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看你脸靓,这才给你一斤青菜便宜几毛钱,要知道,我这都是自己种的菜,全部纯天然的,你要是不识好的话,我就要涨回原价了!”
穿着粉色围裙、腰间套着零钱包的卖菜摊贩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靳敖不为所动,欲扬先抑,深谙砍价之道:“我也就看你家的菜新鲜,才来你这里买,但你也不能坐地涨价得太离谱……你看看,隔壁这家的菜还比你这里便宜了快三分之一呢。”
似乎被隔壁小店里卖的同款菜心吸引,男生就转身要去其他地方买菜。
小摊贩见靳敖仿佛真的要走,这才一咬牙,答应了靳敖的“狮子大开口”,两块五一斤的生菜按一块五一斤卖给了靳敖。
看她那肉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割肉放血呢。
靳敖对摊贩伪装出来的可怜几近免疫,毕竟菜市场里的摊贩就是欺负人脸生才会坐地乱涨价,像是他一个人买菜做菜了这么久,早就把菜市场里所有的食材的价格记得一清二楚,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感知出来。
买完了最后一样拿来做白灼的菜心,靳敖抿着嘴,清点着自己蓝色塑料篮子里商品的种类,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出了嘈杂的晚市。
买东西砍价精打细算已经成了他的生活本能。
尽管白和璧给他用来支配的生活费,早就远远地超过了靳敖每天的预算,他想着普通家庭一日三餐最多也就一两百元到顶,于是向白和璧打了预算,申请一周对他而言堪称奢侈的伙食费。
可他忘了,他的白哥可从来不是出生于什么普通家庭。
当时,白和璧扫了眼对方“穷酸”的预算清单,没说话,然后足足给他在“家政”专用的银行卡上转了整整一万块钱。
因此,靳敖深深体会到了社会的参差。
尽管他极力辩解卖菜花不了这么多钱,但白和璧还是强硬地塞给了男生,并轻描淡写道:“要是生活费有剩余的,你就自己拿去花,你只要保证食材的品质足够新鲜优质就好,价格什么的没必要考虑。”
这要再算上白和璧给他每月一万块的工资,靳敖一个月就能拿到三万多元。
靳敖当然不可能占对方这么大的便宜,他表面上拗不过白和璧,但私底下还是把卖菜剩下来的钱全部存了起来,等到他高考结束再一并还给白和璧。
他今天初次上岗白和璧家的家政,总得拿出点看家手艺。
他都盘算好了,今晚给他做点自己的拿手菜。
一边想着抓紧时间赶回家处理食材,他一边熟练地抄着小道,绕着城中村七歪八扭的小巷回家。
菜市场这边的城中村人多眼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不是今天和菜贩吵得稍微久了些,靳敖通常都不会选择从这里经过,而是从大道回家。
穿着泛白外套的男生步履匆匆,侧身经过一片片被小广告“牛皮癣”污染的发霉墙壁,头顶上是住户们私自拉的各种天线,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鼻尖还萦绕着劣质洗发水的浓烈香气。
他对这一切都太过熟悉。
潮湿、阴暗、压抑,是靳敖自从家世剧变后体会最深的三个词,仿佛藤蔓缠住了他前半生。
只要再经过几个岔路,他就能回到自家小区外侧的大路上了。
忽然,靳敖顿住了脚步。
他听到自己左手边的狭长甬道里传来了哭喊声,像是有人遇到了什么困难,正在嘶声力竭地呼喊着。
高大的男生立足原地,犹豫片刻,还是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他本来可以充耳不闻地转身离去,不沾染上一点麻烦,可是对方越加惨烈的呼声还是让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靳敖绕过脚边的黑色淌着泔水的垃圾袋,加快脚步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没过一会,巷子里的呻吟声就清晰可闻。
“……你要什么?如,如果是,是要钱的话,我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别,别打我……”
另一个听起来粗声粗气的男声喘着气,下流的语气快从字里行间里溢出来了。
“哼!贱人!出来卖的还讲清高,老子就是想要搞你又怎么了!?不就是嫌老子穷?”
