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凉的前男友。
在这个微博话题下, 大部分人给出的答案都是言灼,因为距离“爱过”直播时间才一个多月,大家记忆犹新。
更加令人笃定的是, 都过去这么久了,秦渡凉本人没有出面澄清不说, 甚至还在佐河县拉力赛上和言灼脱了手套握手。
这世界上的一切领域都存在壁垒,言灼的直播间不是村口那个每天宣传“不要焚烧秸秆”的大喇叭, 秦渡凉的知名度也不是家喻户晓的体育界知名人士。
可偏就是这样,一知半解的人才爱刨根问底。于是互联网上出现了三拨人——
游戏界的, 熟知言灼的那拨人,在向吃瓜人士科普:言灼, 二十四岁,身高182,全能解说, MOBA类、FPS类、RTS类,从《星际争霸》到拉力比赛,业务能力圈内顶尖, 全网无绯闻,直播平台烈火TV。
赛车界的,熟悉秦渡凉的那拨人,也在向吃瓜人士科普:秦渡凉,二十五岁(5天后), 身高187, 摩托赛车手,履历过长不做赘述(一个链接), 一张不说话就能给我姐妹骗的啥也不剩的脸,现效力于飓风车队。
吃瓜路人的回复:谢谢, 看上去很般配。
直到12月15号,言灼在Dota2国服代理区大楼开会。
他差点被截胡的解说位,在自己强硬的态度中又被交还回来,这会儿几位管理坐这儿有点心虚。
眼下人还没到齐,其中一个开口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啊,言老师,我们也是压力大……”
言灼笑笑,“没关系,谈拢了就一切都好。”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道个歉,大家合作一直很好,这次实在是……”那位管理说,“……哎算了我们也是熟人了,这次真是资金上转不开,你也知道我们Dota2的玩家日活低,游戏难度高,市面营销就难做,赛区也没有什么新鲜血液……”
言灼摇头,“真的没关系,我自己的工作不被影响就行。”
“所以那个小孩儿还是要来解说!”管理如壮士断腕,“三个解说,你还是主解说,小熙妹子副解说,再……带上那个小屁孩。”
言灼抽抽了两下嘴角,“……”
一个深渊联赛上三个解说,又不是Major或世界赛……多少有点无语。
“行。”言灼说,“三个就三个吧。”
三解说阵容没什么,只要他的解说费用不变就行。
片刻之后,小熙先到了,这游戏的女解说稀有,她一来,几个管理立刻喜笑颜开,“坐、坐。”
小熙先和言灼点头致意打了招呼,她也听说了言灼差点被截胡的事儿,小包一撂,“陈总,亲自来开会啊?今儿是有什么重要人物来呀?”
这话里话外的,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能听出来,解说组会议的重要人物,可不就是要挤进来的那小孩么。
说着,那小孩就到了。
小熙在业内地位可见一斑,懒懒的,眸子一抬,便见一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生,长得水灵,眉眼妖冶,含着笑意挨个叫人。
最后叫到言灼,“言老师好,我叫秦奕初。”
言灼淡淡地看过去,“你好。”
“秦渡凉是我家远房哥哥。”秦奕初笑吟吟地说,“言老师和他也认识的吧?我哥哥。”
“老同学。”言灼平静地回答。
这个秦奕初举手投足都让小熙恨不得立刻脱下脚上7公分的高跟鞋往他脸上扎。
小熙全名林熙熙,Dota2解说界唯一尚还活跃的女解说,所有人哄着捧着的。故而她平日里有个什么刁蛮任性都被包容。
就在秦奕初刚说“那你们……”,她往椅背一靠,手机一掏,耳机盒掰开,打断了秦奕初的话,“哟,看来还得有段时间才开会呢,我玩会儿游戏啊,秦老师聊完天叫我一声。”
“哎哎哎——”陈总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小熙,不闹哈,现在就开会现在就开会。”
小熙瞄了眼言灼,言灼在憋笑。
会议内容和以前的每次解说组会议一样,参赛队伍、赛程、广告。不难发现,在广告赞助那一页里,有一家明昼集团的下属公司。
会注意到这个公司,是因为它很明显是后来加上的,在A4纸上和其他公司的商标都没对齐。
言灼再看向秦奕初,带资进组了这是。
不过无论如何不关自己的事,大家正常开会,然后订酒店、机票。
散会后,秦奕初在走廊追上言灼,“言老师!”
