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没醉, 只是被酒意放大了情绪。

  他以为自己早已生疏于此道,但被闻溯一勾,唇舌就自己回应起来,微仰起头, 任他试探, 任他侵犯,任他掠夺, 任他或吻或咬, 任他或强势或温柔。

  他仿佛成了一尾鱼,而闻溯是裹住他的深海, 不愿脱离, 更不能脱离。

  好像不该如此。

  似乎本该如此。

  江逾白手指扯住闻溯背后的衣服,突然间余光扫到周围路过的人, 耳尖一红, 用力扭开头。

  “怎么?”闻溯捏了捏江逾白耳垂, 眼睛极轻地眯了一下,用疑惑掩盖掉不满。

  “别在这里。”江逾白说。

  “不这里就可以了吗?”闻溯眼里的情绪化成点点笑意, 手往上滑触碰江逾白红得发烫的耳朵尖,“还是好容易害羞。”

  江逾白立刻恼羞成怒,杀气腾腾瞪他一眼, 把手从闻溯手里抽出,抬腿就走。

  走出没两步, 又听见闻溯带着揶揄的声音:“方向错了,这边。”

  闻溯领着江逾白去了商场负二层车库。

  他的车停在他们吃饭的餐厅所对应的区域,没费太大功夫找到。

  江逾白出电梯后就走在了闻溯身前, 望了眼那辆已经看熟车牌的奔驰亮起车灯,说:“你是不是没把东西吃完就走了。”

  “你都走了, 我还有心思一个人在那吃?”闻溯看着江逾白乌漆的后脑勺,“为什么没等我?”

  “万一又等不到呢。”江逾白小声道。

  地下车库里光线不算昏暗。江逾白现在依旧有在手机壳上拴挂链的习惯,边走边甩动,地上的影子也作出相同的动作。

  他现在也习惯坐闻溯的副驾驶了,走向车门就要拉开,被闻溯从背后一把抱住。

  是一手横在腰间、一手越过身前扣住肩膀的拥抱姿势。闻溯不想被江逾白逃开。

  “还想亲你。”闻溯鼻尖轻轻抵在江逾白颈间,呼吸湿热。

  “我感冒了。”

  “谁说他昨天没着凉的?”闻溯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笑声沿着颈侧攀上耳廓,挠得他心脏瓣儿都发痒。

  江逾白果然想躲,但现在的姿势躲无可躲,他也……不想躲。

  而那股不服输的气性也涌上来了,他没好气地思索了一下,拉着个脸语气生硬地反驳:“着凉和感冒不是一回事。”

  “没关系,我抵抗力很好。”闻溯说着,抱着江逾白往后走了一步,打开车门把人推进后座。

  光线终于在车身的遮挡下变得昏暗,在同车型里可以称得上一句“非常宽敞”的后座瞬间变狭窄。

  闻溯没有和江逾白分开,他怎么能和江逾白分开,反手关上车门便把江逾白重新抱了回来,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抬头就吻。

  琥珀色的眼眸变深。

  比起在商场里,这个吻愈发缠绵愈发凶狠。

  温度急剧攀升,呼吸炙热剧烈。闻溯同时扣住江逾白的头和腰,不留一丝空隙,不给任何挣脱机会,吞咽下他所有的呜咽,搜刮尽唇齿间的酒香,在他闪躲时含咬吮吻。

  让他只能攀附自己,让他只能拥抱自己,让他只有自己。

  江逾白漆黑的眼眸里蕴着水汽,眼尾红得艳丽,也凄楚可怜,颤抖着眼睫将眼闭上,又颤抖着睁开。

  “松鼠。”

  闻溯用指腹抹去他唇角的水痕,抬头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吮,贴着他轻声说了三个字,“你…了。”

  “你不也差不多?”江逾白和他紧贴,身体的任何变化都感知无余,闻言稍微一换坐姿,不客气地动了下手。

  “唔!”喉咙被叼住,被闻溯牙齿不轻不重碾着,江逾白不敢再乱动手,艰难地向后一仰,推开他:“你够了啊!”

  “不够。”闻溯回答。

  怎么可能够。

  这是他想了七年的人,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不停重复的梦。

  一刻钟后,奔驰车驶出车库。

  江逾白没有离开后座。

  他嘴唇肿得发疼,唇角还被咬破,有点儿恼。虽然他不甘示弱咬了回去,但双方“战损”完全不成正比。

  夜晚的交通繁忙拥挤。江逾白时而瞄一眼前座,瞄闻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时而瞄一眼窗外,旋即发现他们刚驶出先前的车库没多久,又进了另一个。

  “这是去哪?”江逾白立刻变得警惕,上半身坐直、向前排微倾,如果他是动物,想必还要抖抖耳朵。

  “去我那。”闻溯答道。

  “我有说过要去你那吗?”

