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他的漂亮举世无双>第31章 反抗我吗

  月光下、坟茔旁,风铃叮叮响;

  赤脚的人从四面八方奔来,赴一场寂静的约;

  高朋满座的夜里,白裙的舞鞋永不停歇;

  ...

  白家世代都跳白天鹅。这个家族人丁寂寥,舞台上始终站着最当年的女孩,剩下的无论死活,皆已长眠地下。

  《杀死羽毛》的主角姓白,名叫白不沉。他很不幸,因为他是个男孩儿,更因为他不喜欢跳舞。

  但最不幸的,是他的天赋异禀。

  白不沉在18岁时选择逃离家庭。他翻窗逃跑,练舞的肌肉记忆让他摔坏了一条腿。

  为了谋生,白不沉拖着一条伤腿开始在各种地方跳舞、跳千奇百怪的舞;他养起了胡渣,学会像其他同龄男孩儿那样叼一根烟;他放纵地沉浸于这个世界的复杂与迷幻,可他还是只能跳舞。

  20岁时,白不沉死于最后一次舞台。他在释然中微笑着坠入泥潭,在死亡前获得了第一次的自由。

  闻九天沉默地看完剧本,时钟已经走过零点。

  微信上堆积着几条消息,都是傅岹然发来的。他没有及时得到闻九天的回复,显然有些不满。

  闻九天走到楼梯前,脱下了鞋子和裤子。他轻松地架起了那条腿,绷直的脚背和脚踝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细疤。

  红木扶手的色泽浓稠温柔,那条白色的腿宛若一柄昂贵的玉。表层的裂痕不是瑕疵,而是把伤痛镶成了一道花纹。

  闻九天缓而又缓地做了一个标准的压腿动作,他刚认识傅岹然时就会做了。

  白不沉摔坏那条腿是追逐自由,而我竟是为了走进囚笼。

  “对不起。” 闻九天耳朵贴在离小腿很近的地方,轻声说。他低下头,在伤疤上印下一吻。

  起身时,闻九天看见楼梯下站着一个人影。

  “我起来上厕所。” 傅无闻仰着头,应该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闻九天收回架着的腿,捡起地上的裤子,一不留神套反了。

  “你刚刚那样...” 傅无闻不会跳舞,只能比划了几下,“还挺像妈妈的。”

  “我没有妈妈跳得好。” 闻九天踩起拖鞋。

  “谁都没她跳得好。” 傅无闻叹了口气,“但是跳得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回到卧室,闻九天没有立刻睡觉。他把傅岹然的消息标成未读,却没有回复,而是点开了周达非的对话框。

  闻九天:「关于编舞,可以不着重参考我妈妈的舞蹈吗?」

  闻九天:「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闻九天:「我妈妈是个很天才的舞蹈家,可她没有摔坏过腿。」

  发完消息后已经接近一点,闻九天打算睡了。他刷个牙回来,却发现周达非竟然这个点还在回复消息。

  周大肥:「方式无所谓,我只看最终的呈现效果。」

  闻九天回了一句OK,他又睡不着了。

  桐州,落云楼。

  “我打听过了,今天夏雾那小子不在。” 何同光夹着根牙签,笑得嘴角像咧出了口子,“绝对不会有人再吵着你。”

  “嗯。” 傅岹然无所谓地应了声,低着头正在翻手机。

  闻九天还是没回消息。

  傅岹然冷哼着笑了声,随手把手机甩到了桌上。他双腿交叠,领口松开,“这里的老板呢。”

  今晚是傅岹然提出要来落云楼的。

  “我们老板不在。” 服务员小姐道。

  “那老板娘呢。” 傅岹然神色未变,淡淡道,“李杉落女士。”

  服务员小姐面露难色,“这...”

