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天第一次见到傅岹然,是在6岁那年。
外公闻愚白去世了。小闻九天无人照料,只能跟着妈妈一起进了傅家的门。
被迫搬家,小闻九天很伤感。他没有什么玩伴,管大木桌叫闻小一,管太师椅叫闻小二;楼下会叫的黑狗是闻小五,外公案前的白猫是闻小七。
“再见,闻小一。” 小闻九天揉了揉眼睛,挥挥小手。
外公的太师椅年久磨损被扔了,大黑狗流浪到了别处,小白猫一直就神出鬼没。
到了傅家,小闻九天依旧孤孤单单。
闻九天的妈妈是个舞蹈家,到各个国家巡演,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闻九天的教育问题:送去学跳舞。
至于家庭氛围...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傅家地方很宽敞,专门辟了一间练舞室。小闻九天没有什么说不的权利,只能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压腿和劈叉。
有一日,天出奇地好。年轻的舞蹈老师偷偷溜出去跟男朋友约会了,练舞室里只剩下小闻九天一人。
“你跳得像个提线木偶。” 窗外忽然传来人声,听起来冷冷的。
小闻九天连忙爬起来。他用力踮起脚,循声看去,空荡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正抱着一块黑色的板。太阳浅而亮,逆光下那人的五官不很分明,但肯定是好看的。
傅岹然当年也只有十一二岁,可对于闻九天来说就是大哥哥了。
“什么意思啊...” 小闻九天对了对手指,有些茫然。
傅岹然却并没有解释的耐心。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站起来拎着画板走了。
“提线木偶”事件没有在小闻九天的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他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练舞,偶尔会怀念从前在外公家的日子。
这天中午,小闻九天刚吃完饭,他趴在窗台上昏昏欲睡。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他面前一跃而过。
“!!!” 小闻九天睁大眼睛瞬间坐直了。
“闻小七——!”
他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
闻小七灵活敏捷,一眨眼就没影儿了。小闻九天顶着大中午的烈日跑了好久,最终气喘吁吁地在一幅略大的木质画架前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幅接近完成的抽象写生,它的创作者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它,像是在思考哪里要再加一笔。
而那只曾经趴在外公案前的小白猫,如今乖乖地蜷缩在傅岹然的椅子旁。
小闻九天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闻小七的毛。
“你的猫?” 傅岹然注意到了这一猫一人。
小闻九天摇摇头,“有小鱼干的时候它才来。”
这天,为了能多抱一会儿闻小七,小闻九天蹲在太阳底下看傅岹然画了一个下午的画。
傅岹然一直没赶他走,也不怎么说话,像是对这幅画以外的东西都不关心。
不知过了多久,小闻九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上次说的提线木偶,是什么意思啊。” 小闻九天的嗓音脆脆嫩嫩的。
“唔...” 傅岹然闻言神色自若,却逐渐停下了画笔。他紧了下眉,仿佛真的在认真思索。
这会子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烈。傅岹然思考问题的时候总喜欢微仰着头。
半晌,傅岹然放下调色盘,转过身来,“我教你玩一个游戏吧。”
小闻九天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什么游戏啊!”
傅岹然笑了下。他脸上有不慎蹭到的颜料,看起来色泽浓烈而分明。
“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傅岹然说。
小闻九天好奇且疑惑,“为什么呀。”
“这是一个游戏,” 傅岹然将画笔搁回架上,伸出手在小闻九天头上摸了摸,“帮助你理解什么是提线木偶。”
小闻九天懵懵懂懂,觉得那只手柔软而温暖,让人感到身上懒洋洋的,只想和闻小七一样惬意地卧着晒太阳。
“哦...” 小闻九天点了点头。
“好。” 傅岹然看起来很满意。他的手顺着额头抚上闻九天的眼皮,“现在闭上眼睛。”
从此,小闻九天就变得很依赖傅岹然。
傅岹然让他离傅无闻远一点,小闻九天听话照做,正好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咋咋唬唬呼朋引伴的傅无闻——瞧着怪肤浅的;
傅岹然还让他跟自己在人前保持距离,说是家里人心叵测,要避免招惹是非。
小闻九天对此不太关心、也不懂,但是在这个家里他只愿意听傅岹然的话。
闻九天11岁时,傅岹然要去纽约上学了。
小闻九天白天没说话,晚上偷偷跑到傅岹然的房间里哭。
“我想跟你一起走。” 小闻九天抓着傅岹然的胳膊,啪嗒啪嗒掉眼泪。
傅岹然很无奈,“我去上大学,你跟我一起去上大学吗?”
