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恒把阮沅的洗漱用品交给老师,又嘱托几句,等他再回头想去和阮沅交代几句话时,就见阮沅正围着沈楼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地蹭蹭沈楼,反正心思一点都没在他这个老父亲身上放。

  阮恒心里有点吃味。

  他儿子平时可是最黏着他的。

  阮恒拉过阮沅,“沅沅,你明天要是想回家,就让老师给家里打电话,好不好?”

  阮沅眼睛圆圆,“我不回家呀,爸爸你就去陪妈妈玩吧。”

  他要一直陪着沈楼。

  他要陪着他的小狗玩,爸爸去和妈妈玩就好了。

  听阮沅这么说,阮恒摸了摸胸口,有点扎心了。

  这么快就不要爸妈了吗?

  梧桐幼儿园并非只有幼儿园,梧桐这个招牌在安城拥有一整套的顶尖教育体系,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梧桐幼儿园隔壁就是梧桐小学,小学里面有小卖部,学生可以拿钱去消费。

  阮恒怕阮沅嘴馋,要去逛小卖部,但没钱买东西。

  他打开钱夹,取了二十块递给阮沅,让阮沅如果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去买。

  这还是阮沅第一次拿到除压岁钱以外的现金,而且可以是任由他支配的,他乐不可支,巴拉着钞票,围着沈楼一个劲儿地炫耀。

  对比阮沅兴奋的表现,沈楼的情绪就内敛很多。

  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阮沅围着他身边转圈圈。

  阮恒瞧着两个小孩玩耍的样子,他觉得他刚当着沈楼的面给阮沅钱的行为,似乎不太合适。

  这要是沈楼身上没钱,沈楼一个小孩,看到同伴有钱,自己没钱,沈楼会怎么想?

  阮恒又翻翻钱包,钱包里没有低于二十面额的钞票了,他索性抽了张五十的钞票,笑着递给沈楼,温和道,“小同学,你要是想买什么,也可以拿去买。”

  沈楼盯着拿钱看了几秒,随后他视线上移,最后停在阮恒脸上。

  他摇摇头,说了声谢谢,没有收阮恒的钱。

  时间不早了,老师来带两个小朋友回去睡觉,阮沅和爸爸妈妈们告别后,他牵着沈楼的手,开开心心地跟着沈楼前往沈楼的寝室。

  阮恒目送着他们走远,他的视线在沈楼的背影上多停了几秒。

  沈楼和阮沅是两种不同性格的小孩。

  沈楼比阮沅早熟聪明太多,还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

  要是换成是阮沅,但凡别人给他一个新奇点的玩意儿,他都能乐呵呵地接走,再和人家来两个亲密贴贴。

  民间常说三岁看老,阮恒直觉沈楼这小孩以后并非池中物。

  -

  阮沅是第一次来住宿学生的寝室。

  一进寝室,阮沅就探头探脑地看着房间内的床铺,“大黑,哪个是你的窝窝呀?”

  在阮沅的思维中,沈楼=大黑=帅气黑背德牧犬。

  德牧犬住的地方=狗窝=窝窝。

  所以沈楼住的地方=窝窝。

  沈楼在脑内分解了下阮沅的话,猜测阮沅说的窝窝是他的床位,他指了下角落的位置,意思是在那里。

  阮沅一见,立马跑上前,围着沈楼的床位看来看去,甚至还踢掉鞋子,上沈楼床上去滚了一圈。

  之后阮沅得出结论,他趴在床上,双手托腮,看向沈楼,认真点评,“大黑,我家也有你的窝窝哦。”

  之前为了收养流浪狗大黑,阮沅和父母去买了狗窝。

  是阮沅亲自挑选的狗窝款式,大大的云朵状狗窝,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毛毛,摸上去软乎乎的。

  因为考虑到德牧犬是中大型犬,阮沅买的狗窝是最大号的,他之前专门替大黑进去躺了躺,狗窝简直不要太舒服,比人类的床铺都要软!

