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哲被王向亮这一通吼得有点懵，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个刑警会这么大的嗓门儿，而其中的内容又让他更加的震惊，他垂下头，再抬头时，脸上挂着一丝委屈，他憋着嘴，要哭不哭地看向赵刚：“我只是想要喝杯水而已.....”
李渝忙起身给他倒水，然后将一次性水杯放在了他面前，语气温和地安抚着他，好似一个长辈在和他促膝长淡般的语重心长：“他说完就是这样啊，但是我们和他一样都是为你着想啊，你想啊，你才十九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人生路还那么长，难道你想一失足成千古恨，永远都失去自由吗，你现在只有和警方好好配合，将你做过的事情全部坦白，获得家属的谅解，争取宽大的处理，这样你才有机会获得减刑，你说呢？”
李渝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曹宇哲，并且给他充足的时间思考。三人走出审讯室，与在隔壁站在单向玻璃后的周小欧碰面，周小欧看向李渝，冲着他竖了大拇指：“今天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李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周小欧抬手指了指单向玻璃后的曹宇哲，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赵刚直言不讳：“有点城府，想要和我们打太极呢。”
周小欧又问：“你们觉得他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
赵刚放下刚大喝了一口的搪瓷水杯，擦了擦嘴，说道：“不太正常，至少一点都不慌乱。”
王向亮接过话头：“要我说，对他这种人，就应该多把他以后的后果给他讲讲，形成震慑后，他自己怕了，还怕不会吐个干净？”
李渝听完了之后，有点欲言又止，周小欧鼓励着他：“有话就说，现在是交换意见，你之前已经放了钩，就等着他上钩了。”
李渝抿了下嘴，斟酌着字句道：“曹宇哲的情绪除了之前刚被抓获时比价激烈之外，来到审讯室内情绪便迅速稳定了下来，不吵不闹的，也不问啥时候提审他，好像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似的，只是——”
李渝冲着嘴边的话有些犹豫，王向亮有点不耐烦的瞪了他一把：“你挤牙膏呢，压一下出来一点。”
李渝被王向亮呛得脸色发红，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我觉得，这个曹宇哲知道自己犯了事，但是好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王向亮一听就火了：“一个孩子被他活生生勒死了，这还不算大事！！”
李渝正欲开口解释，赵刚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你是不是想说，曹宇哲极有可能事先已经了解过自己犯的事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他心里有数，所以他才很少有紧张的感觉。”
周小欧愣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曹宇哲的家属联系上没有？”
赵刚马上打电话给了向涛，那边回应说联系上，正在赶来大队的路上。
周小欧手里捻着一根烟，良久才眯眼，说道：“我知道曹宇哲的依仗是什么了？”
三人齐齐开口：“是什么？”
“曹宇哲的父亲曹德明，是山城市德明矿业公司的老总，而他的姐姐是公司的副总，别忘了，当天晚上是曹琳琳来亲自接走了曹宇哲。”周小欧缓缓道。
王向亮不甚明白，他喜欢不懂就问：“就算是他父亲和他姐姐来了，也不能改变犯罪事实啊？”
周小欧看了他一眼：“急什么。我猜测曹德明多半会给他请个律师来，这个律师就是为了给他脱罪的，律师的入手点多半会从黄可盗窃在前，曹宇哲防卫在后这样的一个事实来辩论，而曹宇哲极有可能会往防卫过当来辩护。”
“不过是九岁的孩子啊！他还需要防卫！”王向亮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愤怒藏在其中。
周小欧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行了，看看这条鱼儿上钩了没有，既然有这个猜测，就要把他往恶意殴打黄可的方向引导，要把他的口供做实。我就在这里全程观看，放心去吧！”
三人刚进去，监控室的门就被叩响了，一个圆脸的警察轻轻推开了门，看向周小欧：“周队，外面有个男孩找你，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在门口不离开。”
“男孩？”周小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哦，你把带到会客室，就说我在忙，哦，对了，你给他拿点水和吃的，让他边吃边等。”
审讯室里，因为有了周小欧的推测和判断，三人在审讯时都极力要将曹宇哲口供做实。
刚坐好，曹宇哲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我要找律师。”
