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球馆, 西雅图超音速的主场。
镁光灯在选手头顶拼命地闪,秦渡凉四周坐着狂热的粉丝们,他们有应援的手幅和荧光棒, 甚至还有人定制了巨大的队旗在挥舞。
秦渡凉只知道言灼今年很看好Hover战队,而现场Hover战队的粉丝并不多。
不过场地在北美, 除开本身就在这附近的华人,远赴万里来看一场比赛, 那么至少是资深老粉。Hover并不是底蕴深厚的老牌战队,自然不会有多少应援。
开场表演结束后, 进入胜者组决赛BO3的第一轮对局。
其实不止言灼看过秦渡凉的现场,秦渡凉也在分手之后偷偷去过场馆看言灼的解说。恰好, 那年也是世界赛,也是Dota2。
赛场也在这里,西雅图钥匙球馆。那是言灼第一年解说世界赛, 还不是主解说,坐在最右边。
年轻的解说严格按照赛会组的要求,不可以说英雄、物品的“俗称”。例如“羊刀”要说“邪恶镰刀”、“跳刀”要说“闪烁匕首”……初入社会的言灼谨小慎微, 一局下来累得不行。
尽管和他搭档的老牌解说不止一次地说,没那么夸张啦,你管“恐怖利刃”叫“TB”也不会怎么样,观众能听懂就行。
彼时确实是这样,官方想要制度化, 但这些老牌解说员要么是远古大神退役, 坐拥大群粉丝,说话有底气;要么就仗着Dota2没几个好解说, 就摆,你敢不敢开了我。
只有言灼乖乖地念着那些拗口的全称:代达罗斯之殇、斯嘉蒂之眼……
所以一切争取都是值得的, 后来官方规则强硬,只有他在第二年依然被选为世界赛中文解说员。
并且第二年,中国队有着相当猛烈的夺冠之势,在S级联赛上高歌猛进,国内外对他们的评价极高,直接叫嚣着“银河战舰”、“这次你们争第二”、“我们XXX战队是不可战胜的”。
结果,第二年的8月……解说台上年轻的主解说员说:“朋友们,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就是这样,会有圆满,会有遗憾。我知道今天之后会有观众在游戏社区里发泄怒气,可是我们要记住,整个赛区,没有人比他们五个更想赢,今天的遗憾,一定是为了以后的圆满。”
“我知道在场的、直播间的很多朋友都将他们五人看作自己的青春。可是当时间流逝,我们会发现,青春的本质就是一场远行,所以,学着向前走吧。”
“春天种下的种子,在秋天未必能结出果实。”
“可是——”
当时言灼的目光非常坚定,他对着镜头说:“可是今天的一切必将千古流传,他们都是为了荣耀而战。”
那年言灼在中文流直播里说的话,遏制住了很多键盘侠。虽然当时水友们的怒火烧遍网络,不过没有官方预想的糟糕。
后来,那支队伍决定原班人马再战一年,言灼转发了那条微博,附上一句:明年见。
这些事情,秦渡凉都知道。
曾经不敢在糖水铺子前面站太久点单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能够安抚整个赛区,有着极强感染力的人。
游戏社区里的很多人把自己论坛的签名改成“青春的本质就是一场远行”,那年温哥华的星空和烟火禁锢住了1500万人,有人走出来了,有人至今还没走出来。
秦渡凉很欣慰,他像星星一样,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闪耀着光亮。
就像现在这样,言灼坐在赛场解说台上,隔音的玻璃房里,一个独当一面的主解说。他带动着观众的情绪,细说每一波团战的得失。
秦渡凉觉得他特别好。
他会接受自己所处的环境,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取,会为了一个解说位,点灯熬油从白天到凌晨,枯坐在电脑前学习。
他会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后,坦然地在直播间里,对着镜头说:
“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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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秦渡凉走过去牵住他。
从场馆离开后,言灼拉着秦渡凉的手伸了个懒腰,“不辛苦——今天Hover打得很好,感觉有戏。”
秦渡凉:“什么戏,感觉能拿冠——唔?”
言灼伸手迅捷地扑过去捂住他嘴:“不能说!说了就是毒奶了!”