  “你的窝窝就放在我的房间。”

  “比你这个窝窝舒服很多很多。”

  “等你找到记忆,我就带你去我家。”

  “到时候,你就可以睡你自己的专属窝窝了。”

  阮沅的话沈楼虽然有很多都听不懂。

  但他能猜出阮沅话里的一些基础意思。

  沈楼对家的记忆缥缈且模糊,他对家的感觉始终是动荡不安的。

  在没到沈家前,他一直住在幼儿园。

  某天母亲将他从幼儿园接回家,可他在母亲家还没待两天,母亲便把他送进了父亲家。同样他在父亲家也没待几天,他又辗转反侧来到了安城的幼儿园,之后一直住在幼儿园里的集体宿舍里。

  他不知道什么是家,似乎在他的认知里,集体宿舍更适合成为他心中家的代名词。

  现在阮沅说,阮沅在他家里,为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窝。

  窝就是家吗?

  阮沅见沈楼迟迟没什么反应,他从床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到沈楼身边,伸手拦腰抱住他,“大黑,你怎么了?”

  “你的窝窝我提前替你睡过,可软可舒服了。”

  “你别怕。”

  “等你快快好起来,找到记忆,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沈楼注意到阮沅没穿鞋的脚。他从阮沅怀里脱身出来,走到自己床位下面,取出他平时穿的小拖鞋,弯腰放在阮沅面前。

  这会儿天气还没转暖,地上凉乎乎的,阮沅光着脚没站一会儿,就已经开始冷了。

  他一直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不理解沈楼给他拿鞋子是做什么。

  没办法,沈楼蹲下身,握着阮沅的脚踝,将他脚塞进拖鞋里。

  阮沅单手撑在沈楼肩上,任沈楼给他穿鞋,他偷偷摸了摸沈楼的发顶。

  软绵绵的。

  好舒服。

  阮沅幸福眯眼。

  手上软绵绵。

  脚下暖呼呼。

  幸福到天边。

  很快,老师收拾好过来,带两个小朋友去洗了漱,回寝室睡觉。

  梧桐幼儿园寝室的床位是连在一起的,一个床位接一个床位,横着放了两排。

  沈楼睡在靠角落原本的床位,阮沅睡在他旁边的床位上。

  灯灭后,老师守了会儿两个小朋友,猜测两人睡着后,老师悄悄退出寝室,去隔壁自己的休息室里值班去了。

  老师刚一走,阮沅就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扭啊扭地挤出被子,脑袋趴在沈楼枕边,小声地用气音问道,“大黑,你睡着了吗?”

  沈楼还没有睡着,此刻他的胳膊正钻过床位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偷偷地找到床位后的废弃接电口,摸着他藏在接电口里面的钱。

  苏秘书临走前把这些钱交给他,同他说,“你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钱就是沈楼全部的身家了。

  来到梧桐幼儿园的每个晚上,沈楼都要抚摸着这些钱,才能入睡。

  听见阮沅的声音,沈楼转头看向阮沅。

  阮沅半天没有反应,不过一直在他耳边吹着小小的气。

  沈楼这才意识到这会儿太黑了,阮沅看不见他的表情。

  沈楼开腔,声音低低的,“没有。”

  这是阮沅第三次听到他的小狗开口讲话,阮沅摸着沈楼的脑袋,咯咯咯地笑了半天后,他才想起来他叫沈楼是要做什么。阮沅咳了声,换上了副乞求的语气,“大黑,我可以和你换一下床位吗?”

  沈楼:?

  阮沅离沈楼更近了点,补充解释,“我就是想睡睡你的窝窝嘛。”

  “可不可以?”

  “求求你了。”

  半晌后,沈楼从床缝里抽出手,点头同意和阮沅交换了床位。

  阮沅高兴地没边看,美滋滋地跳到沈楼的床上,到处嗅嗅,闻闻被子,蹭蹭枕套,不知道他是在闻沈楼的味道,还是想要在沈楼的床单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就跟小狗撒尿划地盘似的。

  没一会儿,阮沅闻够了,折腾够了,都不用人哄的,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打着小小的呼噜。

  沈楼看了眼阮沅的方向,天太黑,没开灯,他什么也看不见。

  没几分钟,沈楼也闭上了眼,缓缓睡去。

  -

  第二天是个周末,早上老师也难得赖了个床,没着急叫两个小朋友起床。

  等老师收拾完,准备去叫两个小朋友起床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路上,老师接了个电话,是阮沅父母打来的。