赵刚点头：“好，我们已经联系你的父亲，他在来大队的路上，律师的事情我们会告知他的。下面，我提出的问题，希望你能好好回答。”
曹宇哲紧绷的脊背瞬间放松，显然是松了一大口气，他点头表示可以回答。
“你2月13日当晚离开王者网吧去了哪里？”
“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喝的，就这样。”
“然后你回去了吗？”
“没有啊，我姐姐忽然给我打电话问我人在哪里，要不要顺路捎带我回家，我就告诉他我在这边了，她就过来接我了。”
没有停顿，曹宇哲说得很是顺溜。
“你在等待你姐姐来接你的这段时间，没有遇见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事吗？”赵刚乘胜追击，几乎不给他过多的反应时间。
曹宇哲很是干脆的摇头，“我记不清了，那天我本来打游戏就打的头晕眼花了，哪里还记得呢？”
赵刚也很干脆，他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调转，面对着他：“虽然你忘记了，但是幸好，网吧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了下来，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
曹宇哲看了一眼，点头：“是我。”
“很好，你自己看，你有没有遇见过别人”，此时屏幕中正播放着曹宇哲与黄可在网吧门口的第一次碰撞，两人一触即分，但随后曹宇哲便紧跟着黄可，而后便戛然而止。
“我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偷了我的手机，我就跟着他让他还给我。”没有意想中的否认，反倒是如实相告，这让赵刚有点出乎意料，赶紧追上一句：“你跟着他之后，是通过何种方式拿回了手机？”
“我打了他几拳，拿回了我的手机，然后就去了惠民路和利民路的那个路口等着我姐来接我。”他顿了下，有点恨恨地道：“说实话，像这种小偷，我打他的那几拳都算是轻的！”
“据我们调查，曹琳琳是在凌晨一点五十七分来接的你，你遇到黄可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零七分，在这个时间里，你除了殴打黄可拿回手机，还做了什么事情？”
曹宇哲喝了口水，回答道：“我还打了个报警电话，就是我发现网吧旁边的小巷口里有人在斗殴，我怕出现人命，便报警了。后来，我实在担心，便叫了几个朋友过来，陪我一起去巷口里看看，一看才发现是是死人了。”
“死的是谁，看清楚了吗？”赵刚语气忽然放缓，他知道曹宇哲最大的破绽已经出现了。
他再次摇头：“那里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后来我们都太害怕了，就都跑了，正好我姐来了，我就坐车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赵刚并没有马上提出下一个问题，而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曹宇哲，曹宇哲在他目光相接的瞬间，躲闪开了，赵刚语气肃然地道：“曹宇哲，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审讯中你说的每句话，我们都有全程的录音、录像，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曹宇哲答得很快：“这我知道啊！”
“啪”！
赵刚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直接震惊了曹宇哲，他不知道这个警察为什么忽然就翻脸了。
赵刚眉头紧拧，脸上满是威严：“那我再问你一遍，昨晚你是亲眼看到了巷口里面有人在斗殴，你才报警的吗？！”
曹宇哲被他的这副架势给慑住了，半晌才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走到了马路对面，想要去路口等我姐，就在对面我看见了巷口里在打架，所以才报了警。”
赵刚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轻笑：“好啊，既然这样，那我问你，殴打的两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年轻的，他们以何种姿势在斗殴？”
曹宇哲嗫嚅了几下，放在锁挡板上的双手握成拳头，他的屁股在铁椅子里动了动，才有点不太自信地道：“这....那都是深更半夜了，我隔得这么远，哪里能看得这么清啊....”
赵刚点头，语气里再无先前的温和，他严厉地等着他，一字一句地揭开他的谎言：“2月13日凌晨一点三十分，你确实拨打了报警电话，你自己声称看见了有人在斗殴，你还和朋友一起查看了，发现巷口里有人死了，这我没说错吧？”
曹宇哲此时有点坐立不安，他拿不准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怎么这个警察态度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所以他此刻索性如同那盖着壳的蚌，严丝合缝，愣是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