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凌换了身衣服出了门,走到对面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还没敲门,大门已经打开。

  柏泽霄一身羊羔毛的家居服,整个人显得更加小巧。他冲益凌眨了眨眼:“你来了?”

  益凌过来名义上是辅导作业来的,拎个单反过来太刻意,出门前他左思右想还是没带,现在,他后悔了。

  益凌看了一天黑漆漆的客厅:“你家里没人吗?”

  “我一个人住,妈妈过一段时间过来看我。”

  益凌有些诧异:“这么小就一个人住?你家里人放心的下?”

  “恩,”柏泽霄含糊的应了一声,目光低垂似乎不想多说。

  “算了,平时注意安全就好,没事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尽量不要定外卖,特别是晚上。还有,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反正就在对面,一分钟不到就到了。”益凌摸了摸柏泽霄的脑袋:“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益凌还不满意:“重复一遍。”

  “平时注意安全,不给陌生人开门,不定外卖,有事去对面找你。”柏泽霄仰脸看着益凌,眼神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为什么啊?”益凌歪头,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冲对方一笑:“你猜猜啊?”

  说罢,益凌指了指楼上:“书房是在二楼是吧?”

  这栋房子新装修才没多久,家具装潢什么的还很新,处处透着一股冷清感,益凌看了一圈,除了书房对面的小卧室虚虚看着门,其他的房间都紧锁着。

  “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柏泽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会习惯的。”

  那眼神看的益凌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握住柏泽霄的手:“以后害怕或者睡不着,记得打给我。”

  柏泽霄看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似乎很不理解益凌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益凌只是笑,不解释:“说了让你猜的,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来到书房,这里大概是整个屋子最空的地方,两个巨大的红木书架只零散摆着几本外文书,桌面上除了电脑,就是柏泽霄的作业和课本,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你先坐,”柏泽霄把椅子拉开示意益凌坐下,又匆匆从外面另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你们家没有请保姆照顾你?”益凌忙伸手帮忙。

  “有,但是只在饭点过来,做完就走。”

  难怪这小子不怎么爱说话,感情是一个人在家憋坏了。

  益凌支着下巴看着对方的侧脸:“无聊吗平时?”

  “还好。”

  益凌笑了笑:“以后无聊了来找我吧!”

  柏泽霄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这个世界上好玩的东西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以后我慢慢教你。”益凌拍了拍手:“现在言归正传,你月考卷子呢?”

  柏泽霄从书包里抽出卷子,面有赧色:“考的不太好,你别笑话。”

  “比起笑话你,我更喜欢看你笑。”益凌接过卷子翻了翻,英语最高,几乎满分,最差的是语文,十几,就歪歪扭扭的填了几句古诗。

  “偏科啊这是,”益凌翻着卷子,微微皱起眉头。

  卷子上但凡写上答案的都是对着,剩下来全空着,连语文作文都没写。

  益凌转头看他:“你故意的?”

  柏泽霄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进度不一样?你转学之前哪个学校的?”

  “国外,”柏泽霄念了一个学校的名字,一大长串,益凌就听明白是个贵族私立中学。

  “那确实。”

  跨一个省学的都不太一样,更何况是跨国。

  益凌拿出笔,拿出数学卷子:“先从你擅长的开始,我就直接开始讲了,哪儿听不懂你就叫停我。”

  益凌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和细致,一个一个知识点掰开揉碎了跟他讲,柏泽霄低头盯着题,听的很认真,却一直没有打断益凌。

  眼看了大半张卷子都要讲完了,益凌口干舌燥,心里直犯嘀咕,趁着停下来喝水的功夫,把刚才说过的一道题单拎出来:“这题的解题步骤,说给我听听。”

  柏泽霄说了,和益凌说的稍微有些出入,但也是正确的解题过程。

  “感情你懂啊,”益凌笑了:“耍我呢?”

  “你说的话,我能懂,但是考试的时候都是字,我就——”

  益凌皱了皱眉,恍然道:“你看不懂中文?”

  柏泽霄抿着唇,半晌之后点了点头:“恩。”

  益凌低头又看了一遍卷子,还真是,数学卷子上但凡题干长一点的他都没写,几何题都是图的,还勉强能答上来。

  “难怪了,语文作文都没写,”益凌笑了,侧头看着英语卷子上漂亮的花体字,再对比歪歪扭扭的中文:“之前没人教你写字?”

  柏泽霄摇摇头:“有请中文家教,但是没教两周就走了。”

  “要不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找一个,不然多耽误你上课?”

  柏泽霄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益凌默默的看着,没说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小孩儿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不然这么大的家也不会放一个小孩儿单独住。

  “不然,我还有个解决办法。”益凌支着下巴,侧着身子认真的打量柏泽霄。

  柏泽霄转头看向他,没接着问。

  益凌笑了笑,站起来,把刚才的那支笔塞进柏泽霄手里,握着柏泽霄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字。

  笔画游走间,益凌的掌心贴着柏泽霄的手背,两个人因为姿势的关系挨得极近,益凌倾身,鼻尖擦着柏泽霄的软发,呼吸间尽是对方的味道。

  “益,凌。”

  最后一捺落笔,益凌放开手,撑着桌子低头冲柏泽霄一笑:“我的名字,记住了。”

  台灯的暖白光线下,两个少年无声的对视着,益凌认真盯着那对瞳眸,不想错过对方哪怕一丝的羞赧。

  但是遗憾,对方的眼神平静的像幽深潭水,任益凌瞪大了眼睛也看不见一丝水花。

  益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挫败的扶着额头呢喃:“不开窍啊不开窍。”

  “什么?”

  “没什么。”益凌摆摆手,自我安慰,十五岁,还小。

  益凌直起上身,拿出手机对着柏泽霄。

  “你看外面有什么?”

  柏泽霄回头,黑漆漆的走廊上什么也看不见。

  “有什么?”

  就在他转回头的一瞬间,快门声一响,这一瞬间的画面被记录在了益凌的手机里。

  益凌勾唇一笑:“今天的学费,我收下了。”

  柏泽霄还在怔愣,益凌趁机捏了捏他的脸:“我回去了,晚上早点休息,”

  柏泽霄站起来要送他,却被益凌按回去:“你坐着吧,你送我下去再自己上来我还怕你磕着碰着呢!作业写完就赶紧睡觉,改天我去找个字帖,认真教你写字。”

  益凌走了。

  柏泽霄低头把卷子收拾好塞进书包里。

  刚才写字的笔还握在手里,柏泽霄一直拿着它,若无其事的把刚才拿进来的椅子放回原位,若无其事的关上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柏泽霄举起手,垂头看着手里的笔。

  “益,凌。”

  柏泽霄喃喃念叨着,拿着笔举到鼻子边,谨慎又小心的嗅了一下。

  好香。

  是那个人的味道。

  柏泽霄摸着前胸,肋骨之下,心脏的跳动鼓点一般。

  刚才,那个人皮肤的温度,说话的身影,呼吸间温暖的鼻息……柏泽霄拍了拍脸,他应该没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