言灼站定,回头,目光里没有波澜,完全不在乎他嘴里一口一个我哥哥,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什么事?”
“12月19号是我哥哥生日,刚好那天他比赛结束,我家伯伯要去成都给他接风洗尘,也为他过生日,言老师到时候也一起来吧。”
真是……言灼懒得憋了。
他实在憋不住,嘴唇弯着笑了,跟着眼睛也弯着。
秦奕初微微一怔,“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言灼:“挺好笑的,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馈呢?黯然神伤?无所适从?想去又不敢去?”
汀,走廊前面的电梯到达这一层,保洁大爷拎着拖把悠闲地走出来,哼着戏曲小调。接着,又从楼梯上来几个工作人员。
言灼毫不避讳,连声音都不压,他只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你和秦渡凉的亲戚关系应该隔得挺远吧,你们一点儿也不像。”
说完,言灼敛了笑,“好了,我还有点事,再见。”
言灼抬脚便走,不料刚走出两步,秦奕初直接握住他小臂,不轻不重地拽住他,“言老师。”
言灼回头给了他一个“又怎么了”的眼神。
“你还爱他吗?”秦奕初问。
“我在直播里回答过了。”言灼忽然眸色一凛,他盯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秦奕初,盯着他那双纯良无害,萨摩耶似的大眼睛,“……是你发的弹幕?”
“是我。”秦奕初拉着他,“而且,你没有正面回答,现在还爱吗?”
言灼抽回手,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大脑中翻涌出无数个念头。
为什么那条弹幕自己回答“爱过”之后明昼集团无人追究,难道并不是秦渡凉压下来的,而是因为发弹幕的人是秦奕初,本来就是明昼的自己人,秦家的分支。
不对,言灼又细想了想,秦渡凉在名声方面还是挺看重的,像那个马上要进宫选秀的高门贵女。
因为他记得高三的时候有次聚餐,苏夏问秦渡凉是不是有女朋友了,结果当时KTV包厢太吵,苏夏听不清他讲话就走了,秦渡凉委屈的差点悬梁自尽。
所以不是这个原因,言灼强迫自己把逻辑圆回来,一定是秦渡凉自己不打算追究。
“言老师。”秦奕初又叫了他一声。
言灼恢复常态,冷冰冰地看着他,“这种事情……”
“我喜欢你。”秦奕初忽然说。
“啊?”
大约十分钟前,言灼以为眼前的小屁孩对秦渡凉抱有什么背德禁忌兄弟情,意图铲除自己这个前男友而想方设法地针对。
十分钟后,这屁孩跟自己告白了。原来前面只是在试探,看看自己听见秦渡凉的消息是什么反应。
于是言灼干笑了两声,“哈哈,你要是没其他事,可以去把深渊联赛的选手卡背一背,我先走了。”
离开大楼,言灼越想越离谱,快步走向地铁口。
过了闸机,他拿出手机,已经点开了和秦渡凉的聊天窗口,想了想,又退回去,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微信收到了秦奕初发来的好友申请,因为他们这时候都在解说组的小群里。言灼没加他,接着是训练结束的虞沁过来找他吃瓜,因为秦渡凉那句“前男友送的平安符”,他身上的话题度又起来了些。
地铁来了,言灼上车。
在车上言灼给虞沁说了今天的遭遇,虞沁问他,你怎么稳定吸引姓秦的。
谁知道呢。
两天后,深渊联赛线下赛的半决赛在成都打响。
同时,今天也是无人区拉力赛结束的后一天,飓风车队的秦渡凉总排名第二,正在收拾行装离开西藏。
飞机降落后,赛会来接解说组和导播组的只有一辆7座商务车,言灼的航班比其他人晚一个多钟头,在群里说自己打车。