小闻九天可怜巴巴地抹了抹眼泪,“上大学很难吗。”
傅岹然:“……”
这天晚上傅岹然把闻九天抱回卧室,哄他睡着后才离开。
后来闻九天16岁就上大学了,只不过在另一个城市。
种种迹象表明闻九天其实是个智商显著高于平均水平的孩子,但他的妈妈依旧替他选了一个舞蹈专业很强的大学,让他拜到了一位知名舞蹈大师的门下。
18岁时,闻九天长成了一个沉静阴郁的少年,像诱人的禁果。
他摔坏了一条腿,不能再跳舞。
被妈妈扇了一巴掌后,闻九天被送到纽约康复。
终于,他可以见到傅岹然了。
18岁的闻九天走在路窄且密的高楼森林,每一块砖头都散发着陈年累月的金钱气味儿,和下水道差不多。
曼哈顿纸醉金迷。在这个城市里,闻九天发现傅岹然有别的朋友,有他不了解的人生。
闻九天别扭地闹起了小脾气。
傅岹然永远可以一眼看透闻九天的心思。关于闻九天的一切言行,他从不会感到意外。
“你还小,应该去跟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人谈恋爱。” 高楼的天台上,傅岹然怜爱地用指背蹭了下闻九天的脸。
天欲晚,风冷冷地刮起枪响和警铃的声音。光像打泼了的油漆,繁华与肮脏在黑夜掩映下赤身相拥,流淌着融为一体。
“不要。” 闻九天一脸娇纵,撅着嘴撇了撇。他踮起脚,凑到傅岹然耳边亲了一口,啵叽。
这或许是闻九天的最后一个机会。
是他自己选择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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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全公司上下几百号人,除了闻九天,个个都对傅岹然今日的大驾光临感到雀跃。
倒不一定是人人都喜欢傅岹然,但人人都喜欢钱。
和很多人预想的不同,这个年少成名的天才一点儿也不刻薄。
在傅无闻介绍公司骨干和过往履历时,傅岹然听得很认真,甚至有理有据地进行了称赞。而且他的夸奖一点儿不假大空,总是针对某个详实具体的点,像是由衷地感到欣赏。
由此可见,傅岹然确实是正经想要合作的。
“目前具体的游戏方案还在做,我会介绍负责方案的人跟你们对接,大家日后多多沟通。” 下午,地点已经转移到了会议室,傅岹然缓缓环顾整张桌子。他谈工作时的口吻十分温和,竟少了许多距离感。
傅岹然是带着做好的合同上门的,条款没有协商的余地,外包公司只有签或不签的选择。
傅无闻已经跟法务部门一起审完了合同。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他仍有些犹豫。
“我们请了业内知名的团队,负责人叫任可野。” 傅岹然说完,特别注意了下傅无闻听到任可野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没有反应。
很好。傅无闻并不知道任可野。
在傅岹然的概念里,这既能说明闻九天不在乎任可野,也能说明闻九天不在乎傅无闻。
“你的游戏方案也是外包的?” 傅无闻从这段话里听出了别的内容。
让别人来决定方案...理论上傅岹然不是这么谦虚的人。
“他们比我更了解市场。” 傅岹然说。他有一双颇具蛊惑力的嘴,“世界上从不缺少有想法的聪明人,我喜欢跟一群聪明人一起工作。”
旁边的李开讶异地皱了下眉。明明几天之前,傅岹然还在说自己不喜欢太有个性的人。
“...行吧。” 傅无闻不太相信,但也不关心这些。他拿起钢笔,签字前又顿了下,“不过我得先说清楚,公司日常经营都是我在管;也就是说,之后主要跟你对接的是我,不是闻九天。”
傅岹然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仿佛是听了个笑话。
“合同条款里又没规定闻九天必须为我做什么,你有何担心。” 傅岹然站起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他走到落地窗前,“至于其他的...合法自愿的事,你也要管?”
“.........”