街边很多从场馆出来的观众,有中国人,他们之中有人认出了这两个人,有人没认出。二人完全不在意,牵着手在路边等车。
言灼的妆面有细细的闪粉,在周边大楼各色的灯光下反着光,秦渡凉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言灼发光的皮肤。
于是他说:“你脸上的妆在发亮。”
“用了闪粉呀……哦对,得找个店,买卸妆水。”言灼说,“先不打车。”
夜空点点的星子优哉游哉,商场店里的灯光照下来,秦渡凉才发现言灼眼妆已经晕了大半,那些淡淡的棕红色在他眼下、眼尾,像是在地毯上打翻了一杯红酒。
秦渡凉看着他,吞咽了一下。
言灼随手买了一瓶小包装的卸妆水,连带也买了导购推荐的洗面奶。
日常生活用品区肯定有安.全.套,秦渡凉站在货架前面,没动手。瞄一眼言灼,没生气。
然后尝试挑选一个,再瞄一眼,还没生气。
大胆拿。
言灼看着他这一套连招,哭笑不得,说:“选好了就拿过来,付钱了。”
“来了。”秦渡凉假装咳嗽,“草莓味,可以吗?”
“可以呀。”言灼示意他放进篮子里,然后……
“但是你拿了五盒?”
秦渡凉:“原来有数量限制啊?”
“……”
罢了,言灼倒是可以在这儿跟他唇枪舌剑一番,想想还是算了,感觉像加班。
再打车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在酒店附近买了些外带的晚餐回去。秦渡凉虽然买了五盒,但他还没畜生到在赛期和他做。
自然,言灼也知道他不会,所以吃完饭后,言灼靠在卫生间的门框,问:“秦先生,该不会是打算赛后一次用五盒吧?”
秦先生呢,刚在看微信消息,抬头:“哪能呀,起码分两次。”
“……”言灼不跟他贫,扭头进去卸妆。
秦渡凉这边在处理一些工作,飓风车队还是更偏重于场地赛,场地赛就有夏休和冬歇。这会儿虽然是夏休期,但是有些问题还是要和车手交流。
这次杜卡迪帮他们做了风洞测试,油耗问题已经盖棺定论解决不了,世上没有要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的道理,注定了今年这个发动机只能让他们重载油,不过杜卡迪也表示可以在空动套件上来想办法,或者学学本田的轻量化。
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言灼卸妆洗脸护肤很熟练,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林熙熙帮他挑的眼膜,言灼略略有点笨拙地撕开贴在眼下。恰好秦渡凉进来了,朝着言灼拍了张照片,很性感,青年身体前倾,为了看清楚些,快要贴在镜子上,后背与腰滑下来一个漂亮的线条。
“这是什么?”秦渡凉问。
言灼回头:“眼膜,为了明天化妆不卡粉。”
“要贴着它睡觉吗?”
言灼:“一会儿就撕了。”
秦渡凉靠近他观察了一会儿,闻见护肤品的香甜味道,然后轻轻在他鼻尖吻了一下。
第二天继续败者组决赛。
化妆师夸着言灼皮肤状态好,旁边林熙熙也在化妆,她刷着微博,感叹道:“你们CP都在热恋榜15了欸,苟富贵勿相忘啊。”
“富贵什么。”言灼笑笑,“那个榜都是小姑娘给抬上去的。”
林熙熙笑眯眯地摇头:“可不是你这么想的,火了就有热度,有了热度就有经纪公司找上来,有些爆火就是这么来的,知道现在流行什么套路吗,《和赛车手前任组CP后我爆红了》。”
言灼对这些兴趣缺缺:“我只在乎明年还能不能来世界赛。”
说着,他看向化妆间里的直播屏幕,这时候在放广告。
“你真的好有专业素养哦。”林熙熙说,“真的,这种热度,换个人早改行了,15欸,有一对爱豆被你们压在下面诶。”
言灼:“其实感觉有点欺负人。”
“怎么说?”
“我和秦渡凉本来就是情侣啊,肯定比他们更随心所欲。”言灼轻轻耸肩,“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不太公平。”
林熙熙顿了半晌:“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你……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挺奇怪的。”言灼说。
败者组决赛,两支外国队的比赛,在国内的关注度并不高,但也要好好解说。
有时候解说的作用不仅是为观众带来比赛详解,后来当言灼知道,有些战队会在赛程轮空的时候看自己比赛时的录像,来获得解说上帝视角对当下阵容和局势的理解时。言灼觉得自己的责任相当重大。
所以言灼更加勤奋地补足、学习,自己上手打游戏,去大量输入国内外的比赛。
败者组决赛开始的前十分钟,解说就位了。
同时,秦渡凉也收到杜卡迪的好消息,他们做出了第一版轻量化GP赛车,恰好试车地点在迈阿密的赛道,而秦渡凉此时此刻就在美国。
秦渡凉回复过去,说下周可以参加测试。
然后他收起手机,看向言灼。
今天也在闪耀着的言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