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警属。】
“许杰。”
李肖然掀起眼皮看了许杰一眼：“需要我提醒你两天前做的笔录吗？”他抽出一份笔录, 抖了抖，上面有着许杰的签字。
许杰一脸无辜：“警官，医生说我溺水伤了脑子, 胡言乱语你们可千万别信，别耽误了你们时间。”
“认罪态度和悔罪表现直接影响量刑，这个不需要我再跟你赘述了吧？”李肖然一拍桌子，许杰虽是一悚, 但还是挺直了腰板, 赔着笑：“真对不住啊, 要是我胡言乱语影响了侦查方向就不好了。”
“你们真当我们没有证据？”李肖然扯了扯唇角, “现在不拿出来只是为了给你坦白的机会。”
许杰搓了搓手：“警官同志, 您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
这就是彻底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李肖然彻底失去了耐心：“不用你想起来，有人能替你把你干过的事都说出来。”
“杨总吗？”许杰叹了一口气, “我工作一想认真，他临死还想拉一个垫背的是我没有想到的, 不过我本以为他会拉温少言下水, 毕竟他们关系更密切。”
李肖然：“……”盼就盼在这句话外头那位没听见吧, 不然还不得疯魔了？
可惜这话落了空。
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身笔挺警服的余孟阳, 其实他们平常未必都得穿制服，这身制服是特地换给许杰看的。
“不是杨奎天, 是我, 失望吗？”
许杰看见走进来的余孟阳怔在了座位上, 他快速地眨动着眼睛,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嘴巴逐渐张大。
良久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响起了“怎、怎么可能的……”的低喃。
余孟阳轻笑了一声：“还认识我吧？”
“认、认识。”许杰明显蔫了，脖子往后缩了缩，刚刚那副滑不留手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认识就好。”余孟阳手里拿了一沓牛皮纸封面装订成册的B3大小的文件，“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你不说有的是人替你说，杨奎天天天盼着立功坦白。而且你真当我们需要你的口供吗？你替杨奎天走了多少帐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余孟阳坐在李肖然身旁的椅子，翻开文件，用手指微微比划一下，精准的念出了一个时间点和金额。
李肖然和熊浩看着许杰的脸色明显褪色成一片惨白。
又翻了一页，余孟阳继续念着。
一连念了三笔款项后，熊浩接收到了李肖然的目光，这场审讯中他唱的白脸，迅速了然：“许杰，还需要念下去吗？你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你坦白的机会。”
“不、不用了。”许杰先是叫停，随后他的手指互相掐着，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背，几乎过了一个世纪，当他的手背掐出青紫的痕迹时才道，“你们之后也会让我穿着警服去指认杨奎天吗？”
三人俱是一愣，余孟阳最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掏出自己的警官证：“货真价实。”
或许是打消了许杰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许杰的交待很丝滑，只不过一旦当他小心翼翼观察面前三位警官的表情时，余孟阳继续开始翻账目，吓得许杰飞速交待，生怕这笔钱不算自己坦白的情行。
其实许杰的口供非常有用，因为很多钱杨奎天交代的都是用于公司，而他们手中的账本并不齐全。但作为并没有从中获取巨大利益的许杰来说，交代起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于是那本跟他有关的部分基本上被补充得七七八八，而这个，李肖然他们是打算拿来撬开杨奎天的嘴，这也是为什么许杰的证言会如此重要。
当许杰的口供录到尾声时，门被敲响了，走进来的警察站在李肖然身旁弯腰说了什么。
李肖然一愣，看了一眼还没交待完的许杰，复而笑了笑：“请陈小姐稍坐一会儿，先在余警官的办公室喝口茶。”
余孟阳：“……”他的办公室？他从出院到这段任务中间就没待过几次办公室，那办公室还不如昌明的办公室有熟悉感。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李肖然不会无缘无故点他的名字，再联想陈姓，余孟阳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他意识到了，许杰也意识到了，登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余孟阳站起身时，许杰连忙道：“余……余警官。”这个词变扭得差点咬掉他的舌头，“你、你是要去见陈雪吗？”
哼笑一声，余孟阳眉梢一挑：“这跟你没关系吧。”他看着许杰的心虚到了极点的表情，计上心头，“当然，如果在我回来前你自己交待的话，都算你的。要是等我回来之后……”话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余孟阳不用说许杰自己也会补充完毕。
跟李肖然用目光打了个招呼后，余孟阳离开了许杰的审讯室，这一趟远远超出了李肖然和熊浩的预期，却在余孟阳的意料之内。
暂且不论工作上许杰的行径，单说感情生活，一个果断的男人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搞得如此凌乱。抛开道德观念，不谈婚姻忠诚，他既对不起蒋雁归和女儿，也对不起给他生孩子的小三。
