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答应了卫岚周末搬回家, 但并未承诺具体的时间。

  周六他睡了个到十点的懒觉,起床后慢条斯理地吃了顿和午餐并在一起的早饭,然后练琴、写作业,到了下午才开始收拾东西, 而在回去前, 还和闻溯去了一趟他之前打耳洞的那个工作室。

  依旧是上次帮江逾白手穿耳孔的那位小哥。闻溯也打在了左耳耳骨,和江逾白相同的位置。

  晚上的时候, 江逾白才打车回家。他从闻溯这里带走的东西不多, 主要是书和资料,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 此外还有大提琴和吉他。

  闻溯帮忙拖行李箱, 他自己背一把琴,手上拎一把。

  城市里的夜晚最多见的是灯火和霓虹招牌, 星星被映得渺小暗淡。

  江逾白家附近有一条小吃街, 车从街上开过, 翻进车窗的风里充溢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香气,即使吃过了饭, 江逾白也被勾得食指大动。

  “我在这附近读的小学,那时候放了学,最喜欢从这条街上回家。”江逾白手指点了点车窗玻璃, 轻声对闻溯说,“这家烧烤不错, 是我吃过的综合实力最强的一家。看见那个烤鱼了吗?他们家的鱼不太行,但烤脑花是一绝。那家小龙虾夜啤酒……”

  两分钟后,车在江逾白住的小区门口停下。闻溯注意了一眼名字, 跟着他过门禁,进楼栋, 进门。

  门开的一瞬,楼道的灯光照进玄关,朝内看去一片昏黑,客厅里唯有路由器在闪灯。

  江逾白狗狗崇崇地走进去,踮着脚扶住墙往卫岚的卧室一瞄,见门扉大敞、毫无灯光,扭头对闻溯:“好耶,我妈不在。”

  闻溯非常配合他,这才将悬停在灯控开关上的手按下去。

  灯光落满客厅。江逾白愉快地给闻溯找出一双拖鞋,把行李箱推卧室。

  自从在川西高原上和闻溯互相表明心意后,江逾白就没有回过家。

  卫岚也没进过他的卧室,窗帘还保持着他上次关窗时把人家夹住一个角的形状。他赶紧上前扯出来,顺便开窗通风,接着把大提琴和吉他摆到书房里它们原本在的位置上。

  闻溯走在他身后,视线抬起落下,慢慢打量着这里。

  显而易见,江逾白在自己家里的风格和在他家时没什么两样,衣服乱堆东西乱放,主要追求一个凌乱美。

  也一样喜欢添置奇怪的摆件。

  比如床外地板上那张印有“精神状态稳定一分钟也很厉害了”字样的软垫,让他一下想起了这家伙往他家门口放的那张“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的迎门垫。

  但这里也有在他那看不到的东西。

  床对面的墙前立着一个置物架,被手办、亚克力立牌、画框、模型、玩偶和别的一些小物件占满。放在底下的那些明显是那家伙更年少的时候喜欢的,越往上走,越接近他现在的喜好。

  闻溯走到置物架前,手伸向趴在第二层的菜狗玩偶,在它绿油油的脑袋上捏了捏。

  江逾白从书房里出来,“看上这个狗了?”

  “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你。”闻溯收回手,视线从上到下又将置物架上的东西扫了一遍,看向江逾白,“和现在一样可爱。”

  “是帅。”江逾白纠正。

  闻溯又走进和卧室相连通的书房。

  或许用琴房来称呼这里更妥当。木地板上铺着一层绒毯,触感柔和。大提琴和吉他分别立在琴架上,墙上挂着洞箫、南箫、竹笛,不过最醒目的,还是落地窗前那一套架子鼓。

  闻溯眼眸微微一动,走过去取下鼓槌,在鼓面上敲了一下。

  “没想到你对这个有兴趣。”

  江逾白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个房间隔音很好的,不仅仅改了墙,玻璃加厚了好几层,使劲锤,不会有人来上门投诉。”

  闻溯偏首:“想看你敲。”

  江逾白下意识要答应,转念起了调侃的心思,抱起手臂往墙上一靠,拖着调子千回百转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更想听你男朋友吹箫。”

  鼓槌在闻溯指间转出一朵漂亮的花,然后被轻轻放下。闻溯眼里也升起戏谑的笑,理了理袖口,抬步向江逾白走过去。

  江逾白立马收起狡黠的表情,敏锐迅捷地蹿去外面。

  下一秒,书房里只剩闻溯一人,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停,似乎一路跑到了更远的客厅。闻溯噗嗤笑出来,故意等了几秒才追过去,走出书房前还替江逾白关上了灯。

  闻溯走进客厅。

  江逾白在厨房,刚把冰箱门合上,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失望:“你想喝什么?有白开水、白开水和白开水。”

  “就喝白水。”闻溯捞起被江逾白丢在沙发上的书包,“快八点了,你还有一张试卷的错题没改。”

  江逾白的语气更加失望了:“学习真是让人快乐啊。”

