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单恋画格>第77章 单恋画格

  ……

  我就像是一个临到考试了才开始翻看教材的学生,一页页回忆着那些昔日同他在一起的旧时光,试图照本宣科地从那些片段中找到答案,找到……他离开我的答案。

  我忽略掉了那次争吵之后,我和他再度和好的那段日子,那是一段我们互相勉强的日子,我不知道向梧是在哪一个瞬间忽然做出那样的决定的,但我知道,那个已经打算分开也仍旧对我笑脸相迎的他,想必也很痛苦吧。

  而那段时间的我,也只是麻木地享受着他自我说服后的“正常”,因为我无比地确信,无论怎样他都是喜欢我乃至爱着我的。

  我构筑起了虚幻的城堡,将我和向梧二人困在其中,我常以面具示人,这次我甚至欺骗了自己,直到首映礼结束的那一刻,向梧亲手戳破了这虚无的泡影,转身,只留我一个人在这荒芜的城堡里。

  我曾以为我顺利解决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在那之后他也听了我的话,出门去工作了,但那只是表象……一切都一切早已经跟最初的时候不一样了。

  多么自负啊,多么自负啊虞冬青,你强行将向梧扭转到你自认为正常的道路,你以为那样向梧就会开心吗?

  我在内心嘲笑着自己,一遍遍地演练着当日的剧情,不停地思考着,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当时的局面。

  可任凭我演练无数遍,最终却都只是走向同一个答案,一个同此时此刻相差无几的答案。

  就算当日我真的让向梧成为了这部电影的编剧,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依然是存在的。

  我和向梧之间,或许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间千疮百孔,只是我们一直都不愿面对,我们都装作一切正常。

  我本应该早日察觉并面对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我没有,或许内心深处,我也在逃避,我不知道我究竟在逃避什么,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我跟向梧如今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厚;或许我认为这一切都不足以支撑他所求的,那近乎永恒的时间。

  我这个人,对谁都设防,甚至也防我自己,贸然去做出关乎于“一生”的决定。

  多么可悲,可笑。

  的确,我完成了我最初的目的,关于向梧的电影获得了成功,可向梧却走了,没留下任何音信。

  我分明那样想要“名”,我那么想要证明自己,看过成片的我甚至已经知道这是一部足以获奖的优秀电影,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没意思,我回到空荡荡的家,除了那些令人烦躁的电话铃音,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我的“喜悦”。

  坐在这个房间内,我笑了出来,我忽然意识到我曾经那样瞧不起我的父亲,因为他投身电影视野而忽略了身为爱人的母亲。

  我分明那样痛恨的,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个和他不同的人。

  可最终却也还是殊途同归了。

  我静坐在桌前,一边用手指轻点着那木质写桌面,一边勾起唇角哼着歌,我在嘲笑,我在嘲笑我自己。

  木桌对面的柜子里,放着那台曾让向梧爱不释手的佳能相机。

  或许是因为这是属于我的,所以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带走它。

  如果可以,我想,我要跟向梧谈谈,可当我无数次假想自己站在他的眼前,我却又觉得我一定会哑口无言。

  很多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想通,我拿什么跟他谈呢?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一顿告白就能挽回的事情,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算了,或许……或许我和他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毕竟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共度余生,不是吗?过客,过客而已,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定义的,现在又在痛苦什么呢?

  没错,还有太多的事情等待我去解决,如果电影得了奖,向梧一定会回来的,说不定就在十天后,二十天后,一个月后。

  …………

  ……

  …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片子已经被送到国外去评审,据朋友所说,它或许能够成为近年来无出其右的最佳外语片,他甚至笑了笑,道了声“恭喜”。

  对此,我自然是很开心,可与此同时我也明白,我已经有六十天没有见过向梧了,我甚至自甘堕落到去找龚天成这种对电影一窍不通的傻逼去分享我心中的自豪,他还没眼力见地问:“你们家那个小编剧去了哪里?”

