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 日。

  陌生的触感让江逾白头皮发麻。他整个人僵住,反应过来立刻向后退开,可刚有动作,就被闻溯握着腰给拉了回去。

  “江逾白。”

  闻溯一字一顿, 喊着江逾白的名字。

  嗓音低而冷, 像极了今夜那杯加冰的酒,澄澈的酒液摇摆晃荡, 杯壁渗出细密晶莹的水珠, 勾得人心痒,宛如某种隐秘又热切的蛊惑。

  “我生日的时候, 你会陪我吗?”他问。

  牙齿叼着江逾白咽喉上的皮肉轻磨几下之后放开, 鼻尖又抵回来,像逡巡自己的领地一般在他颈侧缓慢游移。

  触碰得有多柔软, 吐出的鼻息就有多灼热。

  江逾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过电般的酥麻在身体里炸开, 他几乎要腿软。

  闻溯的手掌心也烫得惊人, 温度隔着衬衣单薄的布料烧过来,仿佛要将他一起点沸。

  江逾白的手指在发颤。

  完全嗅不到周围的草木味道和秋日的桂花香气了。

  他被闻溯禁锢在狭窄的臂弯里, 只能嗅到闻溯身上清冽馥郁的酒香,和藏在酒香之下似有若无的薄荷味道。

  那是上车之后他为了让闻溯清醒,塞进他嘴里的糖。

  就不该一发现这家伙不对劲, 便急吼吼地带着他离开。

  就该让他多喝几杯,直接喝得晕过去得了!

  江逾白在心里骂骂咧咧。

  闻溯没得到回应, 眯起眼、抬头,鼻尖轻触着他的侧脸往上移动,摩挲起那光洁的耳廓。

  “回答我, 会陪我过生日,会给我买蛋糕吗?”他在江逾白耳旁问。

  “闻……”江逾白耳朵尖烫得厉害, 开口开得咬牙切齿,可才说一个字,就听见闻溯:“嗯?”

  这一声低哼就像羽毛,从江逾白耳道一直扫到心头,扫得他心脏瓣儿都发痒。

  江逾白深刻地理解到了什么叫恃靓行凶。

  这已经不是崩人设了吧?

  这完全是被魂穿了吧!

  买个屁的蛋糕,等你生日了送你一箱特仑苏,喝什么酒?喝奶去吧你!江逾白忍无可忍,抬手按到闻溯脸上,啪啦一声把这家伙拍远。

  “会陪你,给你买蛋糕。”江逾白语气凶恶地应着他的话,“给我切回先前的人形自走制冰机模式,不许撒酒疯也不许再这样说话,否则揍你了!”

  说完又将闻溯往外一推。

  推完手指屈进掌心捻了几下,面无表情地想,这姓闻的肌肉还挺好摸。

  江逾白大步走向闻溯家所在的楼栋。

  没了另一个人紧贴着,夜风一吹,他身上的温度很快降下来。

  他突然想起闻溯家里的事,妈妈去世,爸爸也不在了,住在开发商样板间般没什么温度和人味儿的房子里,一年一度的生日,是不是过得很冷清?

  他不由心疼起来,放缓了脚步向后转头。

  闻溯仍站在原地,那里离路灯太远,昏惑的夜色几乎将他隐没,身姿愈发挺拔孤冷。

  “你要在那儿当根柱子吗?”江逾白停下来问。

  闻溯低下头又抬起,隔了片刻拔腿朝前。但他没去和江逾白并肩,而是跟在江逾白身后,目光又深又静地落到他身上。

  空气里飘浮着好闻的桂花香。

  这段路异常静谧,步道上连遛狗和散步的人都无,江逾白和闻溯也没说话,一前一后走着。

  到了家门口,闻溯上前验证指纹密码锁,门开了之后却没进去,而是偏首去看江逾白。

  “干嘛?”江逾白心中升起警惕,如果他有尾巴,此时肯定竖了起来。

  酒精在闻溯脸染上的那一抹微红已经没有了,他的面容白皙沉静,但体温依旧偏高。他用行动给了江逾白回答。

  他转回去,在电子锁屏幕上点了点,然后用灼烫的手指抓起江逾白的手,捏着他的食指摁上验证处。

  抬起,放下。

  又抬起,又放下。

  每一次都伴随着一道提示音,第三次后,楼道里响起一声:“录入成功。”