  “我不为难你。” 傅岹然干脆地摆了下手,“替我给你们老板娘传个话,就说闻九天的哥哥来了。”

  何同光在一旁看着,直到服务员小姐出去后才敢开口,“你对闻九天就那么上心啊。”

  傅岹然拆了一包桌上的烟,不置可否。

  “今天晚上,本来还有其他人想介绍给你的。” 何同光意味深长,“很有潜力的苗子。”

  “我说了,” 傅岹然抽出一根烟,点之前先嗅了嗅,“沈杯开始前,不要再介绍什么人给我——尤其是参赛选手。”

  “你以为当年夏雾的事我没听说过?” 傅岹然说着,不咸不淡地看了何同光一眼。

  何同光面色如常,只不明显地吞咽了下,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夏雾那是他不识抬举,今年的——”

  “我没兴趣。” 傅岹然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何同光,一手夹着烟点了点桌子,“我对你们的人、画和奖项统统没有兴趣。”

  “你们想捧谁就捧谁。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插手。”

  何同光被傅岹然噎了好半晌,过了会儿才维持着笑意道,“今年是真的有个很不错的苗子——画画有灵气,长得也漂亮,我想不出比他更容易捧出来的人了。”

  “你们傅家从前不也是靠这个赚钱的么,你真不想分一杯羹?再说了,你在画坛独来独往,总得培养一些自己的羽翼。”

  傅家——或者说闻氏画廊,无论从口碑还是投资回报率来看,最成功的作品都是傅岹然。

  在傅岹然之前,傅家主要做的是“画”的生意,而非“画家”。

  直到小傅岹然被接回国,在傅尚的安排下参与了一次规模不大的国画比赛。那会儿小傅岹然汉语说得还很不流利,却已经能画一手漂亮的山水画——当然,是相较于他这个年龄的人而言的。

  物以稀为贵,人们对这样一个漂亮特殊的孩子感到新奇。傅尚长着一个赚钱的狗鼻子,很快就嗅到了商机。

  傅岹然这颗“巨星”就是从那时开始升起的,而沈杯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走向没落。

  沈杯易主后,无数人试图复刻傅岹然的商业路径,却基本是东施效颦。

  “我说了,我没兴趣。” 傅岹然轻飘飘地吸了口烟,陌生的气味让他感到刺激。他闭上眼,弹了弹烟灰,“无论是培养新人、还是靠新人赚钱,我都没兴趣。”

  何同光还试图再说些什么,门却被推开了。

  落云楼的老板娘李杉落走了进来。她没拿菜单,不卑不亢地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傅公子找我,有什么事么。”

  “李老板。” 傅岹然熄了烟,睁开眼后坐直了些。他笑了笑,“闻九天很喜欢你做的菜。听说他小时候,你每周都做给他吃?”

  “是的。” 李杉落点了点头,“傅公子难道是想学做菜?”

  “做菜?” 傅岹然大笑一声,站了起来,“不不不。”

  “闻愚白送过你们一幅画对吧。” 傅岹然走到李杉落面前,抬头扫视着雅致而昂贵的包厢,“我打听过,当年你们落云楼兴起,就是靠那幅画带来的名气。”

  “现在,我也可以送你们一幅画。” 傅岹然转过身来,“画什么都可以,设计Logo也行。”

  李杉落:“条件呢。”

  “你还是每周去给闻九天做一次菜。” 傅岹然靠回椅子上,前面的两个椅脚哐当一声,“价钱你提,来回的路费我报销。”

  李杉落打量着傅岹然,“这不是闻九天提的吧。”

  “重要么。” 傅岹然无意地打了个响指,“反正是我付钱。”

  李杉落沉吟片刻,“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傅岹然笑了下,没说话。他看了何同光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何同光来之前并不知道傅岹然的用意。他有些震惊。

  傅岹然可以随口应下沈杯,就为了强压下闻九天泼刘主席水的事;也可以强买强卖自己的画,逼着餐厅老板去给闻九天做饭。

  何同光甚至分不清,傅岹然的举动到底是为了闻九天,还是仅仅为了满足他自己为所欲为的欲望。

  好在何同光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笑嘻嘻地打圆场,半鼓励半胁迫道,“李老板,这笔买卖你只赚不赔啊。咱们都是这里的常客,闹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我一直在网上关注着闻九天。” 李杉落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他从前只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自从你回来,他的风评就急转直下。”

