觉得可行,自己在司洲眼里形象越差越容易让对方清醒。到时候直接回家躺一晚,再发点容易误会的图片,比装作打电话容易多了。

  白嘉言晚上故意不回宿舍,特地在宿舍群里交代了一声。他一边在地铁站等列车,一边思考自己该摆拍点什么照片,思前想后他在超市附近的车站下了车,进去买了一盒套塞进自己口袋里。

  第一次买这种东西,白嘉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地球绝大部分成年人都使用过这个,他心里也就放松了些许。

  他回到自己房间,将东西放在床头,拍了几张略显做作的照片。他看来看去不太满意,调整了好几个角度,这才放心地编辑朋友圈,按照叶黎的建议设成仅司洲可见,再简单配文,写“第一次来家里”。

  发完之后,他开始翻看自己的乐理课本,但却始终心不在焉,满脑子在等司洲给自己发消息。结果半天没等来一次手机振动,他对着手机屏幕看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放弃,掀开被子钻进被窝,直接呼呼大睡,还不忘将刚买的东西藏进抽屉里。

  ……

  白嘉言今天没有早课,睡醒之后给自己煎了两个鸡蛋,开了一小瓶牛奶当早餐。他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结果微信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现在是七点多快八点,白嘉言坐地铁很快就到了学校。他推开宿舍门,只见林倚和周植北还在自己床上熟睡,唯独司洲趴在自己的书桌上,胳膊底下枕着翻开的课本,纸页上面有被水沾湿后自然风干的发皱痕迹。

  白嘉言没敢吵醒对方,只是呆呆地看着,设想司洲这是怎么了,该不会他那条朋友圈杀伤力这么大吧?

  他脑袋里喧嚣的思绪骤然沉默,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可是看着司洲的后脑勺,他又莫名止不住地后悔。白嘉言抬起手,想摸一摸司洲的头,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手。

  司洲动了动,接着抬起头,醒了。“小嘉言,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不上床睡?趴在这里怎么睡得舒服。”白嘉言担心吵醒室友,特地压低声量问。

  司洲揉了揉依然显得困顿的双目:“我在等你回来,等着等着睡着了。”

  “我不是说我今晚不回来了吗?”白嘉言止不住心疼。

  “那个人不是不存在吗,你连打电话都是假扮的。”司洲低着头,似乎情绪格外低落,“我以为你会偷偷回来的。”

  白嘉言被揪得心都要碎了,他轻轻握住司洲的手:“对不起……我骗你的,我再也不骗你了,你别不高兴……”

  “你答应我的,别再骗我。”司洲这才抬脸对上白嘉言的视线,阴沉沉的表情当中难得透了一点光,“小嘉言,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于是司洲从自己的课本里抽出几张纸片,白嘉言认出来,是自己假装打电话时被司洲没收的文稿。

  “陪我打这场电话,不过分吧?”说完他将稿子塞进白嘉言手里,“我拍了照片存档了。”

  白嘉言傻在原地,随便从脑子里摸了个理由企图说动司洲换别的条件:“面对面的,打电话有点……”

  “那就当面说,去外面。”司洲说完,视线扫过另外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室友,接着指了指阳台门外。

  白嘉言找了各种理由推辞,却都被司洲一一推翻,于是没有办法,他只能跟着司洲走到阳台。

  他看着文稿,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没等他念出口,阳台门被从里面打开,是周植北醒了正要进洗手间。

  “哦,嘉言回来了啊。”周植北打了个哈欠,“师哥怎么起这么早?”

  “自然醒。你不也这么早?”司洲回问。

  “我就是尿急,一会回去睡了。昨晚我不小心外放,应该没吵到你吧?”

  司洲摇头说没有,白嘉言听着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拉住周植北问了一句:“昨晚师哥睡得比你早?”

  “嗯,对啊,平时不就这样吗?”

  白嘉言接着问:“在床上睡的?”

  “那肯定啊,不然还能在哪?”周植北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