  “给新养的松鼠开个活门。”闻溯捏着江逾白的指头没放,转过来看着他。

  “……”江逾白心中涌出一股微妙的不自然,把自己的手指从闻溯的手里扯出来垂在身侧,说:“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备,悄悄上门把你东西给偷了。”

  “抬头。”闻溯歪了下头,尔后看向楼道上方。那里有个亮着红光的探头,他指着它对江逾白说:“看见了吗,那个东西叫做监控。”

  江逾白:“……”

  江逾白分外没好气,忍出了即将脱出口的粗话,一拽闻溯衣领,把他扯进了门。

  第二天江逾白并没有出去玩,在闻溯家待了一个上午,一起吃完午饭,便回自己家了。

  鲜少有国庆假放满七天的高中,二中也不例外,放了五天,到6号便收假。

  同时二中还公布了月考成绩。

  年级排名表在第一节 课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公告栏上,随着下课后的第一声惊呼,不到半分钟便引来一堆人围观,场面好似范进中举,多数人是仰头哀嚎,只有极个别在笑。

  也有一些人在感慨别人。

  “年级第一是闻溯诶。”

  “上次联考他就是第一,不意外。”

  “第二是谁……裴斯言第二!”

  “这两个人长得又帅成绩又好,我妈怎么没把我生成那样!”

  “他们俩都转到我们学校了,年级主任恐怕做梦都在笑。”

  江逾白和傅磷一块儿路过公告栏。傅磷兴致勃勃,抬脚就要去挤人群,江逾白却没给半个眼神,径直往前走。

  他拉住江逾白:“你不看看你的?”

  “我的发挥和我们溯哥一样稳定。”江逾白低声说着。他假期综合症极其严重,挣扎到八点钟才从床上爬起来,这会儿耷拉着眼皮、睡眼惺忪,不愿费力气说话。

  傅磷不放江逾白走,扯着他来到无人问津的排行名表末尾处,半眯起眼一通找寻,说:“不,你下滑了。”

  江逾白不信,一句“难道我运气变那么差了吗”刚要说出口,骤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顺着傅磷手指的位置看过去。

  他的名字出现在最后一张打印纸上,总分不过百,语文成绩赫然是——0。

  “你这回怎么跟你妈交代啊?”傅磷担忧地问道。

  “还能怎么交代?班主任会把成绩发给她的。”江逾白垂下眼,当学渣当很久了,但考零蛋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刺眼。

  不舒服。

  烦。

  他单手拎着书包往肩上一搭,转身往楼下走,“我不去教室了。”

  艺术楼里总有各式各样的乐声。一楼有人正练习《茶花女》,二楼有人弹着肖邦,江逾白走进三楼琴房,拉开窗帘,在窗前站了几分钟,转身打开琴盒,慢慢给琴弓上松香。

  嗡。

  手机在书包里震了一下。

  他把松香抹完才掏出来看,是闻溯的消息:【还没来学校?】

  【要我带什么?】

  江逾白按下语言懒洋洋说道,然后转成文字发了出去。

  闻溯回得很快:【带瓶水。】

  江逾白看见这几个字,不由自主笑了一下——闻溯让人帮忙带东西的情况属实少见。他仍是语音转文字回:【晚了,人在艺术楼,刚进琴房。】

  回完锁掉屏幕,把手机放到一旁、不再理会,拿起琴弓、坐到琴凳上,先走了几遍空弦和双音,然后翻开书、打开录音机,练习巴赫。

  时间在一遍又一遍的录音、暂停、播放中溜走。

  江逾白没太注意上到了第几节课,也没理会因为班主任在家长群里传了这次的成绩表而炸开的同学群。

  他一心沉浸在练琴中,但当楼外又一次从安静变得闹腾时,接到了段锦绫打来的微信电话。

  手机一直震动,没法忽视,他不得不把屏幕翻过来,一边做着手指操一边按了接听:“喂?”

  “江逾白,你妈妈来学校了!”段锦绫说得急切又震惊,“她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怼侯圆圆!”

  从背景音可以听出她在楼道上,旋即传出另一个同学的惊呼:“我去,怼侯圆圆,这么刺激?不过为啥啊?”

