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黎川这句话, 秦澈心里也有了底。说来也很奇怪，他一向只相信有把握的判断，对那些，以及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猜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更不可能为了那所谓“我觉得”就随便深信不疑, 但话从黎川口中出来，他却信了。
毫无条件信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信任感, 就好像, 他曾经也这么信任过这个人一样。
秦澈愈发感到奇怪，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对黎川有这种感觉, 似乎只要是这个人的话, 。
“秦队。”
“怎么了？”
苗研有同样的疑惑，“秦队, 你也觉得黎法医的判断没有问题么？我担心万一仓库里找不到凶手留下的有关证据, 要想再抓到凶手, 恐怕……”
“我相信他的判断。”秦澈很认真的说，“如果有问题, 我会负全部责任，你们不用担心。”
这是苗研第一次见到秦澈对某个人露出这种肯定的表情，就好像, 已经跟这个人认识了非常之久，对这个人无条件信任, “秦队，你跟黎法医……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秦澈微怔，“为什么这么说？”
苗研摩挲着下巴想, 却又无法形容这种特别的感觉，“女人的第六感！”
秦澈没否认, 伸手一拳头直接捶在苗研的脑袋上，“我们是刑警，办案靠的是证据，不要搞什么神叨叨的东西，下次要是再犯，你跟梁天他们一样，写一万字报告给我。”
一听要写报告，苗研像枯萎的花朵瞬间就蔫了，默默闭上嘴，对刚才的话只字不提，只问接下来跟案件相关的。
没聊多久，教授就把他们带到仓库门口。
负责过来开门的是学校某个级别的领导，挺着一个啤酒肚，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走近了还能听到脂肪相互撞击的声音。
黎川正在沟通，领导没同意开，直到看到秦澈，脸色才稍微有所缓和。
却也只是勉强给个好脸色，一转头就黑了。
黎川当没看见，进去的时候脚稍微伸长了点，结果领导不小心直接磕在旁边的石子路上，“啊”一声没忍住就喊出来。
所有人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看向黎川，发现这人使坏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刚刚那一脚是故意。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在旁边问了一句，“要是我们以后不小心惹了黎法医，会不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每个人内心都咯噔起来，不约而同看向面目表情还提着勘查箱的黎川，似乎只要他们一句话错过，黎川随时能从勘查箱里掏出一把解剖刀把他们全都给割了。
“秦队。”袁昭问，“你会不会害怕。”
秦澈没在一个频道，问：“害怕什么？”
袁昭作了一个别割脖子的手势，“刚刚，你看那个领导的下场。”
秦澈转头回去看，学校那位领导还在呜呼，应该是摔的不轻，膝盖部分的衣服还被磨破了，再看看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黎川，瞬间跟着倒吸一口冷气，假装镇定道：“黎法医是自己人，不会这么做的，别想那么多。”
黎川在前面喊：“新来的，过来，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袁昭差点被叫的灵魂出窍，深呼吸一口气，跟秦澈打声招呼，便举手大喊：“我我我，来了！”
仓库是一个常温的冷藏库，堆得东西很多，大部分都是非相关人员的违禁物品，按照属性排序陈列在每个柜子上，上面贴着购买的时间跟注意事项，还有出现问题之后的应急措施。
在踏进门的瞬间，刺鼻的气味瞬间扑鼻而来。
黎川在门口的位置站了一下，将猛着要闯进去的袁昭一把拦在后面，随之蹲下来打开勘查箱，从里拿出几个蓝色的医用口罩，自己带一个，其余的让袁昭递过去。
袁昭也乖乖照做，等带好口罩后，又陷入不知道该干嘛的状态。
“前……辈，我能帮你干什么吗？”
黎川带好手套，转过身问还站在门口的胖领导，“学校新采购的福尔马林放在哪个柜子？”
胖领导本想要大声怒吼几句，抬眼对上黎川犀利的眼神，气势瞬间降了一半，再对视几眼，整个人就好像被刺破的气球，直接泄气了，赶紧伸手指着后面的位置道：“最里面的位置。学校总共新采购了三百升的福尔马林，都在一个罐子里，不过还没有更换过，就一直放在那里。”