  “现在人们提起他,要么是骂他,要么是联想到你——傅岹然先生。”

  傅岹然不甚在意地笑了下,“我回来后,有人给他兜底了,他当然会放肆许多。”

  “我可以答应。” 李杉落款款起身,把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对我而言,这确实只赚不赔。”

  “但如果闻九天不愿意,我就会离开。”

  李杉落走后,何同光端详着傅岹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有事?” 傅岹然察觉了何同光的视线。

  “你似乎...” 何同光顿了顿。他想说的是:你似乎很喜欢拿闻九天当借口,去做一些疯狂而随意的事。

  但他最终改了口,违心地一本正经道,“你似乎对闻九天真的很好啊。”

  傅岹然没说什么。他又看了眼手机,闻九天依旧没回消息。

  何同光若有所思。他佯装无意地试探道,“说到闻九天...闻愚白从前的那个房子,画协一直想收来——虽说不能建闻愚白故居,但至少可以做个画室什么的,地理位置还是很好的。”

  傅岹然听出了何同光的弦外之音,乜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闻九天软硬不吃,无法交流。” 何同光眼里冒着算计的精光,“你...要不劝劝他?”

  想起闻九天至今未回消息,傅岹然不动声色地应下了这个请求,“行。这件事我先替闻九天答应了。”

  翌日。

  心里装着事,就会醒得早。闻九天昨夜零点后才睡,今早竟然没定闹钟就醒了,还赶上跟傅无闻一起吃早饭。

  “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傅无闻正在浏览财经新闻,咬着面包一脸意外,“起床压腿?”

  “.........”

  “我今天得去画展看看,之后可能要开个直播。” 闻九天打了个哈欠,转身去洗漱。

  他既然说了要继续做博主,就得做出个样子——至少要让傅岹然相信。

  闻九天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感到神清气爽。他到餐厅自己烤了两片面包,傅无闻接了个电话。

  “什么?”

  “啊?”

  “好我知道了。”

  ...

  傅无闻挂断电话,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闻九天,“外公房子要被有偿征收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 闻九天不明所以,皱起眉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说是问了傅岹然。” 傅无闻脸有些沉。

  “这件事跟傅岹然有什么关系?” 闻九天怔神间烤糊了两片面包。

  “你去问傅岹然吧。” 傅无闻看了眼时间,抓起西服外套往外走,“我得先去上班了,有事再联系。”

  突如其来的“征收”让闻九天不得不一大清早给傅岹然打电话。这回等待的换成了他,一个半小时后傅岹然才接听。

  “什么事。” 傅岹然还穿着睡衣。他接了电话就随手扔在床上,开了免提。

  “我外公房子的事你知道吗?” 闻九天有些急,“是你干的吗?”

  “是我答应的。” 傅岹然不紧不慢地脱下睡衣,开始穿出门的正装,“我答应他们来劝你,很显然大家都很相信我对你的影响力。”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九天举着手机,气得差点扔出去,“你凭什么插手?”

  “当年闻氏画廊要破产的时候,我都没想过卖我外公的房子;你现在想要征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是我要征收。” 傅岹然换好衬衫,拿起手机,对着镜头若无其事道,“是他们要征收,我答应劝你。”

  闻九天在怒火中愣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他喃喃道,“你是在惩罚我。”

  “不错,变聪明了。” 傅岹然冷哼了一声。他又露出从前那般游刃有余的微笑,“你想好怎么改了吗。”

  “没有。” 闻九天嘴唇微抖,但昨晚印在腿上的那个吻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

  “沈杯的事我没有答应,外公的房子更是门都没有。”

  闻九天一口气说完,空气似乎凝固了。他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着,眼神本能地避开。

  “闻九天,” 视频那头静了片刻。半晌,傅岹然平静而阴沉的声音响起,犹如暴风雨前天际的乌云,“你现在是在反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