  “我没敢靠太近去听,她应该是为了你被荣胜关杂物间那事来的。”段锦绫说。

  才不是,肯定是为了他语文考零分的事。而且卫岚怎么会怼侯圆圆呢?两个人站的应该是统一战线才是。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卫岚不是该在上班?紧接着江逾白反应过来,今天依旧是国家法定假日,虽然卫岚经常加班,但正常来说她是要休假的。

  江逾白的琴弓差点儿掉到地上。

  “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看看。”江逾白挂断通话,把琴弓放稳站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出琴房。

  嗡——

  没走出几步,手机又震了,是闻溯的电话。

  江逾白猜得出他想要说什么,但不想重复听也不想重复回答,直接按了挂断。

  嗡嗡——

  眨眼间接到第三通电话。

  这次是裴斯言。

  江逾白依旧挂断。

  课间的校园熙熙攘攘,步道两旁的树将秋日的阳光挡得稀稀落落,江逾白走进从操场回逸夫楼的人流里,脚步从快到慢,一边思索见了卫岚要说什么,一边又按掉了几个电话,是秦越傅磷他们打的。

  但直到上了楼,江逾白都没想好要和卫岚说的话。他和卫岚本就之间无话可说,更何况当着侯圆圆的面呢?

  不过想到这点时,他又期待起卫岚对他的态度了,是会因为有外人在场而保持得体和涵养呢?还是会直接骂他考了零蛋呢?

  倏然间,他连那个0分都不觉得刺眼了。

  江逾白怀着近乎于扭曲的心理走向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刚一走近,听见那扇虚掩的门后传出一道女声:

  “学生在学校里消失了大半天,竟然没一个老师发现,这件事,你们校方有很大的责任!高二17班那个荣胜,你们必须予以通报批评!”

  “我把我儿子送到你们学校,不是让他来受欺负的!”

  是卫岚的声音,沉着声音,语调愤怒。

  她是真的在怼侯主任。

  江逾白一下停住脚步。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靠近茶水间和厕所,廊道上不时有人路过。同学们说说笑笑的声音近了又远,而风不停吹着,吹得底下花园里的树叶此起彼伏。

  光和影都被吹乱,江逾白的心情变得复杂。他垂下眼来,在原地站了站,靠到走廊外侧的矮墙上,歪起头往门缝里瞄。

  旋即听见办公室里侯圆圆歉意的声音:“是是是,那个学生一定会受到处罚。小吴,去把荣胜、还有江逾白都叫过来,让荣胜先给江逾白道歉!”

  “这种被按着头喊出来的道歉,就没有必要了。”

  卫岚拒绝了侯主任,“我也不是来教育和看你们教育别人的儿子的。我今天来是想了解我儿子的情况,现在目的达到,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告辞。”

  她一贯雷厉风行,说罢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江逾白惊得从墙上弹起来,下意识要躲,可楼道太长,墙上瓷砖锃光瓦亮,路上唯一的阻挡物是棵半人高的盆栽,但江逾白又不能缩成1/12手办,没法藏到那盆栽后头去。

  而就在江逾白转头寻找藏处的时候,卫岚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愧疚送客的侯主任,两人一见到他,都停住步伐。

  江逾白躲无可躲,把背挺直,转回身去。

  上次江逾白见到卫岚,还是在夏天,空调嗡嗡嗡往外吐着冷气,窗外的阳光亮得扎眼,而现在已经入秋,两个人一个穿着卫衣,另一个在衬衫外加上了西装。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须臾江逾白率先移开视线,看向教导主任:“侯老师,我送我妈出去就行了,您回办公室吧。”

  “我们校方在这一次事情上的确有所疏漏,卫女士你放心,这件事一定处理好,你慢走。”侯圆圆含笑说道,止了步。

  卫岚礼貌地朝他一点头。

  江逾白走在前面带路。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了,楼道里的人纷纷钻回教室,江逾白没去,卫岚也没斥责什么。

  出了教学楼,步道空荡安静,江逾白转头看着卫岚,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为什么要跑到学校来,想了解那天发生的事,直接问我不行?”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卫岚道。

  “……”江逾白沉默了一会儿,把脸偏开,“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出了事?”