成都是言灼很喜欢的城市,他喜欢置身于自己听不懂的方言里,喧闹繁华,又不必去理解,就像烟花爆竹一样。
司机师傅的普通话非常用力,路上跟言灼说,你穿太薄啦,我们这里可湿冷的呢。
言灼乖巧地道谢,并且说行李箱里有厚外套。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程挺长的,时间是下午的四点三十五分,随着天色渐暗,乌云也渐渐地低垂下来,几乎要碰到远处摩天轮的最高点。
司机师傅说今天有点小雨,看样子是要下起来了。
言灼看着车窗,已经有几滴水珠砸了上来,在80码的车速下被吹到车窗的右下角。
一下雨,路就堵。
深渊联赛的小群里,负责人发了酒店信息,酒店是赛会提供的,两人一间,和以前的出差待遇一样。
言灼翻了个白眼,他被分到和秦奕初一间。
怎么说呢,多少有点烦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另开房。
终于在拥堵的车流里,慢悠悠地到了酒店,司机师傅给他打开后备箱,言灼带的是个小的登机箱,他扶着箱子进去酒店大堂。
酒店大堂的人不多,多半是下楼拿外卖的。言灼扶着行李箱拉杆,视线无意扫到大堂左边休息区坐着的人……
有点奇怪,再看一眼。
两个男的,他都认识。
秦渡凉一双长腿随意曲着,双臂环胸,穿一件黑色套头连帽卫衣和黑色牛仔裤,正在看他。
秦奕初像那个考了30分自己伪装家长签字被当场逮捕的小学生,两只手手掌贴在大腿面儿上,也在看他。
言灼想装作不认识他们,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一身黑的脸色很臭的,感觉马上就要按下引爆键大家一起死的人,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言灼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面上维持着古井无波,秦渡凉走过来的短短几步,他心跳的像坐了二十遍过山车。
“不好意思。”秦渡凉站在他面前,“那是我远房的弟弟,我跟他不熟,今天才知道他在你那发弹幕,还……总之,我那个、那个过他了,他不会跟你住一间房,我给你付了另一间,你等下直接办入住就行。”
言灼思忖片刻,大概明白了秦渡凉的意思。他这是知道他弟弟跟自己告白的事儿了,于是言灼点头,“好。”
“对不起啊。”秦渡凉说。
言灼扬起唇角笑得漂亮又温和,“没关系的。”
能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个弟弟瘦瘦小小的,垫了两层增高垫才够上一米八,言灼一只手就能给他腕子掰下来。虽说在做1这件事上与身高和力量无关,但言灼有言灼自己的审美。
还是那句话,初恋是秦渡凉,这起点实在是太高了。
“那你好好休息。”秦渡凉说。
言灼点头“嗯”了声。
两个人一个折回休息区,另一个去办入住。
言灼想问问他在羌塘受的伤现在怎么样,秦渡凉也想问问他最近辛不辛苦,想说自己现在算是事业有成,和高中时候不一样了。
可眼下只咬了咬后槽牙,点墨的黑瞳仁盯着秦奕初。
“你是不是疯了。”秦渡凉冷声道,“别再让我知道你骚扰他。”
秦奕初不敢和他对视,只看着自己膝盖,闷不吭声。
秦渡凉不是说说而已,“你爸妈那个公司是不是想离开明昼出去闯江湖,就看你了,秦奕初。”
“哥,你们分手了。”秦奕初终于抬起头,“他刚刚看你那眼神,有半点留恋吗?”
是没有的,秦渡凉自己不是瞎的。
“关你他妈屁事。”秦渡凉居高临下,“你别摆出被我棒打鸳鸯那委屈样。”
秦奕初到底是玉粒金莼喂起来的公子哥儿,被秦渡凉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气势一镇,当即眼瞳都哆嗦了两下。
不过很快,秦奕初咬咬牙,“没有你这样的,哥,你们都分开了凭什么我不能去追他?”