“不,不能在这里——”
靳敖终于到了案发现场。
一个穿着打扮精致的男生正在被另一名看起来就像是地痞流氓的人单方面强制着,男生不敌男人颇为强大的力气,身上的衣裳全都那小流氓解开,裸露的胸膛被那人恶心地摸着,头发散乱开来,脸上的素净妆容早就被哭花了。
靳敖第一眼看到被堵在墙角的男生时,有些眼熟,但眼前的事态已经荣不得他过多思考,他把菜放在干净的墙角,走上前去制止。
小混混这才看见身形高大的男生,把身旁的男生推到地上,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凶狠。
“你他妈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靳敖没说话,他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小混混不敌身强体壮的青年,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就跑了。
靳敖没理会对方宛如丧家之犬的威胁,冷眼对着地上默默哭泣地男生道:“你还好吗?”
蹲在地上的男生抹了抹眼泪,抬起被捏得青青紫紫的脸,啜泣道:“我……我站不起来了……”
靳敖不是很想碰他,但无奈之下,他还是把腿软的男生扶了起来,随后就去墙角拿了自己刚买的菜,准备离去。
可这时,男生却想挽留他,满脸泪痕,少年音里还带着刻意的哭腔:“哥哥,谢谢你。”
靳敖不经意地瞥他一眼。
对方的眉眼有三分像白和璧的那份锐利,但那过重的脂粉涂抹的痕迹和对方身上风尘的气质,为那本该精致的眉眼增添了难以删去的落俗累赘,能让人很快地分辨出正品和赝品之间的差别。
在对方仰头看他的时候,靳敖越看对方越觉得眼熟,他终于记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熟悉了。
对方好像是他们隔壁酒店的一个服务生,经常私下里陪着一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到他们酒吧喝酒,不论男女,荤素不忌,那意味不言而喻。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所以靳敖不愿对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多加置喙,因此也就是默默地听其他人的八卦,这才对这人有点印象。
对靳敖而言,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出手相助,哪怕这个人长得像不像白和璧,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都会帮助对方。
可是男生还想纠缠,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哥哥,我想报答你,可不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我好……”
可靳敖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对方这狐媚妖术对彼时心态还是钢铁直男的靳敖起不到任何,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让他觉得对方是不是眼睛做美容手术做失败了,因此才抽搐不停。
靳敖打断他:“不用,你走吧。”
语毕,便不再理会身后还在小声哭泣的男生。
他冷漠而平等地对待一切人事物,就连救人也仅仅是因为他那几分心软,从这被欺负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弱小无助的影子。
只有他的白哥是特殊的。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长腿一跨,就越过想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的男生,冷淡地扫他一眼,转身走了。
那时的靳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他还忙着要赶回家给白和璧做饭呢。
***
靳敖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按照和白和璧约定的时间敲了门。
清俊的男人开了门,身上还是一身商务装束:“靳同学挺准时啊,我刚刚回到家你就到了?我还没换衣服呢。”
他给男生让了道,有些好奇地看着靳敖手里装满菜的篮子:“买完菜回来了?买了什么?”
靳敖还没进门,就当着他的面开始清点食材:“我买了莲藕,生菜、西红柿、排骨、鸡蛋……一共花了一百多元。”
白和璧挥手,让男生跟着他进门:“行了,我知道了,别待在外边,进来再说吧。”
靳敖乖巧地进了门,换上毛茸茸的小狗拖鞋,熟稔地把菜篮放在厨房的大理石料理台上。
白和璧坐在了舒适的沙发上,放松地喟叹一声,看着男生忙进忙出:“今晚打算做什么菜?”
靳敖在分门别类地整理今晚要用到的食材,一边应声道:“我先煲个莲藕猪骨汤,然后再做糖醋排骨,番茄炒鸡蛋,再白灼一个生菜……白哥,你看还要加其他的菜吗?”
他舒服地微眯着眼,随意地点头:“嗯,你安排好了就行。”
靳敖看着他与办公时严肃截然相反的放松神态,莫名有种丈夫在外工作,自己在家当家庭主妇的两口之家的温馨之感。
靳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手里的鸡蛋小心放进保鲜层,甩去了诡异的念头。
白和璧靠在沙发上,半闭着眼,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太阳穴:“下周开始你不用去买菜了。”
本应是为靳敖减负的操作,可男生听到这话,手却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边,抬眼问他:“为什么?是我买的菜不好吗?”