  “因为我对你足够了解。”卫岚并未过多解释,翻起手腕看了眼表,“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顿了顿,又说:“反正你也不听课。”

  没等江逾白的回答,卫岚加快脚步,走到了他之前。

  江逾白伸手到绿化带里揪下一片树叶,皱起眉犹豫片刻,才跟上去。

  吃饭地点在学校附近一家西餐厅,过了马路就到。这个时间点还没到用餐高峰,餐厅里音乐舒缓,非常清静。

  点完餐,江逾白拆开他座位上的餐具包,把刀叉摆好,转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等起上菜。

  他们的位置靠窗,但街景并不值得欣赏,马路上又堵了起来,前方红绿灯读秒闪烁,该往前的车辆却一动不动。

  卫岚坐在江逾白对面,喝了一口餐厅提供的茶,问:“这个月过得怎么样?”

  这话不管语气还是内容都像极了闲聊,但江逾白同样了解卫岚,很清楚她不会这样做。

  江逾白盯着堵在马路上的一辆保时捷,说:“就那样。”

  “那你算过账吗?”卫岚又问,“你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学琴的费用,你算过吗?你自己那点钱负担得起吗?”

  来了,果然来了。江逾白在心里说。

  江逾白当然算过这些,和卫岚闹翻的第二天就考虑过了,答案……答案当然是不能,学艺术太花钱了。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去老师那里上课,完全是因为学费一年一交。

  他挑了下眉,不答话。

  “江逾白。”卫岚沉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你如果坚持继续学大提琴,当一个没有天分的艺术生,那你今后的人生,最多能在平平无奇的乐团里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群演。”

  她说得异常肯定,就如同陈述一个已经出现了的事实。

  江逾白捏紧拳头。他在卫岚面前本就易燃易爆炸,这一刻引线终于被擦燃,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外生出的微妙情绪被烧得荡然无存。

  他皱着眉看向卫岚,“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对你有很大的意见!”卫岚严厉说道。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能克服困难?”

  “你克服了多少年了,克服过去了吗!及早放弃,及时止损!”

  两个人声音一个比一个更大,争吵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同时住口、别开目光。

  餐桌上气氛压抑窒息,过来上小食拼盘的服务生很是紧张,把东西放在桌沿就匆匆走了。

  江逾白咬着牙,下颌线紧绷。

  卫岚强势、固执、不近人情。

  她打小就是个优秀的人,学生时期成绩名列前茅,进入社会后表现更是优异,无论在哪个公司哪个部门,都能迅速跻身第一梯队、成为顶尖的存在。

  她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对身边的人亦如此。江逾白从小到大,无论是做什么事,都被卫岚寄予极高的期望。

  学琴的速度得是同期里最快的那一批,去参加比赛至少要拿第三名,在学校里考试排名不可以跌出前5%,就连小区里组织的小朋友们的篮球赛,也要友谊第二、比赛第一。

  江逾白做不到,而且早就烦了腻了。

  前些年父亲在时,他和卫岚之间还道润滑剂,现在父亲走了,两个人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

  江逾白捏起拳头又松开。

  卫岚喝掉半杯茶,又开口:“谈个条件吧,如果你坚持要继续学琴,就把文化成绩提到500分。”

  江逾白在心里冷笑。他想,我就算以后去街上捡垃圾,在小区里捡纸板快递箱,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他看了两眼窗外依旧拥堵的车流,起身就要走。

  ——卫岚的手机响了。

  工作上的事情,那边催得很急,要求也不合理,她心情本就不佳,接起后没说几句,便差点儿和对面吵了起来。

  江逾白刷一下坐了回去。

  “你赶紧去公司吧。”

  等卫岚挂了电话,江逾白拿起餐叉利落一转,嚯啦从小食拼盘里插起一个鸡翅,耸了下肩膀,“我们俩凑在一块儿,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很生气。”

  “你真是……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卫岚气得瞪眼。

  江逾白咬着鸡翅,“基因突变吧。”

  “你!”卫岚似乎想说他一句,但最后什么都没再说,抓着包和手机起身,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愤怒离去。

  江逾白继续啃鸡翅,先把两根细长的骨头咬断,从中间部分开始吃,吃完一个继续第二个,突然间一只手从斜里伸出来,往他脑袋上一按。

  他吃东西的动作一僵,眼睛往上瞄,瞥见一截劲瘦的手和深黑的袖口。

  再抬头,视线里出现了闻溯的脸。

  男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和冷白调的皮肤对比鲜明,纽扣扣到最顶,衣领将脖颈底部严严实实覆住,胸前的肌理又把衣襟撑得恰到好处,既冷淡禁欲,又像个强悍的暴徒。

  “你怎么来这里了?”江逾白眨眨眼,把他的手拨开。

  这会儿还不到11点半,二中并没有下课。

  “你没接电话,也一直没在学校看见你。”闻溯坐到江逾白对面的位置,慢条斯理松开袖扣,将衣袖向上挽了一道,露出一截手腕。

  “那你……”江逾白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闻溯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没等他说完便坦白道:“我听见了你和你妈妈的谈话,我认为你妈妈说得很对。”

  江逾白脸色立马变臭:“哪句话说得很对?”