“他对你没兴趣。”秦渡凉说着,掏出烟盒,准备出去抽根烟,“他但凡有一丝丝想认识你的欲望,我都不会管。”
说完,秦渡凉向那斜风细雨蒙蒙不见对街的酒店外走去。
成都今天的雨并不大,下得有点像刚刚入春的江南,就连气温也都很像。秦渡凉在屋檐下抽烟,事实上这点屋檐根本遮不住风雨,他还是湿了半截烟,和头发。
有点冷,秦渡凉回头看了眼酒店,掏手机点了个外卖。
酒店大门旁边有个外卖柜,住客们点了外卖都得自己下来拿,秦渡凉点好外卖之后又磕出来一根烟。二十多分钟后,外卖员的雨衣骑出了将军披风的势头,刚打算停车放外卖柜,秦渡凉走进雨里,迎了上去。
成都是一座很美味的城市,秦渡凉点了些热腾腾的东西,拎着外卖进去酒店。他自己也住这间,他在17楼,用房卡刷了感应器后按到17。
他给言灼付的房费那间在19楼,就从17楼的楼梯走上去。
然后按门铃。
言灼以为是酒店服务员,刚准备说“不需要洗衣服”,一张嘴,咽下去了。
“哦我……我想着毕竟是我家亲戚,给你赔个礼。”说着,把外卖递过去,“点了几个菜,你趁热吃。”
秦渡凉想好了,如果他婉拒或者感到为难,自己立刻二话不说拎着就下楼自己吃。可言灼望着他坚定不移视死如归的眼神,感觉自己如果不接,他可能下一秒就挂在门把上然后箭步离开。
“好……谢谢。”言灼指节勾住袋子的提手,和他的手指皮肤产生了一个刮蹭。
这如果是在交通上,属于事故。
可这发生在前任身上,算故事。
次日早,雨停了,但空气很潮湿。
风扑在脸上,像保湿喷雾。
深渊联赛的现场气氛和天气恰好相反,热火朝天的观众席,今天来看半决赛的就这么多人,总决赛应该会更热闹。
言灼在后台上妆,林熙熙先他们20分钟到的。
言灼困,他有点没睡好,化妆师的刷子在他脸上扫得他昏昏欲睡。
言灼困的时候会变迟钝,呆呆的,从小就这样。
***
“言灼!”数学老师手里的卷子一拍,跟惊堂木似的,“犯困就去走廊站着!”
言灼吓一清醒,慢悠悠地站起来。
“高三了!高考就剩半年了!”感觉言灼再磨蹭一秒,老师就会窒息在讲台上。
言灼合上书,卷子摞好,从后门去了走廊。
还是因为他睡眠浅,小姑最近夜里在家加班,而且约莫是入冬之后频频降温,小姑夜里总咳嗽,言灼听见动静就会醒过来,导致白天犯困。
走廊的风一吹,不困了。
秦渡凉在班里最后一排听着课,收到一哥们儿发来的微信:你的小挡泥板在外面罚站呢。
“老师!上个厕所!”
小挡泥板的校服里穿一件连帽厚卫衣,秦渡凉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戴着兜帽靠在墙上,耷拉着脑袋,一副站着就能睡着的画面。
秦渡凉悄声靠过去,站在他旁边,然后……在他冲盹低头的一瞬间,接住了他的脑门。
“嗯?”言灼吓一跳,歪头看他,“秦渡凉?你怎么在这?”
“探子来报,说你被罚出来喝风,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班里前十吗。”
言灼:“太困了,老师叫我没听见,被赶出来了。”
“晚上失眠啊?”
言灼摇头,“不是,我睡觉太轻,最近我姑姑工作很晚,而且她可能着凉了,断断续续地咳嗽。”
秦渡凉懂了,“那你……要不要搬过来。”
“什么?”
少年一扭头,廊风吹掉了他的兜帽。他绒密的头发在秦渡凉眼眸中跳动,那个不太晴朗的上午忽然变得明媚闪耀。
那天是12月31号,那一年的最后一天,距离高考还有6个月。
“我说,搬过来,107。”秦渡凉吞咽了一下,有点紧张,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指。
身后是数学老师沙哑的讲课声,“已知椭圆……的左右焦点分别是F1和F2……两个动点……最大值为……”
慢慢的,言灼不太能听见里面老师在说什么,他只渐渐地看向秦渡凉眼睛更深的地方,然后那阵风又吹回来,在两个人之间反复围绕。
冬天了,这一年要走完了。
言灼说:“好啊。”
***
成都今天10度,但没出太阳。
“小鱼人什么时候也能跟影魔打了?跳过来给他两炮不就残了吗?”林熙熙无奈摇头,“今天June的状态是不太行吗?”
言灼:“感觉不是状态的问题,是June今天有些变换打法,他打了一个很团队的影魔,确实不太像他的风格。”
林熙熙:“是啊,可能是他们队伍内部有战术调整吧,今天没能看见June打他的物理炮台流影魔还是挺遗憾的呢。”
解说席上明明是三个人,秦奕初在那儿生生插不上话。
言灼:“雾了,但是这边天辉方信使的飞行路径踩到夜魇的眼了!意识到了!夜魇的人在地图Ping了一下,要接团吗?能接的吧,调整一下站位让凤凰TP过来可以打,别怂啊,这波再避战没机会了。”
林熙熙:“是的,单小鱼人一个肥没用的。”
言灼:“鱼肥果熟入我肚呀!”