白和璧无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之前你不是说一周一万的伙食费太多了吗?”白和璧把自己身上名贵的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漏出扣子系到领口的白衬衫,他把黑色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满不在乎道,“我特地从我家老宅那边分了一条食品的供应线,有专人送新鲜的食材过来,你只要通过手机挑好了下单就行。”
不顾对有钱任性的生活而感到满脸震惊的靳敖,白和璧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从沙发旁边的柜子里,随手塞给他一个新手机:“手机号码和我的联系方式都给你存好了……这是我之前用的手机,现在不用了,扔了也可惜,就当废物利用给你了。”
靳敖认出那是几个月前烂梨子公司推出的新款,之前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听自己的小胖子同桌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他要是能有烂梨子最新的旗舰款手机,他死而无憾。
托对方的福,他也了解了一点潮流前沿的手机,据说这台手机刚发售时,都已经被黄牛炒到原价的三四倍了,现在的价格还是居高不下。
靳敖摸着手里近乎崭新而又昂贵的手机,觉得自己像是被金主保养的小白脸。
但是他没有拒绝,默默接受了。
通过这段时间和白和璧的相处,他早知道对方是一个有些独裁的人,不是很喜欢别人忤逆他,也很讨厌那种虚假的客套和人情往来。
一听到靳敖推脱来推脱去的,他就烦,这是对方的原话。
白和璧看着他收下了,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你先做饭,我去冲个凉”,回卧室换下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准备洗浴用品。
哪怕厨房的油烟机的噪声很大,靳敖仍然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隔壁卧房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对方一步步褪下衣衫,在氤氲水气中隐隐约约的白皙身体被热水打湿,染上有温度的绯红,水珠亲吻着对方光滑的肌肤,落入那神秘的领域。
一时间,他面红耳赤,不知是被自己手下炒的菜熏的,还是被自己脑海里限制级的想象画面羞的。
白和璧这澡冲得不久,在靳敖准备第二道菜的时候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手上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正轻柔地擦拭着额前的湿发,走到了靳敖身边,朝着男生耳语道:“……嗯,你炒的菜很香,我在浴室里都闻到了。”
靳敖被对方带着温热水汽、悄无声息的靠近吓到了,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成了现实,让他有些呆愣,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翻炒的动作。
白和璧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间,竟给他增添了些许柔和的气质,对方的胸前的浴袍大敞着,从靳敖的角度能隐隐约约看见他不该看到的东西。
见靳敖不知为何停了动作,白和璧出声提醒:“你的肉要糊了……怎么这么不经夸?”
他口干舌燥,不敢回答,也不敢抬头看他白哥,因为一看对方,脑子里满是刚才自己意淫出来的羞耻东西。
靳敖慌乱地把熟过头的排骨捞出,盛在盘子里。
白和璧一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估计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无语道:“我不是严苛的监工,来专门挑你做饭毛病的人……算了,我在这里也是妨碍你做菜,我先出去了,做完了叫我。”
听着砂锅里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靳敖这才手忙脚乱地应了声好,目送对方走出磨砂玻璃的厨房门后,才开始专心地对待自己手下的菜肴。
没过半个小时,靳敖就熟练地把三菜一汤全都做好了。
靳敖端着菜放到了饭厅的桌子上,去电饭煲处乘了一碗饭,出声叫坐在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看金融杂志的白和璧过来吃饭。
白和璧抬眼,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的反射更显得人禁欲冷清,唯有额前的碎发还潮湿着,给人增添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柔软点缀。
见是靳敖来喊他吃饭,清俊的男人应了声好,慢条斯理地阖上金融杂志,把眼镜规规整整地折叠好,放进了眼镜盒后才朝饭厅走去。
白和璧落了座,见靳敖站在旁边不说话,于是疑惑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靳敖解开自己面前的围裙,低着头拘谨道:“白哥,我把饭做完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白和璧用手指扣扣饭桌,道:“留下来一起吃。”
靳敖抿唇道:“还是不了吧……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在撒谎,白和璧刚换下眼镜,有点不太舒服,于是眯起眼睛问道:“你不是刚刚才给我买完菜回来吗?哪里来的时间吃晚饭?不会是在外面又就着馒头配清水吧?而且,你觉得我一个人吃得下三菜一汤?”