  “文化成绩提到500分。”闻溯道。

  江逾白扯唇冷笑。

  “你妈妈已经在对你退让和妥协了。”闻溯看江逾白的眼神里多了些无奈,“有时候,我是真的在想你是不是傻。你是艺术生没错,但艺术生上大学也是需要高考成绩的。

  “先不说国内顶尖的那几所音乐学院,就是临江师范大学的音乐系,你现在的成绩也完全够不上。你是打算就读个高中然后上街卖艺……”

  “我才不傻,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查过!”江逾白被说得有点儿狼狈,脸色微微发红,生硬地打断他,“我还知道就算出国留学学音乐,好的学校也要求平均成绩有80分!”

  “那你为什么不学习?”闻溯问。

  “……”

  这个问题可真是发人深省。江逾白把戳着鸡翅的餐叉丢到餐盘里,抱起手臂扭脸看向窗外,“我就是不想学。”

  闻溯:“所以说你傻,100斤的体重,长了101斤的反骨。”

  “你再说我就揍你了!”江逾白凶神恶煞地回头。

  窗外的交通状况有所改善,马路上车辆开始缓缓向前流动,风在高楼矮墙间穿行,秋日的阳光雀跃地流淌过枝头。

  那阳光也流向餐厅,在桌上映出一条华亮的光带,将桌边的两盆迷你秋菊照得晶莹闪烁。

  “我帮你补课。”闻溯交握双手、放在桌沿上,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要我说,500分还是太少了,应该学到600才行。”

  “……?”江逾白的眼睛更鼓了,像条恨不得扇闻溯一尾巴的金鱼。

  “600分,虽然去不了一线城市的一流学校,但能报上许多一本了。”闻溯温沉地解释道,“成绩好一些,你的选择会更多。”

  闻溯说得很在理,如果能上大学,谁又不希望自己能上一所好的呢?

  江逾白动了动唇,发现找不出反驳的话,面无表情扭开脸,把自己切成了自闭状态。

  未过多时,他和卫岚点的正餐上桌了,是一份猪扒饭和一份七分熟的黑椒牛排。

  服务生不清楚哪一份是他们哪一个人的,礼貌询问了一声,自闭版江逾白不回答,闻溯只好开口做主。

  闻溯把猪扒饭给了江逾白,让服务生换了一套餐具过来,问他:“你是打算把我屏蔽了吗?”

  江逾白撩起眼皮掠了他一眼,啃掉剩下半个鸡翅,啪的吐掉骨头,再把炸得金黄酥脆的猪排一刀一刀切成小块,小声道:“就算要补课,也不麻烦你。”

  “那你打算麻烦谁?不麻烦你考第一的男朋友,去麻烦这次的年级第二?”

  闻溯抖开餐巾挡掉了揭盖之后牛排上溅出来的油星,一手拿起餐刀,刀尖指着桌面,另一只手撑在脸侧,眸光扫过江逾白的脸,神情似笑非笑,话问得漫不经心。

  江逾白下意识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稍加思索,又思索不出哪里不对。他懒得继续琢磨,一叉子叉上猪排,说:“我不是怕浪费你时间吗?”

  “对我来说是,帮你补课,相当于……”

  “相当于复习?”江逾白以为他要口吐温故而知新的言论,没想到闻溯反驳了个“不”。

  闻溯说:“是怀旧。”

  ……怀旧?

  怀哪门子的旧,小学拼音吗?

  你这小子就是在嘲讽。江逾白的脸又拉了起来,丢开刀叉,手握成拳捶向对面:“我真的要揍你!”

  “不介意你对我动手,但别扫盘子。”闻溯一抬他的爪子,低低笑了声,和对面气呼呼的人,“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是真的不浪费时间。我先给你补习语数外三门主科,一会儿吃完饭就开始。”

  “我答应了要补习吗?”江逾白闷闷的。

  “答应了。”闻溯道,“从今天起,你的自习课、活动课,放学后的时间,以及周末,都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