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憬琛一病病了两天,第三天才退烧,从床上爬起来后只感觉感觉身体一阵轻松。
他从来没有发烧烧这么久过,现在退烧了感觉能成仙了一样,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华玺都会每天例行来看他,进门后确认伍憬琛好的差不多了,就决定今天带他出去走走:
“鹿书叫我别让其他妖和你接触太多,那就带你去山里走一走,顺便把你今天的饭也解决了。”
伍憬琛应好:“其实我也不想见那么多人...妖。”
普通人类不能不吃东西,病号就更不行了。伍憬琛这两天的食物都是鹿书和其他妖怪出去“打猎”好心匀给他的,既然今天他已经好了不少,华玺也就不好意思再从别妖那拿人家的食物,领上伍憬琛自己上山里找吃去。
华玺的食物好找,他直接领着伍憬琛去了一片竹林薅笋,一次多薅一点,好几天的饭就解决了。
其实以他的妖力,几天不吃也没关系,不过吃总是没坏处的,除非找不到食物,不然华玺就和人类一样三餐规律。
“你要吃什么?”华玺把笋拿了块形似包的布兜了起来,问道。
伍憬琛从他只摘笋就满足的行为看出些了什么,一下没忍住好奇心:“你的原型是什么?”
听他问道,华玺斜瞥伍憬琛一眼,莫名不想告诉他:“你自己猜。”
伍憬琛在这个问题上碰了头,也就不问了,他其实有猜到了一些,毕竟华鹤那头熊猫不粘别人就粘华玺,从这上点看华玺的原型是什么就挺好猜的。
“你要吃什么,快说啊。”华玺又问一遍。
“嗯...”伍憬琛回过神,答道:“我都行,看看有什么吧。”
“捉鱼,打鸟,或者抓兔子这些小动物什么的,”华玺掰着手指头跟他数:“还有摘野果,看你选哪个?”
说到野果,伍憬琛就想起他在山里误食的那种果子。他当时看那种果子灵气那么足,应该能吃,谁想到吃下去跟中毒了一样,不然他也不会摔下石壁。
“野果就算了吧,其他几个。捉鱼?”
“行,”华玺辨认了下他们现在的位置,“刚好这里离小溪近。”
论抓鱼,特别是抓灵华山小溪里的鱼,华玺是一把好手,也许是因为他原型也有熊的一部分,继承到了熊善捉鱼的基因。
华玺做了一个小陷阱捉鱼后,又自己徒手捞了两条,捕获速度可比陷阱要快多了。
伍憬琛问他:“陷阱里抓到的鱼要用来做什么?”
华玺道:“带回去给时狸,他原型是猫,喜欢吃鱼。”
时狸是猫?
伍憬琛没说话,心想着前两天看到过的时狸原型本体。哪有猫会长头发的?虽然和同色的毛发混在一起并不太明显。
时狸应该是“类”。古籍有载,有兽焉状如狸而有髦,起名曰类,自为牝牡。意思为有一种兽长得像猫但长有头发,身上具有雌雄两种器官。
如果是类的话,时狸男相女声的情况也就解释得通。
类是古籍中记载的异兽,按理应该十分罕见。
伍憬琛想,看来灵华山妖府卧虎藏龙并不普通,不过他答应了华玺,也就不会把妖府的存在说出去。
没有佐料也没有锅,野外抓来的鱼只能做“烧烤”来吃。本来想着是华玺抓的鱼,伍憬琛就主动请缨来烤,结果第一步就让他犯了难。
伍憬琛十七岁,经济条件又很好,在家中从没碰过和厨房做菜相关的事,完全不知道该处理一条鱼该从何下手。
最后华玺挥挥手叫他让开生火去,还是亲自动手把鱼嘎了刨腹取鳃,搞完后弄得手血淋淋的。
“咦~”华玺嫌弃了一声,跑去溪边洗手了。
而伍憬琛这边拿着打火石努力了好半天才升起火来,这还是他力气大能坚持拿着石头打很久,如果打一会就休息一下,估计一点火星都搓不出来。
火升好了就差鱼了,伍憬琛转头去找华玺在哪,却发现所寻之妖就靠在他身后的一颗树干上,正环着胸嘴角带笑的看着他。
“这么努力,还好火是升起来了。”华玺慢慢踱步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故意在事后提醒道:“你就没想过让我来吗?我是妖啊,用一点妖力就能点起来。”
伍憬琛看着华玺的脸,默默愣住。
见他一脸呆滞的表情,华玺笑得非常开心。
不过逗人也逗到了,饭还是还要吃的,他把准备好的两支木棍从鱼嘴穿过鱼尾:“不过你还是很厉害的。好了好了来烤吧,这鱼腥味还怪臭的,就偶尔吃吃还行。”
华玺脸上的笑已经淡去,伍憬琛又低下头,接过木棍烤了起来。
他来洞府头尾加起来算第四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华玺笑。即便他白白废这么大的劲儿生火是因为华玺的恶趣味,但华玺脸上因此露出的笑容.....还真让人生气不起来。
不仅生气不起来,还自愿帮他烤好了鱼。
伍憬琛烧烤经验不多,但烤出来味道还不错,可见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可言的。
华玺就不行了,他不管烤多少次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不难吃也不好吃,没有丝毫进步。
吃完鱼一人一妖打包好东西回府,回去的路上华玺还顺路摘到了一种红果:“晚上吃这个算了,你不想吃的话就去抢时狸的鱼吧。”
别来抢他的笋就行。
伍憬琛不放心地问:“应该没毒吧?”