靳敖看到他这个锐利的表情就有点发憷。
他拉开座椅,挑了个离白和璧最远的位置:“……好吧。”
白和璧又有些不满,公司里的人怕他也就算了,靳敖和他认识了这么久还怕他,他身上是有什么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东西吗?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到我旁边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生欲言又止,最终遵从他白哥的命令,还是乖乖地地坐到了白和璧身边。
白和璧把碗和筷子推到他面前,刚刚洗完澡的泛红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男生结实的小臂。
这下靳敖连手脚都不会放了。
白和璧刚准备动筷,忽然觉得有些渴,于是站起来去饮水机面前接了杯水,声音由近及远:“……真不知道你一个大男生每天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哥你真的有点直男癌。
趁着对方背身,靳敖抿着嘴唇,在心里吐槽道。
在和宋时笠聊过天后,对方给他附赠了很多关于gay圈的知识,靳敖就像一个海绵一样,吸收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事情,圈子里面好的坏的,乱的不乱的,他都了解点皮毛,就连如今的一些网上用语他都能脱口而出了。
靳敖乖乖地陪他白哥吃完饭,期间经历了两人筷子夹到同一根生菜、和白和璧抢着汤勺乘汤等一系列尴尬事件,等到靳敖去洗盘子的时候,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白和璧拿纸巾擦擦嘴角,眼神不自觉落于高大男生认真和脏盘子大战的背影,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突然有种烟火人间之感。
曾几何时,他也曾渴望能够拥有一个体贴的爱人,能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倾诉着生活中的罅隙点滴,一起共享着生活里的酸甜苦辣、柴米油盐,在回到家这个温馨港湾的时候总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没想到这种幻想竟然在靳敖身上实现了。
白和璧摇了摇头。
……或许他真的应该去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了。
他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上颚,烟瘾犯了。
于是,他从电视旁边的白色柜子里取了自己的打火机,和一盒包装精致的烟,手指一夹,从中抽了一根出来。
转过身来,这才发现靳敖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白和璧问:“盘子洗完了?”
“嗯,”靳敖点头,随后又眼神游移地看向他手中的烟,“……白哥,你这是要抽烟吗?”
从靳敖的视角,他能看到对方葱白指尖蓝色简约包装的烟,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唯一能看明白的,包装盒上简朴大气的海浪logo。
白和璧瞥了他一眼,答道:“是。”
见靳敖的眼神还在他手上的烟打转,白和璧收起了海浪标识的香烟盒子,放回到了靳敖不能触碰的柜子里,撂下轻飘飘一句话。
“小孩子别学抽烟。”
虽然靳敖很想反驳对方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的,但是想到这样会让对方不开心,又悻悻止住了嘴。
白和璧看大男生似乎还对那盒烟念念不忘,于是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罐薄荷糖,丢给靳敖。
“这是我国外出差带回来的薄荷糖,你要不要尝一下?”
靳敖接过对方抛来的五角星形的透明瓶子。
通过透明的瓶身,他能看到里面满是黄色的小薄荷糖,每一粒都用塑料包装分装着,黄色的星状薄荷糖精致而易碎,像是从天上的银河偷来的星星。
靳敖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从罐子里轻轻倒出来两粒薄荷糖,以防这尖锐的棱角被磕碰破裂。
靳敖端详了一会手里的硬糖,才把宛如艺术品的薄荷糖捻进嘴里,薄荷的香气伴随着酸涩的柠檬后调愈发清爽,微凉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仿佛一阵青绿色的微风拂面,令人神色为之一振。
白和璧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被薄荷糖味道惊艳到的神色,才明知故问道:“好吃吗?”