但就是这么一个既要也要的人，在审讯时的心理防线是最好攻破的。因为他永远在审时度势，却也永远都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面对许杰余孟阳不紧张，但是面对此刻坐在办公室里的女人，余孟阳却多少有些紧张。
不止紧张，还心虚。
这一点同样适用其他被他欺骗却不是嫌疑人的人。
敲门的警察小声跟他交谈着：“她来的时候说，她要找一个能信得过的警察，她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警方。需要我跟您一起吗？”
余孟阳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事，你去忙吧，我能应付。”
陈九修和杨奎天的案子后来牵扯了整个犯罪集团和犯罪链，整个警局都跟着一起加班，林厉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余孟阳放假实在是抗不过温少言想要杀人的眼光，那个警察很快就去忙了。
而余孟阳则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沙发上坐着一道倩影，余孟阳笑着开了口：“雪姐。”
陈雪偏头，看着余孟阳发了一会儿怔，随即笑了起来，站起身冲着余孟阳伸出了手：“余警官。”她显然已经预想到这一幕，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其实早在余孟阳将电话交给陈雪的时候，就没有指望瞒住她。更何况聪慧如陈雪，哪怕她没有听到余孟阳亲口承认，东拼西凑也都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我没想过会是你来审我的。”陈雪笑叹了一口气，“但是来的是你，我比想象中要放心很多。”
“雪姐不是来看看我吗？哪里就到审讯这个地步了。”余孟阳挤了挤眼，“加班工资您帮局里出？”
陈雪被逗笑了，不过她很快就肃了肃神色：“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对于杨奎天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这下余孟阳无奈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办法回答。陈雪没有等到答案，也意识到了此刻的余孟阳已经不再是办公室跟她科插打诨的小弟弟了，想了想又道：“我换个问法，他还有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这个你放心。”余孟阳正色道，“我用我这身警服向你保证，杨奎天一定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好。”陈雪突然抬手，抽出了她惯常鬟发用的发簪，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肩头。余孟阳本能地起身后撤了一步，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门开着。
注意到他避嫌的举动后，陈雪笑得更开心了：“放心，温总不会误会的。”她说到这里，又笑着补了一句，“温总不会也是警察吧？”
“半个。”余孟阳说到这里，微微一扳腰，“他是警属。”
吃了一口糖的陈雪心情不错，将手中的发簪径直掰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张捻得细长的白线。
或者说，这是一卷白纸。
“你们是不是只找到了半份账目？”陈雪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很抱歉当时利用了你们，只是杨奎天那会儿盯我盯的很紧，我知道温总很有办法，杨奎天不敢动他，所以想借他的手藏住钥匙。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真的交给了正确的人。这是我名下的银行保险柜，没有钥匙，只有三组密码，这是密码，也是出事前鑫哥给我开的，我不知道他放了什么，只是说如果杨奎天想害我，这里的东西能让我保命。但鑫哥经常跟我说，如果他要藏一个东西，就分成几份，所以我想，这里有你们要的，也是杨奎天要的一部分账目。鑫哥出事后，我只去过一次，存了一次东西，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余孟阳看着这卷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纸，清楚这承载着不仅仅是陈雪想要报仇的心，也承载着卢瑞鑫到最后也想保护陈雪的念头。
林厉经常感慨卢瑞鑫要是早一点说，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惨剧了。但余孟阳到此刻才明白，卢瑞鑫恐怕早就预测了自己的结局。他的推迟，只是因为他要在确定陈雪的安全下才能说出他所指的的那些黑暗的秘密。
“雪姐。”
余孟阳找了另一个同事，一起给陈雪做了笔录后将陈雪送出了警局大门。
看着她的背影，余孟阳忍不住叫住了她。
陈雪微微偏头，阳光洒在她的白皙的脸颊上，哪怕岁月向来对美人无情，也没有给陈雪留下太多的痕迹。
“逝者已逝。”
“我明白。”
余孟阳心中的不安却在加剧，他忍不住又继续道：“凌薇还需要你的帮助，医院里的那些姑娘也是，她们需要你。”
陈雪笑了，轻轻一撩发梢：“你放心，我会等到杨奎天罪有应得的那一天的，在那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她的目光穿过微风，似乎是在对着余孟阳说，又似乎在跟远方人说。
作者有话说：
许杰：我是不是也可以……
众人：？是不是要让苏医生看一看？别不是得了妄想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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