  阳台落地窗门半开,吹进了寒风。

  江逾白书房的那张书桌被电脑屏幕跑马灯主机和各种游戏卡带占据,已经体现不出原有的价值,要想两个人一块儿学习,不得不征用餐桌。

  好在他和卫岚在家吃饭的时间都不多,餐桌非常干净,用不着收拾。

  江逾白打开餐厅的灯,和闻溯并排坐着。闻溯写周末的作业,他改期中考的错题。

  以江逾白目前的水平,要完全吃透一套题是不可能的事情,闻溯对他的要求是难题可以先放一放,但基础必须抓牢,进阶题目尽量试着做。

  他对照着闻溯的试卷,一道题一道题地啃过去,坐姿由一开始的正坐变成盘腿,又渐渐趴到了桌上,趴着趴着往闻溯身上一靠,靠了几分钟后又趴回去。

  终于把最后一组数列解出来,他把笔一推瘫向椅背,双目无神形容憔悴地转头:“我搞完了。”

  “不错。”闻溯轻抚他脑壳。

  “几点了啊。”

  闻溯按亮手机屏幕:“9点13。”

  这个答案让江逾白的眼睛亮起来:“都这个时间了我妈还没回来,应该就是不会回来了,你今晚住我这?”

  他顿时有了力气,去了一趟自己卧室卫生间,又到大卫生间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对闻溯说:“没找到新的牙刷,得去买。我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只开到10点,现在走?”

  “好。”闻溯合上笔盖点头。

  江逾白拿上手机,到玄关换鞋:“我还要买点零食和饮料。一段时间没回来,居然什么存货都没有了,卫女士吃完也不知道补点货,过于不……”

  与此同时,门把上的密码锁滴的叫了一声,传出:“已开锁。”

  咔哒。

  门开了,江逾白和楼道里的卫女士对上视线,话音戛然而止。

  沉默是今晚的丽雅小区6号楼23层。

  闻溯别开脸又转回去,开口打破沉寂:“阿姨好。”

  卫岚的视线越过江逾白,向闻溯点头:“你好。”

  “咳,我们出去吃烧烤,你有想吃的吗?给你带。”江逾白尴尬地将脚踩进外出穿的拖鞋里,迅速编出一个理由。

  “不用,你们吃就好。”卫岚往旁让出路。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出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下去,但屋子里亮如白昼。江逾白没有随手关灯的好习惯——如果出门时间不超过2小时的话。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客厅和餐厅的灯都大开着。

  卫岚早已习惯,把手拎包放在沙发上,四下一扫,走向餐桌。

  桌上摊开了不少书和练习册,卫岚逐一看过去,很快看见江逾白坐过的位置上那两张相同的试卷。

  其中一份字迹工整朗逸,答题思路清晰分明,步骤有条有理;再看另一份,真是写了一手妈都认不出的好字。

  卫岚对比着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扶住额头。

  “我妈没发现我们都打了耳洞吧?”

  电梯关门,开始下行,江逾白捂了下左边耳朵,问得警惕。他不怕被卫岚看见他戴了耳钉,但有点儿杵他俩的耳洞同时出现在卫岚面前,继而被发现端倪。

  “我们走的右边,在阿姨视角盲区,她看不到。”闻溯语气镇定。

  “哎——”江逾白望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这个时候就有些羡慕女生了,可以把耳朵藏在头发后面。”

  九点算不上夜深,街上依然人来人往,江逾白在便利店补充完零食,当真带着闻溯去了烧烤店。

  今天又逢周末,是烧烤大排档夜啤酒这类夜宵店一周里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两个人光是等上菜,就等了足足40分钟。

  吃完将近十一点。

  江逾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语带祈祷:“我妈应该已经睡了。”

  闻溯看了眼他:“其实没睡也没关系。”

  “也是,我们社会主义兄弟情,晚上睡一个屋又怎么了。”江逾白小声嘀咕。

  但到家之后,他依旧跟个贼似的,也不直接进门,而是先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头瞄进去。

  只见客厅和餐厅的灯都关了,唯留卧室走廊上的廊灯散发出微黄的光芒。

  “好耶,我妈真的睡了。”江逾白压低嗓音兴奋地说。

  闻溯生怕这家伙被门夹到脑袋,赶紧把门完全推开。

  江逾白关门也是小心翼翼,没在玄关停留太久,放下那一大袋零食,等闻溯换好拖鞋,拽起他手腕箭步就往自己卧室里冲,然后反锁。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灯,闻溯也没动,但卧室并非全然黑暗,外面的路灯散进来了微光。这样的环境,可以视物却又不甚清晰,屋里的一切似乎裹进了雾里。

  “别说,现在真的有种偷情的刺激感。”江逾白用气音在闻溯耳边说道。

  闻溯倚着门,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笑。

  远处似乎传来了声音,又模糊得像是幻觉。大概是起风了,可秋夜的清寒在顷刻间被驱散。

  他们离得太近,胸膛几乎贴上胸膛,彼此用体温烘烤对方。

  闻溯的眼眸在幽暗里折着细碎的光,对视之间,江逾白一侧头,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换个地方。”

  江逾白对自己的卧室了如指掌,在暗光里把闻溯拉进书房,拉着他从一件又一件乐器前经过,将人一步一步抵到落地窗上。

  “我想亲你。”他用顺手牵来的鼓槌挑起闻溯下颌。

  闻溯垂低眼眸:“怎么亲?”

  “把你衣服脱光,一点点,慢慢地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