林熙熙:“你老娘来亲下厨呀!”*
弹幕:怎么忽然对王之王?!
弹幕:最右边那个也是解说吗?
现场观众更是笑做一团,这就是言灼解说的魅力,足够专业却不枯燥,并且能在局势平滑的时间里带动观众的情绪。
比如这时候,双方在互相试探,其实挺无聊的,都是虚招。
言灼:“小鱼人有点忍不住了,你忍着点吧,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林熙熙:“感觉不会忍了,他这个走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自己穿的不是‘板甲’而是‘银鳞胸甲’。”
“那不是5金一件吗?”言灼笑着问,“那玩意真的比板甲扛揍吗?”
林熙熙:“你不觉得他就是走护甲路线了,所以队友们才躲在他后面输出吗,他是小鱼人啊。”
言灼点头,“的确,一个不走暴力输出的小鱼人……碰上了!影魔直接摇大BKB都不开!小鱼人发现自己砍不动他,不掉血,反而自己吃了个贴身大直接掉了半管血,感到不妙已经来不及了,队友呢队友呢??”
观众席一片叫好,今天到现场的June粉丝比较多,June这个大招可谓果敢又理智。这波团战之后,大数据直接给到80%的胜率。
秦渡凉在看台,他现场买票只能买到看台票。
不过他的位置很巧,解说台就在他左边隔一个楼梯。解说台也是隔音间,一个隔音玻璃房,正前方是游戏界面以及导播的镜头,秦渡凉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们的侧面。
不过侧面他看到的是秦奕初……
“漂亮!”
游戏结束,“不愧是June,团队型影魔给大家带来完全不同的观战体验。”
整局比赛下来秦奕初没插上几句话,专业性不足,以及和言灼林熙熙并不默契的缘故,他几乎是个透明人。
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想和言灼挨近些。
比赛结束后,三个人等待导播的工作灯灭掉,先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林熙熙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言灼一会儿我有个火锅局你去吗?有两位成都稀有物种。”
言灼松了松领带,“成都稀有物种是什么?”
林熙熙:“1。”
言灼:“……”
秦奕初插嘴,“言老师,我今天的表现很不好,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正说着,导播进来了。
导播的主要工作是切屏和实时回放,其游戏理解和解说不相上下。
“宋导。”林熙熙和他打招呼,“辛苦啦。”
“辛苦辛苦,都辛苦了。”宋导先叹了口气,“那个,小秦啊,这个解说过程你得自己想想办法参与进去,沉浸进去,你……你跟言老师多学学,好吧。”
毕竟是赞助家的人,宋导的语气已经非常和善,甚至还带着微笑。
秦奕初乖巧点头,“好的导播。”
言灼:“我挺忙的导播。”
宋导给言灼使眼色,“哎呀,抽个空嘛!”
“他真的挺忙的。”秦渡凉扶着隔音房的门,淡淡地看着里面,视线越过所有人,看向言灼,“下班了吗,月底珠海圈速赛解说在招募了,你来不来?”
闻言,宋导先是进行了一波高速头脑风暴,然后他懂了。
他先捋直了自己打结的舌头,然后迷茫地做了一些无意义手势,说:“原来如此,那言老师你忙你的吧。”
秦渡凉:“抱歉了啊导播。”
宋导:“哪里的话。”
言灼干笑了两下。
外面还是有些冷,林熙熙的朋友来场馆门口接她。在场馆外面,她最后一次问言灼,“真不去啊?”
言灼摇头,“不啦,你玩的开心点。”
秦奕初跟在他哥后面,乖得像只鹌鹑。
说真的这个气氛多少有点尴尬,言灼只能看着林熙熙那辆车开走的方向目送她,然后低头在手机上打车。
飓风车队已经放假了,所有车都跟着维修车回去车队,秦渡凉现在没车用。
三个人住在同一间酒店,言灼在APP上的订单已经有司机接单了,他反复思考挣扎犹豫了良久,才扭头,看向离自己三五步远的两兄弟,“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秦渡凉微笑:“好,谢谢。”
上车后,言灼坐在副驾驶,那俩坐后面。
言灼偷偷从左上方后视镜向后瞄,结果后面那秦渡凉大大方方地一直在看自己,言灼顿时收回视线看前档。
“唉哟好堵。”司机师傅叹气,挂了个空档拉手刹。
通常来讲,副驾驶同时也是司机的陪聊。而当司机师傅发出“好堵”这种感叹的时候,作为坐在副驾驶的人,似乎不接个话,有点不太礼貌。
“嗯……”言灼点头,然后——
嗡——
司机一拍方向盘,“吓老子一跳哦这个傻逼骑摩托的!”