傅无闻大笔一挥签上了字。
“那...” 傅岹然似乎对这次合作的达成颇为满意。他笑了下,“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把任可野那边的人也叫上。”
这是商业惯例,傅无闻点点头答应。
“闻九天呢。” 傅岹然故作无意,好像他才注意到闻九天不在这间会议室里。
“小闻总中午就走了,” 一个员工略显小心地补充道,“可能是回家了吧。”
“行,” 傅岹然像是无所谓,表情随意道,“那就不叫他了。”
半下午是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放学的时间,开放的公园里行人多了些。
路边的长椅上,闻九天刚刚醒来。他四脚朝天地躺着,感到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绝望了。
傅岹然回来了。
而且没有一丝丝改变。
兴许傅岹然是故意的,他知道这样更容易击溃闻九天的心理防线。
似曾相识的相处模式会让人脑海里尘封的记忆翩跹舞起,而闻九天对傅岹然服从的依恋、自以为是的反叛,以及由此滋生的巨大恐惧都已经刻进血液里。
林荫道上不时有人朝躺椅上瞄一眼,像是好奇这么精致的人怎么会在路边流浪。
闻九天麻木地坐起来,在来来往往的人声中,望着椅脚处的小草出神。
刚刚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噩梦。
在闻九天的梦里,闻小七变成了黑色。
闻九天伸手想去抱它。可黑化的闻小七光滑得像一匹绸缎,从闻九天的掌心滑落,乘风跃起。
闻九天跟着它跑啊跑,从四十七街跑到七十六街。耳边掠过警铃和枪声,穿过一团雾霾蓝的浓雾,闻九天坐在了一个木制的高脚凳上。
“别动,” 傅岹然走到了闻九天面前。他伸手摸上闻九天的脸颊,安抚道,“小心,掉下来很危险的。”
一片未知中闻九天迷茫惊恐,只能本能地信任傅岹然,“哦。”
傅岹然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歪了下头,“我不太喜欢你身上这件衣服。”
“脱掉它,我来给你画一件,好吗。”
梦里的闻九天像个提线木偶。他乖乖地坐在人群以外的高脚凳上,一动也不敢动。
傅岹然抱着调色盘,一笔一笔往闻九天身上涂颜料。
他曼妙修长的双臂是高傲洁白的天鹅,肌骨匀称的锁骨盛开绯色的玫瑰;
到最后闻九天只剩下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闻九天左右看看,似乎想说什么。
可傅岹然拿笔刷在闻九天正欲张开的嘴上轻轻一按,“宝宝真漂亮。”
傅岹然牵着闻九天从高脚凳上走下来,浓雾散开后是一整面巨大的参天落地镜。
闻九天无措地走到镜前,精致的框间是一幅色泽浓烈的画:玫瑰,白天鹅,美人。
不能跟傅岹然合作。
绝对不能。
傅岹然是故意的。
傅岹然不会放过自己。
清醒下来的闻九天立刻拨通了傅无闻的电话。电话没接通,闻九天等不及直接打了个车往公司赶。
路上他收到了一条微信。
任可野:「你跟傅岹然认识?还能攀上亲戚?」
闻九天皱了下眉。他跟任可野是在酒吧里勾搭上的,深情厚谊是肯定不存在。
任可野是个颇为典型的社会精英,闻九天第一反应是他想通过自己搭上傅岹然这根线。
闻九天:「认识。关系不好。没办法介绍你们认识。」
任可野:「...?」
任可野:「那什么,其实傅岹然已经聘请我给他做游戏方案了,还选了你们公司做外包。」
闻九天:「???」
任可野:「现在我正跟你哥一左一右陪傅岹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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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天和傅无闻合伙开的这个外包公司,其实算是个畸变产物。
当年闻氏画廊濒临倒闭,闻九天死咬一口气拒绝破产。他和傅无闻东拼西凑变卖家产,好容易熬过死关,他俩开始思考干点什么能赚钱。
由于闻愚白的丑闻,干画廊这条路已经堵死。傅无闻是个十足的风险厌恶者,不愿意再做任何风险较高的生意;闻九天拾掇拾掇自己,不得不捡起了浑身上下唯一能赚钱的技能:给游戏写代码。
虽然这是傅岹然教的,但寇可往我亦可往。
傅无闻当时已经毕业,每天都在谈业务和借钱;闻九天边上大学边干活,还靠脸做起了自媒体,最严重的时候差点被劝退。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家由画廊改装而成的游戏公司是靠欠条和闻九天做直播艰难度日的。公司主营业务这两年刚刚走上正道,勉强实现稳定的正收益;而闻氏画廊带不来半分钱的收益,妥妥负资产。
收到任可野的消息后,闻九天要到了餐厅地址,直接改道。一路上他都在想,傅岹然才特么是那个最该被扔进垃圾桶里的人。
但很不幸,除了闻九天,其他人都不这样想。
闻九天闯进包厢时,傅岹然正坐在主位上品茗,背后的平台外是一片荷塘。他旁边围着上十个人,有闻九天公司的,有任可野团队的,还有些杂七杂八来插一脚的。
“闻九天!” 傅无闻第一个站起来。他面带微笑地迎过来,用力按了下闻九天的胳膊,不动声色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天别发疯啊。”
闻九天面无表情地看了傅无闻一眼,直截了当道,“你签合同了?”
“他都上门了我能不签吗!” 傅无闻把声音压得很小,“得罪了傅岹然,你游戏生意也不想做了是不是?”