  他们一是询问阮沅情况,二是转告老师,说阮沅奶奶叫谢道玉,昨夜知道阮沅没回家,反而跑学校住了后,谢道玉担心阮沅住学校住不习惯,这会儿来学校看阮沅来了。

  不想给学校造成麻烦,谢道玉坚决不进校门,就想隔着学校门口栅栏看看阮沅。

  要是阮沅想回家,谢道玉再带阮沅回家。

  按照老师对沈楼的了解,以往的周末,早上没课时,她去叫沈楼起床,在寝室一准儿地找不到沈楼。沈楼总是起得很早,在老师来叫他前,他早就离开寝室,一个人待在其他地方了。

  老师想今天寝室肯定就剩阮沅了。

  没承想,老师推门进到寝室时,就见沈楼已穿戴整齐,坐在一旁的书桌上看书。

  窗外阳光洒进寝室内,为寝室内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阮沅还睡得迷迷瞪瞪的,谁知道阮沅是怎么滚到沈楼床上去的,睡姿七扭八歪的。

  这会儿,阮沅打横睡着,脑袋枕在沈楼的枕头上,脚却踩在旁边的床位上。好在他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不至于着凉。

  老师和沈楼打了个招呼后,去叫阮沅起床。

  阮沅懵懵懂懂睁眼,一睁眼对上的老师的目光,阮沅先是一顿,他的大黑呢,不会消失了吧!

  下一秒,老师就见阮沅双眸迅速对焦,一脸焦急。他扑腾着从床上跳起来,探头向后一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阮沅嘿嘿一乐,继而重新栽回床里,闭眼接着睡,唇角挂着抹笑,嘟嘟囔囔,“嘿嘿,还在哦...”

  老师不懂阮沅这是在做什么,她顺着阮沅刚刚看去的方向一看。

  发现没什么异常的啊,就只是一个沈楼。

  那阮沅刚刚是在做什么呢,梦游吗?

  老师拍拍阮沅肩膀,哄着他起床,阮沅哼哼唧唧撒娇打滚想赖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努力cos蝉蛹宝宝,耍赖不起床。后来还是老师说谢奶奶来了,现在门口等着见他呢。

  阮沅瞬间清醒,被老师抱去洗漱后。

  阮沅去拉沈楼,“大黑,我上次和你说的椰椰,你还记不记得?”

  “我现在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我把他介绍给你,以后你就多一个好朋友了。”

  大黑和椰椰都是小狗。

  两只小狗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阮沅觉得他这个想法简直太棒了。

  沈楼听不懂阮沅的话,但还是和阮沅一起离开了寝室,走到梧桐幼儿园门口。

  谢道玉牵着椰子狗,正在门外等阮沅。

  估计是刚一直没等到阮沅,加上谢道玉牵着的萨摩耶狗格外显眼,这会儿谢道玉正在和外面的一个老头说着话,两人在交流养狗的经验。

  阮沅叫着奶奶,直奔学校门口,见谢道玉在和人说话后,阮沅乖乖等在一旁,趁机伸手出去摸摸椰子狗。

  沈楼没有上前,他坐在距离门口不远的教学楼的台阶上,一转头就可以看见阮沅。

  阮沅边摸狗狗,边顺耳听着谢奶奶和人说话。

  门外两人在聊小狗绝育问题。

  老头问椰子绝育了没。

  谢道玉说椰子一岁就绝育了。

  老头又说,狗狗绝育有什么好处。

  谢道玉是理科学教授,一向是支持科学养狗的,听老头这么问,她便给老头科普了几点,大致是说,小狗绝育有利于减少泌尿方面的疾病概率,延长小狗的寿命,减轻发.情期带给狗的痛苦。

  总之百利而无一害。

  那边老头听得认真,这边儿阮沅的耳朵也是越竖越高。

  尽管谢道玉说的很多专业名词,阮沅听不太懂,但光一句延长小狗寿命,都够引起阮沅足够的警惕了。

  阮沅摸椰椰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同时他脸上刚还挂着的笑意,此刻转为一脸严肃,开始认真思考。

  小狗要做绝育。

  椰椰一岁都绝育了,他的沈楼六岁了,还没绝育。

  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阮沅转过头去,目光炯炯地看向沈楼。

  皱眉长长叹气。

  对上阮沅突如其来的智慧目光,沈楼微怔了下。

  这又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阮沅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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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后,中二往事回忆录小组。

  @三点水一个元: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五岁时想把我老公给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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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老爷们的抬爱与支持(今天不鞠躬了(来个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