言灼才是吓一跳,不是被那骑摩托的吓一跳,是被司机吓一跳。
那摩托是辆街车,在拥堵的马路上像条泥鳅窜来窜去,堵停在路上的汽车们像摩托车的障碍赛游戏。
司机还在骂骂咧咧,“到处乱窜,老子上回右边那个后视镜都给刮掉了!”
言灼只能礼貌地搭腔,“啊是吗,太过分了。”
“可不吗!”司机说,“这群骑摩托的迟早出事哦!”
言灼心道你可别说了你后面就坐着一骑摩托的,他干笑了两声,“哈哈。”
这条路原本上下班高峰期就堵,加上比赛,更是一动不动,前车已经熄火了。言灼只能硬着头皮回头,看秦渡凉,指望他说两句。他解说了两个BO3已经不想再张嘴说话了。
秦渡凉:“就是,素质极差,这些骑街车的,不走右道专爱钻车缝!”
司机:“你可说对了!”
秦渡凉:“以为自己车轮是风火轮呢。”
司机:“对!天天在家拜哪吒!”
接下来就是秦渡凉和司机师傅的你一句我一句,活像俩散步的大爷坐在长椅上分析世界局势,但其实俩人根本不认识。
终于一路挪回了酒店,言灼只感觉得救了。
他始终没有问秦渡凉为什么今天去了现场,不问是因为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言灼觉得自己已经向前走了,走了六年了,六年啊,爬也能爬个五千公里了。
言灼回去房间,靠在门板上深呼吸。
然后泄了气。
被前男友解围,作为当事人来讲真的没那么开心。因为秦渡凉出现在他每一个需要的瞬间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那六年是在原地静止,在一个跑步机上,在一个仓鼠轮子里。
累坏了,却一寸没动。
笃笃。
秦渡凉在外面敲门。
“言灼。”
“……”
没人回应也没人开门,秦渡凉说的珠海那个圈速赛在招募解说是确有其事,他来敲门,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不是自己解救他的说辞。
“言灼?”
言灼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整理好衣领、领带,把之前扯松的领带推回去,在镜子面前换上沉着冷静的表情。
“怎么了?”言灼打开门。
明明门开了,秦渡凉却手足无措起来了。
“我……我是想问问你,珠海的那个圈速赛,你有兴趣吗?”
言灼想了想,微笑道:“得看我之后的工作安排。”
秦渡凉点头,“好。”
“还有其他事吗?”言灼问。
“没有了。”
门重新被关上了。秦渡凉在外面像个放学了没人来接的孩子。
***
“你住我这间吧。”秦渡凉打开107别墅二楼楼梯第一间,“需要给你换个门锁吗?”
言灼摆摆手说不用。
1月1号,新年的第一天,言灼搬进了107,搬进了秦渡凉的房间。
“早点睡啊。”秦渡凉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隔壁。”
“好。”言灼点头。
门被关上了,秦渡凉拍拍自己脸,挺疼的,没在做梦。
其实言灼没想到小姑会答应自己搬过来,小姑说最近确实工作太忙,在家里也会叮叮咚咚地弄出些动静,便同意了。
一中元旦只放元旦当天的一天假,这也是整个高三唯一没有作业的一天。
好像一切都在对言灼说,你看,生活好起来了。离开了村子,没有大伯一家每天假惺惺的上门讨好,让自己过户去他家,也没有了初来城市的迷茫无助,24小时便利店的微波炉都不会用。
他躺在秦渡凉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别墅的隔音做得非常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开了降噪。
他睡了一个非常完整的觉,羊羔绒的床品像是睡在云朵中,温和的洗衣液香味和房间里木质家具散发的自然味道,让言灼睡到了七点整。
高三的生物钟第一次休眠。
睁眼之后第一时间洗漱跑下楼,秦渡凉刚从外面回来,“我以为你要睡到第二节 课,买了包子和豆浆,刚准备上楼叫你。”
“要迟到了!”言灼说。
“呃……早上好。”秦渡凉笑着说,“迟不了,先吃早饭吧。”
“都七点一刻了……”言灼小声说着,顺便拽住了秦渡凉的衣角,企图阻止他走去餐桌,“再不走真的第二节 课了……”
秦渡凉盯着他,故作神秘地说:“真迟不了,因为我们不坐公交、不坐地铁,也不打车。我们,骑摩托。”
言灼考过摩托驾照,其中一项是绕桩驾驶。
那天,言灼觉得摩托驾照要求驾驶员会绕桩,可能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在大马路上钻车缝。
在每一个言灼觉得会剐蹭到别人车身的车缝里,秦渡凉像是跑酷游戏里避障的那个小人,完美穿梭在缓慢的车流里。
在这条马路上,唯一一个可堪比的,是一位送外卖的。
同等红绿灯的时候,秦渡凉和外卖员对了一下拳头。
“小伙子你车技不错啊。”外卖员说。
秦渡凉把护目镜推上去,“还行,一般,赶着上学。”
“哦哦,你送弟弟啊?”