  我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警告他说话做事不要太多余,龚天成一愣,看我的眼神竟然还带着点儿同情。

  “哟,哟哟哟哟哟!”龚天成的手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跟同行其他几个二世祖说:“咱虞导这回是栽了啊,不容易啊不容易,啥时候把嫂子追回来,带过来给哥几个开开眼。”

  滚,我半笑不笑地推开他,“我可跟你们不一样。”我低声警告。

  “噗嗤”一声,龚天成笑了出来,他撇开我的手,坏笑着跟我说:“虞导啊,你这人最混蛋的地方,就是不认为自己跟我们一样也是混蛋!咋的,难道你最开始不是想着玩玩而已?逗呢!”

  妈的,死吧。

  我这样想着,但我没有出手,我只是叫他们给我打了车,因为我想要回家去。

  家,一个冰冷至极的地方。

  小时候我觉得它充斥着埋怨与泪水,长大后挪了个地方,也只落得个空荡孤独的下场。

  不会有人回过头来冲你微笑,哪怕是母亲,第一顺位也都是她的男人而已。

  就连那个自称喜欢我的人,如今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步伐稳健地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输入了密码,大概只是本能地在思维阻塞的时候,想要进入到工作的状态中去。

  可我输入了好几遍自己的密码,却依旧没能令电脑成功运行。

  我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为了方便向梧的后期剪辑,这台电脑,我借他用了一段时间。

  向梧……又是他,他就像是一条阴魂不散的艳鬼一样,扰得人不得安宁。

  我想,我应该离开座位,转身回到自己的那台电脑前去。

  但我没有那样做。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思考起了向梧应当会用的开机密码,他或许曾经跟我说过,但我认为自己不会贸然去翻他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去记。

  为了打开电脑,我做出了尝试,我用了他的生日,我的生日,还有他名字的缩写,但都没能令它成功开机。

  于是我再度开始翻找回忆,试图从与他相处的细节中,找到蛛丝马迹。

  “127,15,虞冬青,你猜这几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哎呀别装了,你知道的。”

  “哦,我知道了,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忽然也不想去看首映礼了。”

  “怎么这么说?”

  于是我输入12715,密码错误。

  我蹙了蹙眉,不太相信我对向梧的了解会贫乏到连他的电脑开机密码都一无所知。

  “虞冬青,你还记得我们军训的日子吗?”

  “军训?大学?”

  “嗯嗯。”

  “不记得了。”

  “为什么?可那很重要。”

  “有什么重要的?人生第一次军训?”

  “虞冬青是笨蛋,不理你了。”

  哦对,很久很久之前他曾说过,军训的第一天,我们一前一后站在一起,他转错了向,同我面对面,那一刻,他对我一见钟情。

  我忘记了,竟是刚刚才想起。

  但是军训的具体日期,我确实已经不记得了,我还是去翻了当年班群的相册,才知道了具体的日期。

  望着那正在加载中的小圆环,我愣住了,片刻后,我终于得以看见向梧的工作机内部的真实环境。

  身体在僵硬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能再度动了起来,大脑也开始处理眼下的信息。

  这台电脑的桌面上只安装了一些基础的功能,再然后就是电影后期处理常用的软件,从使用者的角度来看,内里的陈设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只有一个放在左下角并被命名为“成片”的压缩包,看着稍微扎眼一些而已。

  鼠标移动过去,不一会儿,我发现打开这个压缩包也需要密码。

  思绪微顿,那一刻我也不知怎么的,将12715这几个数字输入了进去。

  密码正确。

  看来对于向梧,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其实到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这“成片”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跟我在一起的这几年,向梧一直坚持不懈拍摄并剪辑的纪录片。

  视频的缩略图上,能看见我的侧脸。

  将鼠标移到了图标上,那一刻我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我打开了这部,由向梧导演编剧,我主演的纪录片。

  夜色朦胧,我任由荧幕中的光打在了我的脸上。

  开幕的第一个镜头,是我的侧脸,那时候我正坐在一辆大巴上,颠颠簸簸地,是我们第一次采风的时候,向梧正在我身旁。

  我问他:“稳定器装好了吗?”