闻九天一把甩开傅无闻的手,茶桌前众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傅岹然右手把玩着一个茶杯,抬眸道,“你午睡醒了?比我想象得要早。”
这句亲昵的话让整间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起来。尤其旁边还坐着任可野,尽管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闻九天走到傅岹然面前,“我不会同意跟你合作的。”
傅岹然挑了下眉。尽管他通过网络窥视了闻九天的成长,可面对面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闻九天想长大了。他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少年,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年轻人。
天真。
“这家的茶还不错。” 傅岹然笑着冲闻九天抬了下茶杯,“特别是有你喜欢的红茶,黄山产的,味甜。”
“.........”
闻九天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他一手指着自己,咬着牙道,“我说,我、不、会、跟、你、合、作、的。”
傅岹然偏头看着闻九天,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他放下茶杯站起来,伸手轻轻掸去闻九天连帽衫上的不明灰尘,“又跑到路边睡觉了。”
这段鸡同鸭讲的对话越来越诡异。任可野疑惑地观察了半晌,询问地看向傅无闻。
傅无闻捂了把脸,转过身去摇摇头。
闻九天笑了,嘴唇笑得发抖。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岹然,感到无比熟悉。
“好,很好。” 闻九天环视整间包厢,像是在找什么。角落处有一箱红酒,应该是为晚餐预备的。
闻九天走过去,弯腰拎起一瓶红酒,直接砸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五位数的红酒碎了一地。
“闻九天!” 傅无闻连忙上前阻拦,“你干什么!”
傅岹然处之淡然,转身坐下又抿了一口茶,“记我账上。”
“.........”
包厢里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地相继站了起来,犹豫要不要上前。
闻九天眼睛已经充起了红色。他转过身,举起手中满满一瓶的红酒,咬着下唇道,“你再不听我说话,下一瓶直接砸到你头上。”
“你知道我干的出来的。”
闻九天线条优美的手臂此刻绷得紧紧的,颤得像快断的弦。他嘴唇越咬越用力,凶神恶煞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们都出去吧。” 傅岹然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却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我原以为他拍视频发疯是为了凹人设博眼球,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有病。”
...
众人出去前,不知谁小声叨叨的话说大声了点。
这间背靠湖光山色的包厢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闻九天,” 傅岹然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杯中剩下的茶,“你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工作是正事。”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工作。” 闻九天死死盯着傅岹然,“我说了,我不会答应合作的。”
“可是合同已经签了。” 单独相处时,傅岹然似乎不介意多说几句,“而且,你们公司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
闻九天咬着牙点点下巴,冷笑一声,“我现在就去找傅无闻。”
说着闻九天放下手中那瓶红酒,转身就要往外走。
“嗷——!”
下一秒,傅岹然已经站了起来。茶杯被从他手中毫不留情地扔出,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巨响在地上粉身碎骨。
傅岹然用力揪住闻九天的兜帽,仅凭单手就把他拽了回来。
“你有病啊!” 闻九天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想要挣脱,却被压制得死死的。
“傅岹然你神——”
闻九天偏过头,刚要骂人,却正对上傅岹然一双冷如阴诡的眸子。
这双眼睛是纽约的黑色,杂糅着数不尽的欲望、罪恶与肮脏。
“什么时候我们俩之间的事,” 傅岹然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掐住闻九天的下巴。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让不悦流露出来,“还需要说给傅无闻听了。”
闻九天被掐着下巴动弹不得。他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几乎呼吸不上来。
“你,” 闻九天没有放弃抵抗。他的眼神脆弱又顽强,“你...”
“你卖了我送给你的画,” 傅岹然轻而易举地截断了闻九天的话,声音沉得像是换了个人,“我很生气。”
闻九天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瞳仁里尽是恐惧。他倔强地想要克制,却十分艰难。
傅岹然倏地松开手,转身走到了窗台前。
闻九天猝不及防被放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咚咚跳着。
傅岹然打开了窗台上摆放着的一个保险箱,从中拿出一幅画。
闻九天几乎不敢抬起头。
不是不敢看傅岹然,是不敢看那幅画里的自己。
“下次不喜欢,你可以直接把它撕了。” 傅岹然毫不怜惜地抓着画框,哐当立在桌面上,直直地怼在闻九天正前方,“省得你卖了,我还得费更大的功夫把它搞回来。”
闻九天一手撑着椅背,颤栗地抬起眸。在傅岹然美而狰狞的五指下,是那幅1.1个亿的《玫瑰,白天鹅,美人》。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本现阶段攻和受的性格都有各自严重病态的地方,不能接受的不要勉强(但也不要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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