秦渡凉噗地一笑,“对!”
然后回头,“来,叫声哥。”
言灼歪头,“阿凉哥哥。”
***
“哥!”秦奕初又在犯病,“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你总得让我追一追吧!”
言灼脚步顿了顿。
他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躺得有点饿,又不想等外卖,就下来酒店的自助餐厅,想看看有什么合胃口的东西。
结果在自助餐厅外面的走廊上,听见转角传来这样一段对话。
真是……
刚想折回去,秦渡凉说话了。
“他有男朋友,你老实点,不要再动这个心思。”秦渡凉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逼我连你和你爹妈一起整。”
秦奕初偃旗息鼓了,“好……我懂了。”
这是言灼没想到的,秦渡凉这是什么操作,谎称自己有男朋友让他弟弟死心?好像是挺有效的。
然而——
“哥你认识他吗?言灼的男朋友?”
“认识。”秦渡凉说,“少他妈问了,滚回你房间去。”
言灼后退一步,打算折回去,不想碰见秦奕初。
旋即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他决定去问问,所幸秦奕初从走廊另一边的电梯离开,秦渡凉刚摸出烟盒准备下楼抽根烟,言灼快步走过去,直接拦在秦渡凉面前。
“嗯?”秦渡凉一愣。
言灼见他手里拿着烟盒,“你下楼吗?”
“对。”
言灼:“能聊聊吗?”
“能。”
两个人沉默着进去电梯,四面都是镜子,二人默契地目不斜视,都紧紧盯着电梯的门。
15楼、14楼、13楼、12……
毫无征兆的。
嘭。
电梯轿厢骤然一片漆黑。
言灼下意识抬头,显示楼层的屏幕闪了两下后,也跟着熄灭。
“电梯坏了。”秦渡凉第一时间上前攥住他手臂,“过来。”
然后把他拉到电梯角落,“别怕,如果突然下坠了就立刻半蹲下来。”
“我没怕。”言灼说。
两个人都掏出手机,幸运的是手机有信号,秦渡凉联络了酒店大堂,大堂说已经在处理,是电梯的供电线路损坏,请稍等几分钟,会有人直接从外面打开电梯门。
黑暗静谧狭小的空间,手机屏幕黑掉之后,就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
言灼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即便是漆黑一团,他还是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极强的存在感。
“你……原本想聊什么?”秦渡凉问。
“我男朋友谁啊?”言灼直截了当。
他听见秦渡凉动了动,衣服布料摩挲着沙沙响,“张……张新……羽?”
顿时,言灼明白了。
在酒吧自己唱歌那次,在老家救虞沁,张新羽也过来的那次,以及后来他在酒吧给秦渡凉打电话,秦渡凉很不爽地说没什么事挂了的那次……
“靠。”言灼咬着牙。
抬头,就算什么都看不到,还是不妨碍言灼输出,“秦渡凉你买个好点儿的头盔吧!”
“啊?”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枕冷衾寒、眠思梦想的六年被秦渡凉这么三言两语地否决。
言灼:“这几年跑比赛摔车脑袋给摔坏了是吧!那是虞沁男朋友!回老家救她那次,张新羽把她抱那么紧你没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