  他没说话,但我记得,那时他好像是点了头的。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准确说来,其实向梧并不算是一个十分专业的摄像师,但在他的镜头下,我却显得那样深沉、专注,乃至帅气。

  “虞冬青转过来。”

  “我觉得在这取景应该会很不错。”

  “虞冬青!”

  “哦,我在。”

  这是我们去他外公家附近,他将山地自行车让给我的那一天,我这才发现,原来当我谈起电影的时候,会忘记周围的一切,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但眼中却仿佛是有光的。

  ……

  “为什么要重新组建剧组?”

  “因为只有编剧是我的。”

  “请认真回答。”

  “因为只有你是我的,所以我带走了你,现在我们要一起从零开始,来别拍了,过来。”

  多数时候,我甚至没有看向镜头,就好像对他的拍摄漠不关心,但在微怔片刻后,向梧还是微晃着相机,跌跌撞撞地跑到我的身边。

  ……

  “不行,还是需要改。”

  “为什么?”

  “你不用迎合我的想法,你有你自己的表达。”

  “可是你之前是这样建议的呀!”

  镜头中的我手指不耐烦地敲打在桌子上,面色微怒,抬眸的一瞬间,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

  “我只是导演,不是控制狂,如果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可以说服我,而不是只是顺从我。”

  “还说你不是……”

  我想,这一定不是本来都虞冬青,而是向梧眼中的虞冬青,在他的眼中,我就像是一个有能力的、说一不二的领袖,可实际上,我却只是一个耻于承认自己心意的懦夫而已。

  ……

  “能不能告诉我,你演得是什么?究竟是你胁迫别人还是你被胁迫?”

  “在拍什么?”姜云云忽然跻入镜头,满脸探究。

  “虞导。”向梧说着,机位却不变,“快闪开,他要骂完了。”

  “哇,这个角度虞导看着真是凶,也真是……”

  话说到一半,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笑了,我有些想不通他们在笑什么,我只记得当时对于那个朽木演员我真的很生气。

  ……

  “虞导……最近,你的压力很大吗?”

  “……没有。”

  “真的吗?可是我看你好像瘦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你不在身边,所以吃得少了些。”我笑了,那样子,简直有几分油嘴滑舌。

  “你骗人。”

  “……”

  “虞导,现在是独家采访哟,有什么想要说的话都可以对镜头说出来,我不听的。”

  “我觉得,大家一切都好,工作都是顺利展开,我也没有任何问题,就这样。”

  “虞冬青!”

  “宝贝,”镜头中的我拿起的相机,将它递回到了向梧的手上,“不闹了,等会马上有投资方要到了。”

  “虞冬青……”

  镜头,真的是一切丑态的放大镜,竟如此真实地将我的虚伪与自大呈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

  再然后,就是向梧回到家之后,跟我分隔两地的片段。

  “接下来是云云转播片段,是是,可以看见今天的虞导也在激情四射地骂人呢。”在空旷的家里,向梧的相机对着手机屏幕内姜云云的视屏通话,将我的身影映现在那小小的画框里。

  向梧的解说声有些寂寥,像是开了回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云云挂断吧。”

  “……虞导,”向梧的声音在这一刻距离得很近,像是将相机抱在了怀里,“今天纪录片摄制小组的大家都很想你。”

  ……

  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雾,随着眼皮的眨动,视线重新清晰。

  纪录片以这样的形式到了尾声,因为最后的最后,我也不让他出现在我的工作里。

  画面渐黑,一段字幕映现在我的视野里——

  “同你在一起的日子,既像是转瞬即逝的热恋,又像是没有尽头的单相思。”

  “虞冬青。”

  “谨以此片,纪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纪念单恋你的每一画格。”

  最后三秒,“单恋画格”四个字,映现于画面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