靳敖点头:“好吃。”
白和璧在夜色下向男生伸出手,道:“那也给我来倒一粒。”
靳敖顺从地拿了一粒,轻轻放在对方的手心中。
“乖。”白和璧揉了揉男生毛糙的头发。
穿着校服的大男生耳根红了。
白和璧看着对方害羞的神色,轻笑一声,半弯着腰靠在阳台的黑色雕花栏杆上,呼吸着冷清的空气,舌尖压着星状的糖果,感受着清甜的薄荷香气在口中扩散。
深紫色的天边月朗风清,城市的霓虹灯光掩盖住了漫天繁星的光辉。
楼下的路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有几盏被小孩打破了的,才能闭着眼偷会懒;老式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窗口亮着黄光,偶有猫狗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白和璧不知何时吃完了糖,打开了金属打火机,“啪咔”一声滑动齿轮,点燃了他手里的香烟。
清俊的男人右手拿烟,用左手手肘撑着黑色的栏杆,有些宽大的真丝睡衣长袖衬衫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露出他白皙而又流畅的小臂线条,经过月光的勾勒,显得十分具有情色意味;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萦绕在他的周身,一点猩红在空中微微晃动。
两个人都没说话,享受着这静谧安然的氛围。
白和璧在看风景。
靳敖在看欣赏风景的人。
蓦然,城市边缘的郊区上空猝不及防地炸裂开一朵灿烂的烟花。
看着空中绮丽的烟花,这才让白和璧想起,今天好像是冬二十九,元旦的前一天。
而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的烟花在空中翩然起舞,开始了它们热闹的舞会,烟花破空的“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和璧悠远地望着远方在天空四散开来、五光十色的烟花,眼眸里的神色也被染上了几分绚烂。
他缓缓吐出一缕淡烟:“真美啊,靳同学,你说对吗?”
站在他一旁,被点到名的靳敖听到,心脏也剧烈的鼓动一下,敛目道。
“……很美。”
似是在附和白和璧的话,但似乎又有其更深层的含义。
对着大男生辞藻匮乏的称赞,白和璧嘴角微微勾起,瞥了他一眼,用纤长的手指夹走自己唇间的香烟,抖落被燃尽的烟灰,让那点被灰烬掩埋的红光重见天日,才将燃了半截的香烟又重新移回了形状姣好的唇边。
“小靳同学,新年要到了,你有什么心愿吗?”
靳敖看着白和璧眼底的好奇,思考片刻,掰着手指说:“我想让我妈妈身体好起来,白哥你能在新的一年里事业有成,我能在明年的高考中考出理想的成绩,上一个好的大学……”
似乎一口气说了很多个愿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白和璧轻笑:“没有,这些愿望都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贪心不贪心的。”
靳敖摸摸鼻子,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放松笑容。
他看着面前神色局促的大男生,白和璧忽然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实现的愿望?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清俊的男人在皓月的光辉下笑了笑:“……就当我送给你的成年礼,也是你接下来要给我当大半年家政的赠礼。”
闻此,靳敖欲言又止,下意识想要拒绝。
“我现在没有……”
白和璧打断了他:“好好考虑之后再和我说。”
看着白和璧眼底认真的神色,青年一瞬间失语,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憋出了一个问题,“那我……可以留着这次机会吗?”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白和璧有些哑然,但他还是道:“可以,只要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白和璧凝视着烟灰色眼睛的青年,补充道:“……永久起效。”
靳敖抿着唇:“嗯,谢谢白哥。”
两人不再言语。
但靳敖原本假装平静的心境早就因为对方状似无意的话被打破。
他的目光,追随着白和璧唇边那熹微的火光飘忽不定。
第一次,青年靳敖感觉到自己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不安,在心底的阴影里蠢蠢欲动,让他浑身燥热,难以纾解。
白和璧唇间的那点火星,似乎点燃了什么。
靳敖的喉结微滚。
——他明白,在他心脏中如野火般摧枯拉朽蔓延开来的,是他抑制不住的欲望。
——他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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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把这句开文之初我就很喜欢的话正大光明地写出来了!
“喜欢就是无数次心动的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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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说一下,这周三不更,周四当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