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尔按时过来上课,今天来的学生仅有两个,还是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退钱的来了不少,杨翊都核对清楚妥当地退了款。

  等两个学生下课之后,何尔给出了他的答复,他对杨翊的提议没什么异议,于是两人又签了散伙协议。

  等上完所有课时已经到了六月底,两人将剩余的分割清楚,一拍两散。

  家里没了吵吵闹闹的学生杨翊难得清静了一些,可以好好地享受自己的休息时光。杨翊下班之后闲来无事就练字,偶尔看看书,等到七月份的时候杨翊提交了辞职申请,请了庭里的书记员们吃饭,另外还单独给李宾燕法官送了礼物。

  八月,杨翊正式离职。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杨翊背了个包独自跑到藏区爬山,杨翊转火车转大巴好不容易才折腾到目的地附近的县城。

  他没有太多登山的经验,也没有作死去挑战的念头,仍旧是中规中矩地选择的是一处景区化的山。

  这山不算陡峭也不难爬,但开发不够充分没有太多现代化的登山设施,只能靠自己的双腿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地翻,。

  这里海拔高,就算是八月份气温也不高,完全可以穿长袖长裤,天南地北专门赶过来爬山的游客也非常多,从县城就可以看到很多外地人在街上瞎蹿。

  杨翊先在附近的县城住了一个晚上,次日起了个大早坐面包车到了山脚下,然后随着人流开始爬山,倒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他什么都不懂,就跟着游客的大队伍一点一点向前,爬了两个小时腿就有些受不了,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杨翊一边休息一边看风景,从后面来的游客见了他还会打个招呼,鼓励他几句。

  坐下之后就有些起不来,杨翊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想到要是耽误时间天黑之前下不了山的话自己就要一个人在山里抹黑……这个结果想想就可怕,杨翊掐了自己几下勉强站了起来继续爬。

  这时候就很后悔没用准备一根登山棍了。

  杨翊左右看看,试图就地找根枯树枝做个代替品,但走了好几步都没有发现合适的树枝,想想这里每天这么多游客就算有也早被前人捡去了,哪里还轮的上他。

  杨翊只能闷头继续走,但没走两步,后面突然递上来了一根登山棍。

  “???”杨翊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后面人走不动了想让他帮忙拉一把,便下意识抓住了棍子,接着猛地回头,发现自己后面站的竟然是尤烜。

  杨翊:“……”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尤烜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杨翊都以为他已经放弃继续去过他的生活,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深山老林里遇到了尤烜。

  ……怎么想都不能是巧合。

  “你跟着我来的?”杨翊问。

  “嗯。”尤烜承认,他大概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杨翊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下文。

  他们停顿的功夫不断有游客上来经过他们,纷纷投了好奇的眼神。

  杨翊确定尤烜不准备再说点别的话之后继续上路,有了登山棍的加持之后多少轻松了些。

  尤烜默不作声地跟着后面。

  上一次他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往返路上情意浓浓轻松愉悦,如今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彼此使得他们濒临窒息却无法利索地挣脱。

  相比于这两个气氛诡异的人,其他游客就显得轻松多了,爬山累,但是视觉享受的无可挑剔的,隔几步就要停下来拍张照纪念纪念。

  闷着头向前又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山顶,这时都过了正午。

  山顶上挂满了经幡,映衬着碧蓝的天仿佛将这里隔出一个不受红尘侵扰的异世界。

  杨翊不信教也看不懂山顶经幡的含义,但这些东西印入眼帘的时候还是很具有冲击力的,是以往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不曾见过的文化,让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离开了以往固步自封的那方狭小天地。

  见杨翊在原地停了很久,尤烜上前一步问他:“怎么了?”

  杨翊侧过头看向尤烜,喃喃地说:“有些震撼。”

  尤烜疑惑地四下打量了几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忍住脱口道:“你不会是准备皈依佛教吧?”

  “不是。”杨翊无奈,朝前走去,“就是觉得这个世界真大。”

  大千世界,这么多山这么多水,还有数不尽数的人与喜怒哀乐,确实没有必要将自己困在置锥之地。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杨翊轻装上阵只带了压缩干粮和水,尤烜则是背了一个鼓鼓的背包,这会还翻出个香蕉给杨翊。

  爬了半天山见到个香蕉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缓解疲劳。”尤烜将香蕉塞给杨翊,自己也摸出来一根吃了。

  简单地补充了体力,杨翊脚底发疼难以忍受,便拖了鞋检查,后跟有些破皮,还好他早有预料带了创可贴,这会赶紧摸出来贴上。

  贴完后见尤烜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便扬扬剩下的创口贴,“你要么?”

  尤烜摇头,将背包拉过来找了双户外袜和一副护膝递给杨翊。

  杨翊瞠目结舌,简直有种冲动问尤烜是不是准备转行做哆啦A梦。

  换了装备,杨翊感慨:“不愧是专业的。”

  准备就是充分,像自己这种愣头菜鸟只有受罪的份。

  尤烜伸手将杨翊拉起来,随口一说,“只是多爬了几次而已,算不上专业的。”

  翻过山顶,他们朝下深入山脉腹地。

  今天的路线就是翻过这座山,下山之后有一个村落,里面有民俗可以落脚歇息,明天再继续上路就可以去欣赏冰川和高原草甸。

  下午七点多,他们终于走到了村落的边缘,这时候天都已经昏暗了下来。

  下来的路不费劲但是难保持平衡,加上身体实在疲惫,他们走得反而更慢了,周围的游客也越来越少,若不是尤烜一路陪着杨翊真不好说自己会怎么样。

  村子里的人对游客们司空见惯,还给他们指了路怎么去民宿。村子不大,民宿也仅有两家,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间房了。

  对他们两人而言倒是没有什么需要扭捏回避的必要,杨翊只想赶紧开房回去休息。

  他们住下的这家民宿还挺大的,房间内也有独立的卫浴,两人一身臭汗也顾不上别的先洗了澡。

  杨翊随身物品不多,知道要在山里留宿所以带了替换的衣服,但没有带毛巾。

  不过他也不觉得是个大事,从换下来的衣服粗暴地擦了擦头发,带着水汽出了卫生间任由小水滴从发梢落在自己身上。

  房间里设备简单,也没有椅子只能坐在床上。杨翊坐在床边开始捣弄自己的手机,突然一条毛巾从天而降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杨翊抬头,尤烜靠近他俯身捏着毛巾给他擦头发,杨翊也没反抗就任由尤烜作为。

  自从去年九月底出了绑架的事之后,杨翊鲜少对尤烜有态度平和的时候,一直都将拒绝摆得鲜明,眼下这样又乖又软的模样实在是久违了。

  尤烜心尖最是脆弱的地方疼了起来,这近一年的时间一直有一把锋利的刀剜着他的心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直反复折磨自己痛苦无比。

  使得他现在手都有些抖。

  擦着擦着,尤烜就停了下来,试探性地在杨翊额头上吻了一下。

  杨翊面色平静,抬起头与尤烜对视,“你还有力气?”

  尤烜把杨翊摁倒在床上,“你可以试试。”

  杨翊从尤烜的禁制中抽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侧,好像有无尽的眷恋似的,“别,明天还要爬山。”

  尤烜瘦了一些,本来就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有点混血的感觉,但实际上这个人连英语都不会说几句。

  难得能从杨翊这里得到一点安静柔和的时光,尤烜抱着他依偎,贪恋这一刻的温情。

  杨翊没有立刻推开他,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时至如今杨翊还是喜欢尤烜,但也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彼此喜欢就能相守,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