“当然没有,”华玺拿袖子擦了擦,当场啃了一个:“还很好吃。”
味道酸酸甜甜,大熊猫本猫吃了都说好。
路过一个地方时,伍憬琛忽然发现这里有点眼熟:“等等,你是不是在这附近遇到我的?”
华玺看了看,指了下不远处的石壁:“就在那下面,你是摔下去的吧,怎么了?”
“我找找我的背包。”伍憬琛搜寻了一阵,发现黑色的背包就卡在石壁旁边的石缝里,他赶紧上前捡起来背好。
这是个大个的旅行包,里面装的东西不少。找回这个背包后,伍憬琛终于可以把身上的破烂衣服换了。
“居然还有包?”华玺奇怪道:“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灵华山的?”
伍憬琛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见他的反应,明显是不想说,华玺懒得逼他,挥手道:“不说算了,快走吧。”
……
华玺就这么带着伍憬琛满山溜达了几天,捉鱼打鸟抓兔子都体验了个遍,和妖府里的妖怪们都混熟不少。
他觉得伍憬琛怎么样都该恢复好了,但伍憬琛本人一直不提离开的是,他只好主动询问:“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准备什么时候走?”
听到华玺的变相赶人,伍憬琛的脸色逐渐变化,犹犹豫豫道:“我能再待几天吗?”
“?为什么?”华玺挑了挑眉。
“......”伍憬琛沉默了会,口吐惊语:“其实,我是离家出走出来的,我家里人都没来找我,我想再过几天再回去。”
他说完赶紧把头低下,免得华玺看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
伍憬琛有些紧张的想,他都说出这么幼稚的理由了,华玺应该会同意他多呆几天吧?
当时华玺不就是看在他未成年才愿意捡他回来,现在未成年离家出走没去处,应该也会愿意收留吧?
华玺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沉稳安静的少年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想留下的,他“噢~”一声,点了点头:“我懂我懂。”
就是中二少年自觉不受重视,为争关注怒而离家出走的戏码,没想到家里竟然真的没反应,现在放不下脸回去了是吧。
这家长也真是的,一点都不靠谱,竟然真的就把孩子丢在外面不管了。伍憬琛的背包里还装有联系工具,华玺可不信他们是联系不上少年才没找来的。
“行吧,没地方去就再留两天。”华玺同情道:“不过光我同意也没用,我还得去问鹿书才行,等着吧。”
看着华玺离开这个小洞穴,伍憬琛默默松了口气,其实事实根本不是他说得这样。
离家出走是真的,没人找来也是真的,但事实和他表达的、和华玺理解的完全相反。
他不是不受重视,为搏注意而离家出走,而是因为太受重视了,背负太多沉重的期望而决定短暂离开家族一段时间。
伍憬琛五岁时父母双亡,小时候的回忆再美好对父母再依赖,到现在那些东西也都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家族中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因为父母死亡而转移到他身上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
从长辈的口中,伍憬琛得知他的父亲有多优秀——是同辈天赋的一二位,是不到二十岁就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的母亲也同样优秀出尘,所有人都说是他们两个天作之合,没有谁可以比他们更相配。
就这样,伍憬琛的父母结婚了,并很快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伍憬琛。
生完孩子后,不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没有放弃他们原本的志向和梦想,两人依旧耀眼。然而世事难料,在解决一次妖魔祸乱中,他们夫妻二人为救同胞亲人和无辜民众,孤身入险地,最终双双丧命。
他们的死是光荣的,虽然徒留了幼子一人在世间,但伍家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抱怨怪罪,甚至还要铭记感恩,于是他们将目光逐渐放到了伍憬琛的身上。
父母的光芒太亮眼,人格魅力使身边的人久久沉迷对他们的缅怀和悲痛,而作为他们唯一血脉的伍憬琛,从五岁开始被身边几乎所有的长辈寄托了深切的感情和厚望。
他们希望伍憬琛有其父其母的风采,希望他优秀,希望他天赋卓绝,希望他不“普通”。
而继承了父母天赋的伍憬琛也确实如他们所愿,他修为足够超群,能力足够卓越,性格也足够独立,连身边的朋友也是同样优秀的道家弟子。
可没人知道,伍憬琛在一道又一道充满无言厚望的目光下被禁锢,他被沉重的厚望压的喘不过气。
直到如今,他十七岁了,伍憬琛反思自己,他还想要这样下去吗?满足这些长辈亲人的期望其实没有错,但他想要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
于是伍憬琛收拾好可能要用到的物品,留下纸条说明他的离去和归期,他给了自己一场随处而去旅途,对他的过去和未来进行反思。
他知道伍家虽然对他很放心,但刚开始还是会寻找他的踪迹,所以伍憬琛来到了灵华镇并且深入了灵华山,只是没想到出现了一场意外,让他遇见了华玺。
这寥寥数天的山林生活让伍憬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论是这里的环境生活还是这里的...妖,都让他不太舍得离开。
伍憬琛站在石洞门口默默眺望远处,一片令人舒服的翠色被收进眼底。
他想,时间再过得慢一点吧,他希望离开的那一天能远一点。