秦澈问：“确定没人进来过？罐子也没被任何人打开过？”
胖领导有点不耐烦，却感觉到有强烈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强烈杀意，像是要用眼神将自己杀掉一般。抬头看，正好对上黎川森冷的眼神，顿时被吓的直哆嗦，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低着头回答秦澈的问题，“没，没人打开过！这个仓库的钥匙是需要申请才能拿到，就算是我们这些领导，都不能随便拿！”
“你们都不能？”
“对，我们都不能！”
“你们要是不能的话，那钥匙平时放在哪里？都由谁保管？”
“钥匙没由谁保管，我们有专门的保险柜，钥匙一直放在保险柜里。”
苗研觉得哪里这里头有问题，“就算是放在保险柜里，你们都知道密码，就算有人开了保险柜拿钥匙，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秦澈眯着眼睛看他。
胖领导登时如坐针毡，急着解释道：“不会不会，那个保险柜的密码虽然我们作为领导都知道，但要想把保险柜给打开，就必须要有人在场才行。我知道你们肯定又要说，万一那个人跟你是一伙的呢，学校有定期清理监控数据的习惯，但放保险柜的房间，监控数据是永远不会删除的，就担心仓库有什么丢失，也好知道是谁的责任。”
秦澈瞬间捕捉到重要信息，示意苗研带人去查放保险柜的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
苗研点点头，随之便打电话给梁天。
查看监控数据不需要太多人，这件事梁天就交给了徐蔚，还有另一名刑警，自己则继续调查有关学生近几个星期的反常情况。
黎川没让秦澈几个进来，自己带着袁昭就足够，仓库开了冷死，伴着刺鼻的气味，有点窒息。
袁昭更是有一下没一下打着喷嚏，冻的身体发牢骚，“前辈，你有没有感觉……仓库的冷气开的温度有点低啊？”
黎川穿了外套，没有这种感觉，“并没有。”
袁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温度失衡了，伸手在额头探了探，“我没有感冒啊，是正常的温度，那就是仓库空调的问题！”
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凶手如果在某个地方把张扬给杀了，顺便放干他身上的血，但凶手未必那么快就找到可以浸泡，能保持尸体不腐的福尔马林。那个教授不是说了么，采购福尔马林需要提前一个月申请，凶手可能清楚这件事，但他没办法保证自己杀了人之后，福尔马林就能被审批下来，也不没办法保证他杀人之后，就能拿到仓库的钥匙。也就是说，凶手在杀死张扬，并放干血之后，很可能那时候福尔马林还没被搬进仓库来，所以为了保持尸体不腐，他就将尸体放在低温的地方，这样的话，就可以延迟尸体腐烂发臭。”
“而能够满足低温，同时又能满足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就只有这个仓库了！”
黎川抱胸看着他，“继续说啊，怎么停下来。”
袁昭以为自己判断失误了，耸着脑袋问：“前辈，我是不是……猜错了？”
“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黎川放下手，饶有兴趣打量着他。
袁昭精神更加紧张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我，我，我……”
黎川头疼转过身，这也是他不愿意带小屁孩的原因，“别我了，把勘查箱带过来。”
袁昭整个眼睛都亮了，黎川没有反驳他的话，就意味着认可他的判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前辈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两人在仓库尽头的角落边看到了那一大罐的福尔马林。
足足有三百升，标签写的很清楚。
但黎川走近点看，标签上面似乎沾了什么液体，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在上面形成了水渍特有的痕迹。
“这该不会是凶手把福尔马林倒出来的时候溅在上面的吧？”
“不会。”
袁昭不解问：“不是的话，那会是因为什么？”
黎川拿过勘查箱，从里面拿出取样袋跟镊子，小心翼翼撕掉标签后，就装进取样袋中，反问道：“三百升的福尔马林，我让你倒，你倒的出来吗？”
袁昭不清楚，起身跑到罐子的后面，用力试着推动罐子，最后很费力移动了几厘米，便跑到黎川的面前说：“推不动。”
黎川：“……”
如果不是秦澈的人，他很想一刀直接过去，脑子这么蠢，是怎么调到刑侦支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