  “去你那也行,如果你不觉得对你室友不太尊重的话。”闻溯通过后视镜向江逾白投去目光,语带笑意,意味深长。

  “……”江逾白表情一下不自然起来。

  闻溯花了几分钟才找到车位,下车后想去拉江逾白手腕,被一巴掌拍开,只好走在前面带路。

  江逾白一开始没多想,只以为闻溯就住在市中心,但上楼了才发现闻溯带他来的是酒店。

  而且还不是走前台现场订房间,是早就开好的!

  这狗东西果然有预谋!

  江逾白转身就要溜,但闻溯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闪电出手把他拉住,然后掏出房卡,在面前那扇门上一刷:“到了。”

  漆黑的房间在插上房卡后迎来华亮光芒,这是间景观房,窗帘是拉开的,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滩夜景;只有一张大床,床品被酒店打理得整洁;而床前立着一只行李箱。

  电光火石间,江逾白明白过来什么,看向闻溯:“你工作的地方不在上海。”

  也不是来上海出差的。出差没有这样闲,能把整个下午和晚上都耗在他身上。

  “在北京。”闻溯迎上江逾白的目光,“你没有回临江的打算,我只能来上海。”

  江逾白的心情又变得复杂,有东西堵在心口,让他闷闷的,但紧接着意识到别的问题:“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去的打算?”

  “你还精准地找到了我今晚吃饭的餐厅。”江逾白朝闻溯走了一步,思绪一转抓出破绽,“是锦鲤那个家伙给你通风报信,对不对?”

  一切豁然开朗了。

  他和高中的好朋友依然在联系,什么时候回国、回国后有何打算都会告诉他们,这几天聊得最多的尤其是段锦绫,傍晚时候她说不知道吃什么,问江逾白他的晚饭是啥,好做个参考。

  江逾白如实作答,然后那家伙直呼你回国了竟然还吃西餐,是哪家店得您如此高看。江逾白顺手给了店名。想必那家伙转头就截图给了闻溯。

  一旦理清一个节点,其他的便如抽丝剥茧。

  他又想起从前。

  也是高中。

  应该是高二下学期开始吧,段锦绫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带吃的喝的,帮他挑合适的习题资料课外读物,还不收他钱。

  还有高三那年,他在学校摔伤了腿,班主任正打算叫体育老师来帮忙,俩人一起送他去附近医院,但救护车转眼就乌拉乌拉到了,担架一抬,接走了江逾白。

  后来一问,是秦越打的。

  现在想想,以当时的情况,以秦越的性格,他能想出的主意应该是自告奋勇过来背他才对,不太可能打120。

  所以和闻溯有联系的人还不止段锦绫一个。

  可想通了这些,江逾白心里更堵。

  “那个寒假过后,我联系上了段锦绫和秦越。”闻溯走到江逾白身前,轻叹,“我一直知道你的情况。”

  “我知道你没有继续学琴,知道你去了多伦多,知道你在多大哪个校区,知道你读了什么专业,知道你常去的自习的地方。”他的话到这里顿了顿,“但我也只知道这些了。”

  “我去过多伦多很多次,去你喜欢的咖啡馆去你喜欢的餐厅,去你的学校去你住的街道,秋冬去,春夏也去,但一次都没遇见你。”

  “我好想你,松鼠。”

  江逾白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睛。

  闻溯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眼角:“我也依然喜欢你,和从前一样。

  “不,比从前还要喜欢。或许你不信,但给我个机会,好吗?”

  外滩灯火瑰丽辉煌,城市沉浸于浮华绚烂,但闻溯背对它们,所以于江逾白而言,这一切也极遥极远。

  落着温黄灯辉的一隅就是他们的世界,世界无声寂静。闻溯眼里折着微暗光芒,看定江逾白眼神是如此虔诚、如此郑重,如此喜悦和难过。

  时隔七年。

  日思夜念的七年。

  “闻溯……”江逾白声音夹着哽咽,眨了眨眼,嘴唇几次嗫嚅,但只能喊出这个名字。

  江逾白不想看见难过这种情绪出现在闻溯眼中,抬手捂住这双瞬也不瞬看着自己的眼睛,把唇送向闻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